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地将牛奶鸡蛋醪糟和黄油年糕端上桌，两样吃食还冒着热气，正是最适合大快朵颐的时候。
美味当前，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挪。
顾长雪率先拿起一块黄油年糕摆在面前端详。偏硬的手感，焦黄的外壳，还有那阵阵扑鼻而来的黄油香气，如此勾人的小玩意明知是热量炸弹也阻挡不住顾长雪张开的嘴。
一口下去，首先感受到黄油的香，外壳的脆。接着甜味凸显，内力糯叽叽口感越发明显，比年糕容易咀嚼。
“难怪能火爆全网，果然有过人之处，就是热量太高，夜晚吃罪恶感满满啊！”顾长雪感叹，嘴上这么说，身体却格外诚实，又拿起一块黄油奶糕配着牛奶鸡蛋醪糟一块儿享用。
季云惟没那么喜欢甜食，因为是林相旪做的才愿意每种都浅尝辄止，他正捧着碗往嘴里送醪糟。这碗带着奶香的醪糟比黄油年糕味淡些，对他来说是能接受的甜度。
因为醪糟加的多，吃起来有股明显的酒味，神奇的是，牛奶与酒混在一起并不违和，反倒形成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味道。再加上嫩滑的鸡蛋，几乎不用咀嚼就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一碗下去，只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偏又吹着空调，冷热交织，带来一种别样的惬意。
林相旪自己则不紧不慢吃完一碗牛奶醪糟和两个黄油年糕才慢条斯理擦擦手，仿佛不经意地扔下一颗重磅炸弹：“我决定跟朝光合作。”
“啊？！！！”顾长雪猛地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手上还拿着半块摇摇欲坠的黄油年糕，短暂的发懵和无力的指尖，无一不体现她此刻真的被林相旪的话冲击到了。
理智上她是支持林相旪卖配方的。
有了那么大一笔钱，人生的可能性一下子丰富起来，什么都可以去尝试，光是想想，都觉得那样的生活充满了吸引力。
自从开店以来，林相旪从没抱怨过一句，只是努力做一切该做的事，从零经验的小白慢慢走到独当一面的小老板。她总是用淡然的笑容包容每一位走进福气的客人，情绪稳定得就像没有情绪一般。
开餐馆的辛苦只有亲历才能体会，别看福气规模不大，每天要做的事情一点也不少，林相旪不仅是厨师还是店老板，要处理的事情只会更多。
除了身体上的劳累，还有心灵上的疲累。故意找茬的顾客，街上其他餐馆的明争暗斗，冷嘲热讽的街坊四邻......以及无法忽视，沉重的恩情枷锁。
顾长雪忍不住想，推着林相旪开店真的是对的选择吗？若是当初放任她用自己的方式还钱会不会反而是优解？在他们看来对林相旪好的路对本人来说一定是好的吗？
没人能告诉她答案。
私心里她是不希望林相旪接受合作的。
福气承载太多对她来说美好的回忆，如今的蒸蒸日上是她和林相旪用双手换来的。就像作家写的故事，画家描绘的画，音乐家谱写的曲子，福气也是她的作品，没有一位创作者能轻易割舍自己的作品。
还有那些充满善意的面孔，人与人之间奇妙的相遇，才刚开头怎么能潦草结束？
“呜呜呜......”呜咽声从头顶传来，林相旪抬头一看，顾长雪皱着脸，扁着嘴，平时英气的眉毛此刻往下耷拉，泪水如两条小溪一样挂在脸上，还有手里那半块黄油年糕已经被她捏烂，里头软乎乎的糯米部分粘得手心到处都是，看起来跟她此刻的表情一样，怪可怜的。
“小雪，你怎么哭了？” 林相旪见状，赶忙起身，一边轻拍着顾长雪的后背，帮她稳定情绪，一边温声安慰，“嗐，怪我没说清楚，你以为我要关店了是吧，来，咱们坐下说。”
林相旪搀着顾长雪坐下，先是给她倒了一杯水，又拿起湿纸巾替她擦干净手上的污渍，这才娓娓道来：“其实刚才做甜品的时候，我逐渐想明白了，如果人的一生由命运主宰，那么命运推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必定是有原因的。从最开始重新开店，到后来做社区团购，再到最近千代向我发出合作邀请，以及今天和朝光谈辣椒酱合作，每一步看似不同，实际上，底层逻辑是一致的。”
林相旪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渐渐抚平顾长雪躁乱的内心，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林相旪的逻辑带着走，自然地问出：“什么底层逻辑？”
林相旪没回答，反而转头看向季云惟。而季云惟果然没辜负她的期待，说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仔细想想，相旪所经历的这一切背后的共同点都是传承与推广中华传统美食。从福气的第一代老板敬叔开始，到林叔叔接手，再到相旪继承，他们做的事不都是将老家的美味带到一个陌生国度吗？”
“还有最近展开的一系列合作，都是通过不同的渠道、以不同的方式，将传统美食文化传播开来。”
“是啊，所以我会和朝光合作，但我不会卖配方，我打算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加入到项目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它始终是原汁原味的华国味道。而且辣椒酱的配方是我站在前人的基础上稍作改良的结果，在艺术创作上这叫二创，我要是拿去卖钱，我爸妈怕是晚上得来梦里教训我。”林相旪说到这儿还开起自己父母的玩笑来。
顾长雪楞了一瞬，随即跟着笑起来。
太好了，林相旪能这样轻松地提起逝去的父母显然已经从伤心中走了出来，她常常担心林相旪是强打精神逼自己振作的，像是已经坏了的电器，修修补补确实能再撑一段时间，但早晚有一天会彻底坏掉。
顾长雪抿了抿嘴，心底那句你不会后悔吧？到底没问出口。
后悔如何？不后悔又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时间不会倒流，往前走才是唯一的道路。
高兴之余，顾长雪感到一丝疑惑，扭头看向正一脸宠溺盯着林相旪看的季云惟，不由得牙酸：“奇怪了，你怎么不惊讶？”
“惊讶什么？”季云惟听见声音，被粉色泡泡充斥的大脑才开始转动，“哦！你说相旪的决定？”
他脸上依旧挂着温柔到过分的笑容，眼睛始终没从林相旪身上挪开，饱满的情谊简直要溢出来：“我刚才就说了她已经决定好了啊。”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顾长雪回忆着不久前季云惟故作玄虚的话语，愈发摸不透情况，忍着心里的恶寒，拿出手机对准那张帅脸，刚要按下拍摄键，季云惟忽然变脸，又恢复了往日生人勿近的表情：“想偷拍我发给学长看？”
“谁让你笑得一脸荡漾，我当然要拍下来与悠斗共同欣赏了！可惜你小子反应快，什么都没拍到。”顾长雪撇撇嘴，毫不顾忌地翻了个大白眼。
“自己手慢就别怪我反应快了，好吗？”季云惟幽幽道，看他那张帅脸，顾长雪只觉得越看越来气，恨不得给他两个大逼兜。她总算体会到悠斗面对季云惟时那种想骂人又只能忍住的心情了。
深呼吸了两个来回，顾长雪才咬着后槽牙道：“别给我岔开话题，快说你怎么知道相旪早就下决定了？”
季云惟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脸上露出在顾长雪看来非常欠揍的表情：“你跟相旪住一起那么久，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就没发现她做事前那些细微的征兆呢？“
那语气，那神态，简直像是当着皇帝面争宠的妃子。
顾长雪的眉毛皱了又皱，嘴边骂人的话呑了又呑，才勉强将那股无名火强压下去。她不知道是爱情会冲昏人的头脑，还是季云惟本就是脸爱脑，要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她早抬杠回去了。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将季云惟今天的表现，添油加醋讲给悠斗方能解心头郁气。
季云惟瞧见顾长雪那副强忍着怒火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却也不再逗她，神色认真起来：“开始讨论合作的事儿时，相旪虽没说话，但眼睛是专注的，一看就是在心里琢磨利弊。再说回来后她直接走进厨房开始做甜品，身体远比大脑诚实，此刻她的潜意识已经决定要合作了。再有，她平常做吃食时，动作虽说熟练，却不及今天处处沉稳，由此可见，每完成一个步骤，她心里的想法更笃定一分。”
经季云惟一分析，顾长雪顿觉豁然开朗：“还真是啊！”仔细回忆林相旪做甜点的情形，真如他所说确实每一步骤更加沉稳，就连面部表情也随着完与成度推进，越来越明朗。
“这么看来，季云惟你小子是恋爱脑实锤了啊！要不然怎么会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顾长雪眯了眯眼，故意揶揄道。
谁成想，季云惟丝毫不觉得恋爱脑是一个贬义词，反而颇为自豪地勾起嘴角：“我就是恋爱脑怎么了？因为恋爱对象是相旪，我甘之如饴成为恋爱脑。”
他喵的，这都能被喂一嘴狗粮？顾长雪绝望地闭了闭眼。
正常的季云惟她尚能一战，但恋爱脑的季云惟实在无敌，她承认她输了，以后看见这小子她还是绕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