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蘅:“?”
早知道这么快就再见面,那刚刚还依依惜别个什么啊。
时蘅迟疑:“你们……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没出去么?乔虞年?”
乔虞年听见他唤自己,便走过来,握住了他指着的指尖。
花满楼倒是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她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都没拿到传承。”说完,又示意时蘅看看出现在一旁的屠斧等人:“但是屠前辈愿意将他所学传授于我,于是我便留下来了。”
“霜降前辈也是。”徐子莫答。
闻人礼点头:“木摇前辈亦是。”
那乔虞年是……时蘅缓缓看向抬起手,愉悦地对着自己打招呼的墨影。
真是难以想象,墨影居然会选择乔虞年。她能教乔虞年什么呢?幻术吗?教一只狐狸幻术?
时蘅一时间哭笑不得,好像很对,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不论如何,空气中都洋溢着开心的氛围。毕竟就算大家没有得到传承,但能够得到这些前辈的指导和教习,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屠斧等人见他们聊的开心,也没打断,带着些难见的纵容。
时蘅却注意到,他们几人好像有些不对劲,像是突然沉稳下来了,或者说落到了实处,而常寿对这几人的态度也不太一样。
有点控制不住流露出来的兴奋激动,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胆怯。
胆怯?
时蘅甩甩脑袋,这几人很明显是至交好友,又怎么会觉得胆怯?还没想明白,随即就被徐子莫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几位前辈虽然愿意教我们,但还不知道要在这秘境呆多久,我有些担心这个骷髅。”
时蘅理智安慰道:“如今已然过去了十一个月,周然他既然能够将这个东西带来并且在身上放将近一年,那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闻人礼补充:“的确,至少他进来之前,应当没有想到秘境内会发生这种意外。”
“更何况,若是实在不行,就去向他们求助呗。”花满楼示意他们看向围着茶桌坐下来品茶的几人,眨眨眼道,“要是出了事,他们总不能不管吧。”
如此下来,徐子莫也安心了不少。
“哦对。”时蘅突然问道,“其余几位前辈只说要教你们,没说收你们为徒么?”
花满楼道:“说了。”
徐子莫和闻人礼也点头。乔虞年则直接道:“我拒绝了。”
徐子莫道:“我已经有师尊了,自然不能再认一个了,幸好霜降前辈不曾生气,还愿意传授我她自创的剑法。”
花满楼却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时蘅摇摇头:“没事,只是放心了一些。我原本就奇怪为什么会收我,之后虽说被说服了,但是出来见到你们又不曾叫师傅,便有些担忧。”
“你也太小心了。”花满楼叹气道,“但也不是坏事,多想想总没错。”
“说起来,我更好奇是谁拿到了传承。”闻人礼摸着下巴道。
几人思考了一番,没有结论,总归不是他们就是了。
而一旁的常寿五人之间的气氛则没有那么松快了。
木摇上下打量了常寿一番,才道:“还真是好久没见,你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常寿涩然,指尖摩挲着袖口,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好半天才转移话题道:“你们……你们怎么想的?当真要教他们么?”
“什么怎么想的?”墨影翻了一个大家都看不见的白眼,“不是你说的么?‘挑一个做徒弟,辛苦人家跑一趟’,怎么?当初说得那么轻松,现在不认了?”
“我不是……等等,你们都听到了?!”常寿瞳孔震动。
一想到他这么多年来对着几个他们的幻象醉酒甚至说胡话的举动都被几人看在眼里,就面红耳赤,羞耻的恨不得让这几个人当场失忆!
明明都是几缕残魂了,谁知道还真的能又修养回神智来啊!
他明明就是留个念想!
“不是什么?听到怎么了?”屠斧嗓门有些大,又在常寿带着些委屈的目光下弱了下来,但还是顽强道,“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扭扭捏捏?还有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什么眼光啊?看看我挑的这个小女娃,又机灵又漂亮,不比你觉得我会挑的那个大块头好?”
说起来,屠斧所在的宗门主修体修,个个肌肉发达,膀壮腰圆,而他是主系一派里唯一一个非体修的修士,特别是在宗门时,他常被几个师兄武力“欺压”,所以其实他早就不乐意看那些大汉了。
屠斧实际年纪也就比其余人大个几十岁,远不至于到老头子的地步,但他的结丹的年纪比其余人都晚一些,而且还显老。
最开始面对自己显老这件事,屠斧还会挣扎一番,之后就放弃了,甚至仗着自己年纪大,故意打扮成老头子的样子,出门在外就自称是常寿等人的爷爷,然后等着几人打过来。
乐此不疲。
可常寿不知道这些,他自然只会按着他对几人的印象来布置幻象,如今面对真人的质问,只能眼神飘忽,支支吾吾但胆大包天道:“这不是看你经常提及你的师兄么?我还以为你挺羡慕他们的。”
“胡说八道!”屠斧恼羞成怒,他才不承认自己其实很羡慕师兄们结实的肌肉,高大的身躯,但就算是这样,那也不代表他愿意教这样的人啊!
常寿也不辩解,他也不会说自己曾经无意撞见屠斧被木摇怼了身高比豆荚还矮后,在大半夜偷摸哭这件事。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后,那些记忆早已褪色消失,自己已经如同一滩死水,波澜不惊。可看着眼前鲜活的人,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感受着体内生命缓缓流逝,暗道:哪怕只是一段时间,也值了。
“行啦。”墨影对除了木摇以外的人,还是乐意装出一幅老好人的样子,劝道,“屠斧你理解一下,他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了,脑子出了问题也很正常。”
木摇张张嘴,似乎也想跟着刻薄几句,但霜降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抓住他的手,用力一甩,木摇打着圈地问问落在了椅子上。毕竟木摇的毒舌程度,也不知道现在脆弱的常寿撑不撑得住。
见其余人看过来,霜降冷静道:“没事,他有点累了。”
常寿看了看摊在椅子上,脑袋打着转,眼冒金星的木摇,又瞅了眼出手果断利落,满脸写着“你信我”的霜降,决定还是先闭嘴。
也许,他得先适应适应这些老朋友。
“咳,那个什么,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聊吧?”常寿道。
“有道理。”墨影道,“站着我都快累死了。”
“老大,我们住哪里?”霜降道。
“这里这么大,还怕没地方住?”墨影歪扭着身体,“喊你老大给你变个宫殿出来,我觉得那个九条金龙的宫殿就不错,富丽堂皇,很衬我,还有几个小宠物陪着,也能逗逗趣,解解闷。”
霜降抬头,直视常寿,认真道:“那我也要住宫殿,不要和老大住茅草屋。”
“欸欸欸,我也不要啊,我那个宫殿怎么也得时最大的。”屠斧赶紧道。
就连头晕眼花的木摇也缓缓举手,声音虚弱道:“我也是。”
一股熟悉的,快要被气死的感觉取代了原本悲伤,愧疚。
常寿感受着心中骤然升起的火:原来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啊,真是久违了。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行,住。住、大、的!”
几人满意了。
屠斧好心地搀扶起歪歪扭扭的木摇,正要走时,突然注意到了被木摇碰到在桌面上的一滩茶水。
水面上,一片嫩绿的树叶被茶水浸润了。
屠斧看着眯着眼睛,好像真的被霜降那一下摔得快死了,哼哼唧唧的木摇,心中哼了一声:装什么啊,表面冷酷无情,其实还不是心疼常寿,嘴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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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角的时蘅五人聊完了,见几位前辈来,纷纷鞠躬行礼。
木摇也“咻”地一下直楞起来了。
常寿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道:“既然你们被挑选中了,那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还要一起生活,桃源圣地里的其余地方没有了。”
他沉思了一会,才接着道:“那便去那里吧。”
那里是那里?
不等时蘅问出来,就见四周白雾弥漫,脚下一道巨大繁复的阵法显现。
时蘅等人惊愕不已,阵法上的文字和图案,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哪怕不知道这个阵法是什么,但阵法中传来的古朴纯正的气息却让他们心神一震。
就连木摇都睁开了他一直半眯着的眼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这些年还真是没白活啊,连这个都研究出来了。”
常寿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谦虚道:“哎呀,这没什么的,不过过个七八百年就研究出来了。”
木摇又想开口怼他,但脑海中突然出现的晕眩的感觉在提醒他要小心。他警惕地看向霜降,见她没什么动作,才放心道:“确实没什么,要是是我,三百年就能研究出来。”
时蘅等人面面相觑,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敢打断,只能私下里以眼神交流。
花满楼:怎么回事?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更顺滑了?
徐子莫摇头:不知道,但是霜降前辈身上属于剑修的气息的确更纯正了。
闻人礼: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好好修习便是。
时蘅点头,他虽然有些猜想,但也得不到证实:师傅和几位前辈关系好,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
乔虞年……乔虞年面无表情,没有参与聊天。
但很快时蘅就后悔了,师傅和这几位关系好,其实也许大概应该,不完全算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