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下午茶,吃的跟鸿门宴一样。王小虎先走后,贺芜舟也马上起身,急于离开。
苏沂也站了起来,跟他一起走到马路上。贺芜舟是准备开车回贺家主宅,问清楚内心的疑惑,顺便...赶那份策划案。
直接走掉也太失礼了,更何况对方现在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于是贺芜舟打算,至少告知苏沂一声再走。
令他惊讶的是,从刚才看完手机消息后,苏沂的脸色就变得很差。
一个人待在原地,像是犹豫地出神,也没有准备走的意思。
“你怎么了?”贺芜舟想问,但想到那个荒唐的要求,一晚上赶出策划案,摆明了是苏沂想挫挫他的锐气,顺便报复今天见面时的争锋相对。思此,他把溜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是的,他怎么突然忘了彼此的立场,他和苏沂,如今可不是互相扶持、彼此关心的关系。
对方看到他巴巴地凑上去,只会觉得可笑。
算了,苏主管总不会连打车的钱都没有。
贺芜舟打开车门,准备钻进去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轻轻拉扯他的袖子。
回头,只看到苏沂稍显凌乱的碎发下,是微微泛红的眼眶,整个人看起来隐忍而痛苦。
苏沂怎么会露出这种神色?很长一段时间,贺芜舟都觉得苏沂如果放在修真世界,觉得是无情道的种子选手,大多时候,无悲无喜也无怖。
这种脆弱的神色勾起贺芜舟内心隐蔽的保护欲与好奇,他是不可能直接走了。
长叹了口气,贺芜舟没有拂开对方越攥越紧的手,放柔语气问:
“发生什么事了?”
苏沂只是定定地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苏沂会是这个反应,无论发生什么糟糕的事,他都不说。
因为比起哀怨,苏沂更倾向直接解决问题。
看来,这件事竟然连苏沂都无可奈何,不能回避,甚至悲伤至此。
是与贺州,还是其他人有关?
贺芜舟皱了下眉,他不喜欢这个联想。想到苏沂竟然能被一个人那样牵动情绪,他的内心仿佛有团簇火,灼烧着理智。
他平复了下心绪,询问苏沂想去哪,就搭一趟便车,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跟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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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两个人都愈发沉默,竟无一人主动说话。
抵达别墅时,贺芜舟走在前面步履匆匆,没有回头。开门的是林嫂,他看到贺芜舟今天这么早回来有点惊讶,等看到贺芜舟身后的人时,更是忍不住惊呼:
“小沂,你怎么在这?”林嫂看着已经长高,轮廓成熟的苏沂,眼眶也不禁有点湿润。到底是照顾多年的孩子,林嫂视他们为己出。
“好久不见。”苏沂微笑着回应,“麻烦您多准备一份晚餐了。”
“好的,好的...你们快进来,先生应该也快回来了”林嫂马上转身,去忙碌自己的事。
头顶高悬的复古灯架跟五年前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苏沂慢慢走过长毯,打量着周围陌生而熟悉的一切。
他曾在这生活过很久,却又在五年前走的干净、彻底,什么也没带。
看来没什么变化。苏沂仰望着二楼尽头的房间,从刚才开始,就紧闭着的门。
他知道,贺芜舟目前不想见他。
苏沂于是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审阅着一些新的资料。关于那个策划案,他不过是随口一提,贺芜舟如果今晚不想写,那就他来写好了。
快到晚饭时间,贺芜舟才从楼上下来。他在饮水口取完水后,直接从苏沂面前走过,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然后一直低头看手机。
苏沂想说点什么,但只是握紧了鼠标,下一秒又松开了。
贺芜舟朝他看了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才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什么?那一瞬间,苏沂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他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现在还不行。这样想着,他看着电脑屏幕随意地说“没有。”
“你在撒谎,苏沂。”贺芜舟轻笑道,目光却是冰冷的探究。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
他起身走到苏沂面前,一只手按在对方右肩上,几乎将苏沂半困在沙发和他之间。
如果不是审问,这几乎像个情人间的拥抱。
正当贺芜舟想说下去的时候,开门声和脚步声让他止住了话头,贺州回来了。
贺芜舟马上起身回到他原来坐的位置,他打量着苏沂的神色,对方明显很紧张。
害怕被贺州发现跟他的儿子“偷情”?贺芜舟内心嗤笑道。他有点好奇苏沂怎么跟贺州解释。
出乎意料地是,贺州看到苏沂在这,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早就明白了对方会来。
贺芜舟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几乎确定贺州是要苏沂搬回来,一起住的意思。
那苏沂今天的伤心欲绝算什么?用演技哄骗他答应吗?
晚餐时,除了刀叉和筷子的碰撞声外,格外安静。
快吃完时,贺州果然率先放下手中的餐具,这是他要宣布事情的预兆:
“今天起,苏沂会在这住下。”肯定的陈述句,没有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贺芜舟看着他,语气不善。
“你不需要知道。”说的仿佛贺芜舟不是这个家的一员,所以不需要听取他的意见。
贺芜舟重重地放下刀叉,然后拿了张柔巾细致地擦手,浅抿一口酒,侧头摆出分外疑惑的样子,说“我既然暂时也住在这,当然要为自己的生活质量考虑。”
“你是对苏沂有什么不满吗?觉得人家会愿意打扰,你那垃圾般的生活。”
垃圾般的生活,除了贺州,没人能更贬低他的存在了。
他内心确实对苏沂突然回来,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但相比每天看到苏沂和贺州在他面前亲热,后者更让人神经衰竭。
这样想着,他缓缓对贺州说到“我想跟你谈个交易,像商人间的。”
一码换一码,这样也许更适合他们。
“你想如何?”
“苏沂不在这住,这是我的要求。相应地,你可以随便提一个希望我去做的事,我无条件去完成。”
“可以。”贺州看着他,语调冷淡。
话音刚落,贺芜舟发现苏沂立马看向贺州。有意思,第一次见苏沂怒火中烧。
活该,是你自己选择贺州那样薄情的人。
交易已成,贺州想来也不是轻易反悔的人。贺芜舟虽然很久不曾听从贺州的要求,但他觉得如果今天能反将一军,也可以接受。
随后,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不可拒绝的威严,贺州缓缓地说:
“既然你可以接受任何要求..那年底前跟江影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