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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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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的天褪尽墨妆,薄光四射,好似支撑浊茫苍穹的玉柱

檐下藏风吹地竹帘悠晃,齐绪修来时,二人侍候已久。眼下局势紧迫,几人不多作寒暄

“奉天风雨大。”齐绪修瞧了眼垂帘涟露,“如今诸臣乱于天下无主的局面,可时间一长,就会立刻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况杨怀仁蓄谋多时,奉天必定是他囊中之物。太子困囿东宫不得出,杨怀仁为一国之相,又有数不尽的尾巴。国不可一日无主,彼时新皇登基,杨亭月身封太后,垂帘听政,挟持幼主以令诸侯。殿下,时日无多。”

“明白……”谢延神色凝重,“杨亭月年纪尚轻,百姓难服,此刻奉天主心骨依旧是杨怀仁,他把控着大楚的命脉。但内城兵符仍在韩洄手中,我们得以冲出奉天,其中少不了他的手笔。”

“韩洄为人狡诈,不可托大。”齐绪修略拢袖,道,“他敢在杨怀仁眼皮底下给自己留后路,便是恃于内城兵符在自己手里。可杨家如何权势滔天,倚仗的都是皇权的名义。没有先皇遗诏,没有太子在手,杨怀仁掀不起这么大的浪。韩洄不会不清楚,他自然也想倚靠正统。局势不稳之际,杨怀仁没有同他相计较,韩洄留的后路,也是我们的机会,只有这几日,不能多做停留。”

“是,入州当日,便已下书芈府。韩洄和杨怀仁打太极,外城几大家陷入人心惶惶。芈州贴着北野,不敢妄动。韩洄收兵一说,是给芈州的台阶,芈府左右夹难,也想浑水摸鱼。我们离开内城,不用太久。”谢延给齐绪修斟茶,垂眸默了须臾,“行至北野,我再送师兄南下雀乔。”

齐绪修点头,正端起茶盏,莫名又觉得话里几分不对劲

谢延垂首给宋观棋添茶,齐绪修侧眸,后者又佯装无意低眸抿茶

“……”齐绪修搁下瓷盏,忽而明白了什么。两个人临时变卦,他面色不改,温声道,“我来奉天一程,只不过为将人带走,不是正应殿下的意么?”

谢延咳嗽两声,不自然错开一旁的目光

宋观棋才知道这茬,难怪齐绪修愿与云祝谦一道北上

“师兄……”宋观棋稍微顺理神色,道,“我欲留在北野。”

齐绪修按下宋观棋的手,转头直直看着谢延,平和道:“殿下,北野正值战事。而你如今背负谋逆弑君的死罪,朝廷不会再供养你的人马。殿下是行军打战的人,比我更清楚军资粮草是怎样一笔大数目。而江南云氏看似与镇北侯府结好,可朝廷命令一下来,北野铁骑不止要对付内城军队,还要撞上云师这块铁板。”

谢延安坐不语,身后风杀艳摧,挂珠欲坠不坠

“殿下,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齐绪修一个眼神逼住宋观棋已到嘴边的话,接道,“什么是正统?不是惟有正统才能立居巅峰高位,而是能站在玉台之上的,才是真正的正统。殿下手握重兵、皇旨、民心,整个天下已经是你的了。太子依然可以是太子,但他,只能是太子……殿下,当断则断,击溃胡奴之日,会是凯旋奉天之时。”

“齐绪修不过一介书生,凡人不免俗,我亦然有私心。”齐绪修蓦然起手行礼,“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乱世间委曲求全的安详弹指可灭,殿下该还给百姓的,不是与杨氏虚与委蛇保下的幼主,而是真正的,陛下。”

……

晚间用完午膳,谢延要送人,齐绪修委婉谢绝,反倒把宋观棋拉到廊上说私话

谢延半倚门扉,抱臂静默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冷不防冒出一句

“你巴巴地望着人家作什么?”云祝谦压低声,“夔江还没人敢拦我的船,返归雀乔定然安然无恙,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谢延没正面回复,盯着沙叶半瞬,才道:“夔江拦谁的船?”

云祝谦轻哂,意有所指道:“自然是乱臣贼子。”

“是么?”谢延没有看他,兀自发笑,“看来,夔江于你,是一辈子畅通无阻了?”

云祝谦偏眸,笑里发寒,道:“这世道不太平,明日谁当家做主都成难题。夔江于我,顺或不顺,谁知道呢?”

……

“难猜。”齐绪修隔池远远看一眼,很快收回来,“我回想先前时日……云祝谦,不是好相与的人。他能在江南站稳脚跟,凭的绝对不是世子虚名。”

齐绪修承认云祝谦有些真本事,偏偏这样的人还生地一副好皮囊,平日说两句浪话艳词,便很容易让他人相信其本性如此

云含章在江南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练兵尚如此苛刻,断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沦为败类,当年云祝谦统领水师,一记火攻击破靖国一郡主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齐绪修眨眼盖下思绪,惟听宋观棋说:“西屏尚陷在苍宣王府的风波,里间蹊跷重重,隐约有杨氏的影子。为防事故多变,私下将段衷幼子引去了潭州。朝廷要拿人,而云氏不得不有动作,免不掉要与云祝谦来一番周旋。”

“没有将人藏入雀乔,便是极好的。”秋风轻漾,齐绪修替宋观棋将披风收拢几分,“能拖一时是一时,云氏现如今也不愿和北野撕破脸,大家都在等……”

他抬眸望尽秋刀萧瑟,重楼亭阁间探见玉阙龙宫,满庭槭色藏不住,风溶清池,空扫枯红

“大家都在等,平定战乱的那日……”齐绪修倏尔敛眸,问,“你如何看?”

“灭敌国,复失地,安天下皆是谢延所为。”宋观棋略微蹙眉,郑重道,“这天下共主的位置,非他莫属。”

……

奉天宫变,五大家也不得安宁,芈府当家收到谢延的帖子,险些就地晕过去

事到门前,是福是祸也躲不过

平素在奉天有名有号的纨绔公子恰好在府,芈竹也跟着过来凑这一席热闹

芈父面上撑着不自然的笑,话没说两句就要奉酒

“殿下一路辛苦,老臣敬您一杯。”

说罢,干脆闷了满盏,仰头时借袖袍遮掩,悄悄打量面前人

能与谢延平起平坐的尚没见过几个,芈父自然也听过些许风言风语,猜到坐在一边的,便是谢延从北野带回来的人

他暗自掐了手心一把,心中对谢延那点凶神恶煞又昏聩轻薄的印象愈发深刻

谢延牵出一抹笑,回敬一杯

芈竹埋头顾着酒菜,恍而抬起头来,不知真傻假傻,直言不讳道:“殿下,你从奉天逃出来,没有人抓你吗?”

席间默了半瞬

话音未落,芈父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呛地直咳嗽,忙不迭骂道:“逆子!胡言乱语!还不快给殿下赔罪!”

谢延兀而一笑,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善解人意道:“芈公子说笑了,我与韩总督交情不浅。况禁军不是纸老虎,岂是让别人轻易逃的脱?”

此话一出,芈氏父子皆是愕然

“哈哈哈……”芈竹被谢延一眼看地头皮发麻,只好大笑掩饰,“殿下!如此说来,我们有缘分啊!韩总督的朋友便是芈竹的朋友,芈竹斗胆高攀一回!哈哈哈……喝酒喝酒。”

芈父被二人一席话砸地晕头转向,完全顾不上主次之分,一味跟着芈竹朝谢延敬酒搭话

夜间散席,谢延推脱不过,只得留宿芈府

待那屋熄灯,芈父才敢把芈竹拽到书房训话:“芈竹啊芈竹!你是要害死为父吗?”

芈竹被唠叨地耳朵疼,瘫在软垫,不耐道:“父亲……倒是听儿子说两句啊……”

“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芈父将右手背连砸在左手心几十下,忿忿道,“你作什么把这两尊……两尊……嗐……作什么劝他们留在府里。今夜过后,被奉天那头知道,该怎么办!”

“父亲!”芈竹站起身把芈父拉回位上,无奈长舒一口气,“父亲,冷静……冷静。”

芈父还欲开口,梗塞在喉咙,最后化为重重叹息

“您没听到韩总督的名字么?”芈竹耐心道,“晟王没明说,但他敢把韩总督的交情摆在明面上,里面又能作假几分?您别忘了,晟王离都那日,我刚从韩府回来……”

“那……那……一个禁军总督,怎么敌得过只手遮天的杨相?”

“不然……”芈竹倏地正色,“杨相虽位高权重,但内外城兵符皆不在他手里。没有尺寸之兵,如何守得住权?”

“可是……杨怀仁手里有太子啊!皇上去的遽然,子嗣又稀薄,膝下就剩这一个皇子,生母还姓杨……”芈父神色为难,又气又叹,“晟王与韩总督,名不正言不顺,敢问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有哪一个会服气?”

“父亲……韩总督手握内城兵符,他既没下令调动芈州守军封锁城门,我们便不要妄动,只将人放过去。”芈竹缓声道,“左右也是韩洄失职,韩总督心里明白,怪不到芈府头上。杨怀仁在这等关头,最该对付的也不会是五大家。”

芈竹心下百转,不禁拧眉,道:“如若我们今日不放人回去,来日时局颠覆,恐有杀生之祸……”

“北野……虽说相临芈州……”芈父一时间没能弄清楚芈竹的话,“也不得陡然出兵……内城守备军仍在。晟王背了罪名,岂有主动威逼芈州之理。”

“父亲……”芈竹道,不住将声音一压再压,“五大家都忽略了……晟王骨子里浸透的,也是谢氏皇权的血。他手里握的是王剑,又战功赫赫,颇得民心,这世间已经够乱了……古训如若不经用,没有什么是不能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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