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邀请她,与他度过余生。当他深情的目光落下,又有谁能够拒绝这位神君?少女轻轻地眨眼,不知不觉,伸出手去——
然而,在她握住他的手之前,将视线阻隔的,是一把骤然飞来的泥金扇。
扇面之上,“逍遥自在”四字一闪而过。随之响起的,是另一道歌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灯火莹莹亮起,竟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小型孔明灯。它们扶摇而上,随着同样悠扬的阮声与歌声:“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点点星火擦过身周,抱阮的公子抬手收下飞来的泥金扇,拨动琴弦,荡起梨花,无形之中封住了凤凰的动作。
“蛾儿雪柳黄金缕——”
公子抬眸,望向少女。一双桃花眼,温柔多情,若论爱意,不比凤凰少上半分,而若论样貌——他的容光,也绝不输凤凰。尽管他今日的打扮,不如凤凰艳丽,反倒很素雅,是一袭白色道袍,外罩绣有紫金花纹的素纱蝉衣,长发约莫一半束起,束以月白发冠,一道织锦抹额绕在发间,金丝在飞起的鬓发中若隐若现。
搭配他那多情风流的眉目,却实在是佳公子中的佳公子,世上第一等神仙人物。若说亭曈如光耀的旭日,太阳神君一般的人物;那他便是风雅的皓月,恒我神君一般的浪漫且皎洁。
而当他看向她——当他看向她,就好似那奔月的人儿,又为她重回人间。好似那高高在上的月亮仙人,独向她一人而来,他温柔的、缱绻的目光,只为她一人停留。
“笑语盈盈暗香去……”他抚阮而唱:“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今自然不是上元佳节。可那飞舞的星火与灯光,却几乎一下子把陆昭昭拉回多年前的那个元宵节。让她回到那个,骤然被照亮的沙滩,让她的心,也蓦然亮起。
回到那个他一下撞进她眼中,撞进她心里的时刻。回到那处烟火人间,他伸出手,她接过柳棒,将那只属于凡人的浪漫与薪火传递。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想起那盛放的火花,他亮晶晶的眼;想起那坐在屋檐,畅谈的有关宇宙的所有幻想;想起十三个飞向太空的机关,想起知音难觅,想起他的笑,也想起他的哭。
想起他抱着她,把头枕在她的肩上:
【我也会记得你。】
想起明明怕死的他,为她不惜一切。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啊。】
所有的声音与景象,一下就离得很远。唯有他的身影,离得很近。近到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眼瞳里一定满是她的倒影;近到她又听到自己胸膛中,有什么在躁然鼓动。
“——”
她伸出手,几乎想去抚摸他的面庞。可五色的流光,再次抓住她的注意力。
凤凰分毫不让,震退了那些灵力化作的星火,唤来盛着五色流火的琉璃盏,与孔明灯相互角逐。他引亢高歌,盖过了阮声,羽翼飞展,压过对方的容光。
玉公子也半分不退,拨弦三声,拦下琉璃盏;以星光作绸,将一朵香花簪在她的发间。
歌声与歌声,鸣唱与阮音,舞蹈与灯火,有形与无形的对抗。不带任何硝烟,未有兵戈相向,一人一凤之间的争斗,却已臻白热化。这不是一场战争,却更似一场战争,无法退让,绝不放手。
无论是祂,还是他,都想要得到,一人的心。
“……真是。”萧聿望着这一幕,沉默半晌,看向花容时,那意思不言自明:靠你了,上去跟他们斗舞。
花容时:“……”
他微笑道:“……你是不是有点太高看我的舞技了??”
他会是会,跟那俩斗,认真的?
这对好损友大眼瞪小眼,在这自己完全不擅长的方面,也只能望洋兴叹,留给这一人一凤发挥了。不甘心当然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道一句“技不如人”……
“……这不是也会着急吗。”萧聿低声哼道:“还真当他什么都不在乎。”
先前指点他和花容时的时候,玉怜香可谓十分潇洒自在;结果人家亭曈凤求凰时,这人倒终于坐不住,抱起阮就冲上去了。可见他也不是那么的大度,不过是面对有把握的情况才会保持风度,心上人一有真要被抢走的苗头,马上就方寸大乱,恨不得孔雀开屏,要使尽浑身解数把她留下来。
这可真是……哼。最风流的佳公子,最逍遥的大修士,竟也有这样一日。但萧聿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不想嘲笑玉怜香,他只恨自己不像他,通晓百家百艺,能在此时正面对上凤凰,竞歌斗舞,不落下风。
简单来说——
开屏倒没什么,就恨自己没那个开屏的本事!!!
说羡慕也好,嫉妒也好,萧聿反正是只能叹气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上边两个还在斗,看着势均力敌;少女也尚未做出选择,或许不会做出选择也说不定。
可这却其实,也正是叫人担忧的一点。
“昭昭她……想必很为难。”
花容时说出了这份担忧:“她好似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争端……”
平日里,全靠端水;可眼下,难道还能一碗水端平?自然,他们的求爱都绝无强制之意,彼此的相斗,也都十分有礼,绝不波及少女,也不强行将她揽到身边,最过分的举动,也只是为她添上一朵香花。
他们不求她做出选择。可这恰恰正中她的软肋——
那个女孩,太过心软。
如果他们斗上了头,非要她如何如何,她说不定还会生气;可他们只是竞相地,袒露自己的心意给她,那她反而会不知所措,不想去辜负任何一方。
还是说……面对此情此景,她的心已有偏向?
所有人都默默地关注着那女孩的选择。而陆昭昭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