他们分明离得很远,可方绥知却接住了他眼底的情愫。
瞳仁细微地颤着,连同那长长的羽睫一起,懵懂又小心。
直到很久之后方绥知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亲亲身边的青年,吻他的眼皮、鼻尖、嘴角,锁骨下的小痣。
心被那清澈又缱绻的目光碰了碰,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来。*
他忽然涌起一种冲动,他要把时寻抢过来,既然他喜欢陈瑞泽,那就当着陈瑞泽的面将两人的孽缘彻底斩断。时寻只能属于他。
胳膊被拽了拽,时寻回过神,他错开方绥知的视线,按了按胸口。
熟悉不已的悸动,似乎不只在第一个世界出现过。
脑中模糊地闪过一张脸,还没等时寻看清,就消失在了脑海深处。
他忽然想到之前看过的八秒法则,他和方绥知又对视了几个八秒?他们坠入了几个爱河?
周边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整齐划一地抬头,还有些人激动地拍同伴:“流星雨!看!流星雨!”
两人的视线再次撞上。
方绥知冲他大步走来,然后——揽住了他的腰。
少年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皮肤里,后脑勺忽然被扣住,强迫性地转向方绥知。
鼻尖贴着鼻尖,时寻听到方绥知问:“我可以亲你吗?”
时寻想要点头,可惜方绥知业务能力很不熟练地加大了力道,像是怕他逃走。
那双手不断颤抖着,时寻忽然觉得荒谬。才认识多久,真的会......喜欢到这种地步吗?哪怕和相识已久的竹马撕破脸都不在乎?哪怕今后会受到无数人的嘲弄也不在乎?哪怕......他是要死的。
时寻忽然意识到,这些是他自己的忧虑,而不是方绥知的。
至少他在这一刻,来自异世界的灵魂被轻轻拨了一下。
“方绥知?”声音如平地炸雷,语气带着惊悚,“你们在干什么?”
少年浑身一颤,下意识要推开方绥知。
没得到许可的方绥知却直接将唇凑了上去,仅仅是贴着,唇瓣依偎在一起。
如果时寻真的不同意,那就推开他吧。方绥知沉静地望着清潭般的眼睛,暗想。
余光瞥见竹马的影子不断动着,很聒噪。
他听见自己心跳得厉害,一下又一下打在肋骨上,很聒噪。他又听见贴着他的少年心跳很剧烈,像海浪,他恨不得将灵魂沉进一声声潮汐里。
少年将唇往前送了送,小心翼翼地张开嘴,任由他撷取津液,纤长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含着两汪水,倒映出照亮夜空的流星。
直到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方绥知才松开时寻。
安抚般捏了捏他的掌心,他一只脚向陈瑞泽的方向跨了半步,将时寻挡在身后。
方绥知眉眼冷淡,和面前暴跳如雷的少年对比强烈。
早在陈瑞泽喊出第一句话时,时寻就听到了系统的“‘陈瑞泽’悔意值上涨至75”。或许是氛围太好,就连系统播报的声音都低了些。
时寻被半挡在身后,没看到方绥知对着陈瑞泽笑了,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这样的笑在方绥知脸上很罕见,陈瑞泽被晃地一愣神,怒不可遏:“你为什么和我抢阿寻?!”
“抢?”方绥知将这个字咀嚼了一会,眉毛一挑,“他本来就是我的。”
“你!”
方绥知有理有据:“你之前喜欢不是我么?虽然被你这种人喜欢很晦气,但是——”他顿了顿,“还好你喜欢的是我,让时寻少沾了脏东西。”
时寻震惊×2:今天的系统和白月光嘴巴怎么都跟淬了毒一样!
陈瑞泽憋得满脸通红,说又说不过,方绥知悠哉游哉地看他跳脚,云淡风轻地将手指挤进时寻的指缝,扣住。
“时寻!”陈瑞泽忽地将矛头对准他,“你不是最喜欢我吗?!”
少年牵着方绥知的手紧了紧,他对上陈瑞泽暴怒的目光,害怕地往气质清冷的少年身后缩了缩:“以前是喜欢的......可是,你不喜欢我呀。”
“我怎么不......”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还是你对他的习惯烂熟于心?”方绥知打断。
陈瑞泽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脸红脖子粗地愣在原地,下意识反驳:“难不成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方绥知截住话头,“但我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
陈瑞泽哑口无言,伸出手指着瑟缩的男孩:“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天。”
怕是等不到咯。时寻暗暗翻了个白眼,在方绥知看过来的时候赶紧装成小白兔样装模作样地贴着他的胳膊挡住脸。
他看上去怕极了。
也对,陈瑞泽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恶劣。方绥知忍不住伸出手指蹭了蹭他的脸。
少年任由他摸,还冲他感激地笑,狐狸眼眯成弯弯的月牙儿,但没持续多久,笑忽然淡了下去。
“你会讨厌我吗?”他小小声问。
时寻自然是不怕的,他知道方绥知不敢。
“怎么会。”意料之中的答案。
时寻装模作样:“可是别人都讨厌我,在你这,这一天会什么时候来?”
“条件不成立,无法做假设。”时寻捏起来手感很好,方绥知恶趣味地将他捏成小鸡嘴,见少年羞愤欲死的模样又捏了捏,“我不是别人。”
所以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少年不知道是被说动了还是不想再成为他手里的玩具了,挣扎着要将自己解放出来,方绥知只好遗憾地松开他。
下山的人比上山的少很多,平台上搭起大大小小的帐篷,时寻很羡慕地看着,感叹了一句:“真幸福啊,可以躺在星空下。”
方绥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咳了一声:“露台也能看到星空。”
“今晚不去啦。”时寻摆摆手,“昨晚也没回去,我奶奶还在家呢。”
方绥知遗憾放人。
将时寻塞进出租车里,对方摇下窗户,朝他道别。
街边很寂静,路灯将他的声音割成一段段,由夏风送到耳边。
明明只是一句“再见”,方绥知却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嘴角一点点挑起。
“再见。”载着时寻的出租车消失在视线里,方绥知这才舍得坐进等候多时的出租车里。他从没想过这个平平无奇的词汇有这么美好的意思。
“再见。”他对着窗外流动的树喃喃道。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调侃:“和女朋友告别?看起来你们玩得很开心。”
“嗯。”方绥知难得多说了几句,“和对象出来玩,今天刚在一起。”
司机恭喜了几句,喜获两百小费。
方绥知一路上构想了很多,从该如何让时寻重建自信心到以后婚礼是在草地上还是海滩上,他都想了一遍。
他记得时寻说过想看海,可时寻又说喜欢躺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最终在方绥知艰难决定都安排一场,思考要邀请人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他电话很少,父母几乎不打电话来,其他人的电话也仅仅只是存着,这么晚更不可能是学校的事情。
“方绥知,你能不能@#%……!”少年那边的环境很嘈杂,时寻的声音哽咽又着急,无奈老年机实在破,方绥知又“喂”了几声,还是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电话被突兀地挂断。
方绥知拿着手机愣了会,火速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可到了楼下动作却止住了——时寻从未告诉过他他家住哪里,他知道时寻的喜好,习惯,可一切客观存在于时寻身上的,他却没有了解。
夜冷了下来。
方绥知一向是个理智的人,冷静下来后,他决定先去学校查电子档案,然后问附近的人时寻去了哪里。
虽然很麻烦,但以陈瑞泽那个漠不关心的性子,哪怕自己问了都没用。
方绥知步履匆忙,一边走到街边打车一边拨时寻的电话,短暂的寂静过后,电话总算拨通了。
电话那头的人声不甚清楚,但起码这次没出乱子。
“我马上过来。”方绥知简短道,随即对司机道,“去第三医院。”
“怎么这么急?”很凑巧地,司机是刚才那个,笑着调侃了他几句,和他聊起天。
司机是个很热情的人,哪怕方绥知只是“嗯”一声,他都能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方绥知心不在焉地应着,忽然听到对方说:“你说巧不巧,我刚刚拉了个客人也去第三医院,说是朋友出了事。”
方绥知默默坐直了身体。
司机又看了他一眼:“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跟你差不多的年纪,耳朵上带着耳钉。”
接下来的话方绥知没听进去。
时寻给陈瑞泽打电话干什么?陈瑞泽比自己先到了?他不会凶时寻吧?
方绥知脑中浮现出少年蓄着两包眼泪的可怜模样。
“第三医院”的红色字样很是显眼。
方绥知大步向医院走去,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一定要给时寻换个手机!他恨恨地想着,根据时寻的指示左拐右拐,入眼是紧闭的门和“手术中”。
少年肩膀一耸一耸地,手上满是亮晶晶的泪水。
陈瑞泽那蠢货都不知道买包纸巾的吗。
方绥知大步走上去,将一旁明显安慰出了倦怠,开始浑水摸鱼说无关痛痒的话的陈瑞泽拨开。
“喂你......”
方绥知冷冷瞥了他一眼:“去买包纸巾,三个脸盆,牙膏拖鞋毛巾各两份......”
他又转向时寻,将他用力抱进怀里。
“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