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道血印,涕泪纵横。
天素实在难以与她共情,微微闭上眼睛,只问:“我又是因为谁中的毒呢?”
“你……”千秀握紧手中的匕首,眼神阴冷。
天素淡然看着千秀阴鸷的眼睛,神色依旧平静,这才是真正的千秀。
她在调整她手中短刀的位置,似乎等她找好角度好一击而中。
天素半闭着眼,淡淡地看着。烛光摇摇晃晃,无论如何不肯熄灭。
只听得外间有侍女哭泣的声音,千秀手一松,以首伏地道:“我可以提供蚀骨毒的药引子给你。请你救救他。”
“藤原没跟你说,我已经知道蚀骨散的方子了。”天素如实道。
千秀一愣,眼神由狠戾变得暗淡无光。
天素目光落在远处的梅花上,道:“千秀,藤原不喜欢人威胁她,饶是我命在旦夕,他也宁愿相信我都不愿意相信你。你说你手上的筹码到底是什么呢?你喜欢藤原,却背叛他,想将他踩在脚下。可是你忘了,你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不是不如你,只是他舍不得。他这样的人,对你,尚心头存着几丝不舍。可是你呢?你眼里只剩下手段和狠戾。”
天素顿了顿,又道:“我醒来也有数月,藤原尚且与我保持着君子距离,你是知道,他即便用强,我也无可奈何。可是他没有。他说要等我爱上他。说实话,这么久,我那颗已死掉的心,渐渐有活下去的意念,我觉得藤原其实也很好。可惜我先爱上了别人。但至少我与他,尚能和睦相处。可你呢?你骨子里长满倒刺,你想征服他,最终你们俩渐行渐远。”
没有什么比嫉妒更令人面目全非。天素故意拿言语刺激千秀,其实,千秀但凡对她好点,她都可以帮千秀一把。
天素道:“我的身体已经无法站起来了,在余下不多的时日,我并不指望什么。藤原对我的态度,说到底,还是一个玩物。这点我心底也很清楚,是以,我从来不寄希望于他对我动情。你方才所言,他为我找解药,其实也是担心我死掉。他,你,你们,心底再清楚不过我的身体是怎样的情形。藤原不想自己手中一个样品就这样失败了,而你被嫉妒扭曲得面目全非,只看到他对我的好,却看不见我躺了一年生生死死,而今流落异国他乡,每天醒来撑不住一个时辰,靠着药物续命。说实在的,我这样的情形,落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头上,你们未必能承受得住。可即便如此,我还要努力为自己寻找一条生机。”
千秀亦无法站在天素的立场去想问题,她脸上只剩下冷笑。
天素道:“毒药的药理,你比我掌握得更深?你都无办法为藤原解毒,何况是我?而我身上的这些毒,我也无解,若是能解,区区藤原府,根本困不住我。”
天素轻描淡写的扫过千秀的眼睛,转而收回,落在远处的烛台上。不是千秀想不到,而是藤原不肯用。这些,天素其实知道。
这时,木寒也过来,给天素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夫人,请您救治藤原大人。”
天素神色略微疲惫,道:“你们怕是高估了我的医术。”
木寒继续道:“大人说,若您医好他,他愿意送您回中原。”
天素面色无波,似乎对此事毫无兴致,亦不开口说话。怕是愿意送一具尸体回中原吧。
藤原此人阴晴不定,他开口,也不过是试探她而已。
天素道:“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有一个医治毒疮的法子,便是用烙铁将毒疮熨平,再用酒擦拭。”
“你是想杀主人。”千秀从地上跳起来。
“我想你们应该也听过用火烧毒疮这个法子,用酒擦拭,是我用过的法子,能抑制毒疮传染。千秀,你也曾暗中跟踪过我许久,应该是见过我用此法子救治被你投毒所传出来的瘟疫。你说你手中没有解药,我信,但说没见过我用这个法子救人,我却是不信的。”天素直直地看着千秀的眼睛。“这是在没有找到解药时,最快阻止毒蔓延的法子。”
千秀有些慌神,他确实对藤原用过毒,不过,用的是媚药的一种。不过她不知藤原当时中了别的毒,数种毒合在一起,便激发了那种脓疮毒。
木寒看看千秀,有些失望,向天素鞠躬,便离去。
千秀给了天素一个阴冷的眼神,也离去。
木寒按照天素说的法子,又写了方子让大夫们去煎药。藤原竟然答应依从文天素说的法子,千秀听到,心中更不是滋味。她向藤原提议过医治方法,奈何藤原在第一次喝人血导致病情加重后,不再相信她。
千秀在旁打下手,木寒不让千秀靠太近。
随着烧红的络铁下去,藤原几乎咬碎牙齿,脓疮被烙铁灼破,发出滋滋的声音,恶臭随之弥漫开来。
几根烧红的烙铁轮流来,倒也很快。而藤原此时,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千秀看着被烙铁烙伤处流出的黑色脓血额,心痛万分。所幸,藤原脸上只有少些毒疮。
处理完,等藤原服了药,已是三更。
翌日,藤原醒来时,感觉毒已经解了大半,身体已不再发痒。此时他身上缠着绷带。
他要去天素处,木寒劝藤原不要去。
藤原也便罢了,便问:“听说昨天夫人也中了暗器。”
木寒启奏道:“千秀已经检查了,那暗器并没有毒。”
“可有抓住刺客?”
“刺客分两头行动,当时夫人处被刺客袭击,我们一时分神,让刺客逃掉了。”木寒毕恭毕敬。
“无论什么情况,顾全夫人是最要紧的。你武功最高,也是最知道大局的,等夫人身体好了,我们就成亲!”藤原看向飞花殿方向,眼角有几分淡漠的嘲讽。其实,他也怀疑,这是文天素的手笔……
若真如此,那也很好,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不愧是他想征服的女人。他倒是想看看,文天素到底打算用什么法子逃出他手掌心。
木寒看着藤原玩索的笑意,猜不透藤原在想什么,只答是。
千秀在门外听到这话,一阵恨意涌上心头,她的手揪着衣衫,已将衣袂扭出一个窟窿。恨,无尽的恨,她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终究不属于她。难道真如文天素所说,她天生想征服藤原?不,她不想,她只想被藤原征服。
她从五岁时被卖回来给藤原当贴身侍女,藤原对她照顾有加,在藤原接触的女子中,她是最亲最近的人,帮他宽衣,服侍他饮食,藤原纵然对旁人喜怒无常,于她,只觉那是最真实的一面。
是的,她从一开始,就喜欢上她的主人,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她本以为,有朝一日,她将成为藤原的女人,成为藤原府的女主人。可万万没想到,这世上有个文天素。纵然自己也自诩貌美聪明,可在文天素面前,她却没有一处能超越她的。自从文天素出现,主人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如果说以前藤原对自己还是颇为依赖,可如今却是不闻不问,甚至连面都不想见。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文天素。
“不,我不能这样放弃……”千秀松开绞着衣衫的手,心道,“十年来,我的生命只有他,我要得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她,要去杀了文天素……
春风满,藤原府笼罩在一片葱茏之中,子规一声声,仿佛在叫唤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