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乱步盯着眼前的人，喉咙里溢出了不带感情的一声。
可凛叶好像已经失去了再谈论这件事的兴趣，扯着乱步领带的手也松了开来，转头扭动了下身体，似乎是想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可这一举动却没有得到乱步的允许，不知为何，他直接用力摁住了凛叶的手腕，让她无法动弹。
“想象不出来的话，那就实际体验一次吧。”
没有听见乱步的话语，凛叶只是觉得手腕吃痛而忍不住挣扎，可下一秒，一个身影却陡然遮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
第二天醒来，凛叶揉了揉发疼的脑壳，缓缓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昨天的记忆停留在乱步送她回房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可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瓣，莫名觉得有些火辣辣的，就好像被人咬过一样。
难道有人昨晚趁她睡着，给她下辣椒粉吗？
怀着这样的怀疑，见到人时，她还特地问乱步道：“昨天晚上有人进我房间了吗？”
闻言，乱步却直接一愣，“你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不是你送我回房间了吗？”
凛叶挠了挠后脑勺，“之后我就睡着了吧？”
“……”
罕见的，这次乱步没有反驳，只是睁开了那双翠绿的眼瞳，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被这眼神注视，凛叶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但乱步却很快收回了眼神，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了个：“哦”。
？
怎么是这个反应？
“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凛叶忍不住地追问。可听到这句话，乱步却赌气一般，直接背过了身子。
“才不告诉你啦！”
……
总之，侦探交流会也在昨天圆满地落下了帷幕，两人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坐车回了东京。
神奇的是，这一次，乱步居然自立地拿着自己的所有行李，完全没有让凛叶帮忙的意思。而凛叶则推着自己那个小皮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了。
“本侦探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吗？”
看到她这一直躲在他身后担惊受怕的样子，乱步皱起了眉。
“不是啦，”
凛叶解释着：“只是很少见乱步先生提重物的样子，所以有点担心啦。而且行李让我拿没关系的，我可以用咒力强化身体的。”
“哼，”
乱步却一副不想听她解释的样子，“本侦探好歹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哦，你要好好记得！知道吗？”
“知道啊，”
凛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然还能是女人吗？”
“可恶啊！”
看到她这样，乱步不知道为什么更生气了。到最后，他几乎整个回程都在闹别扭，就算凛叶搭话也一直爱答不理的样子。
……
“哈哈哈哈，凛叶居然这么说！你完全没被当成男人看呢乱步。”
几天后，武装侦探社的医务室里，与谢野正和乱步交流着什么。听完乱步的讲述，与谢野简直要笑仰过去。
她捂着脸调笑道：“难得你还特地带她去北海道散心，还让她体验了下名侦探的待遇，结果就只得到这样的回报，你也有今天啊乱步。”
“闭嘴！吵死了。”
被毫不留情地一顿嘲笑后，乱步的发顶都冒出了一个个硕大的红色井字。
他双手环胸，气鼓鼓道：“那个笨蛋！本侦探都做得这么明显了！”
“嘛嘛，”与谢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所以呢，你之后做了什么？”
乱步：“什么之后？”
与谢野：“就是在她说完那句，‘和乱步先生想象不出来’之后啊？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气得不行吧？”
说到这个，乱步却诡异地沉默了起来。
他抿着唇，脑袋都半垂了下去，看到他这奇怪的样子，与谢野怔忪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不会亲她了吧？”
“啊啊啊啊啊！”
一下被戳中心事，乱步几乎在一瞬间就涨红了一整张脸。
他整个人都剧烈地动摇了起来，不可思议地说：“你你你为什么知道？你你你不是对推理一窍不通吗？难难难道你突然学会超推理了？”
“冷静一下行不行……”
与谢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猜的而已。不过看你这反应，我确实是猜对了。”
“可恶啊！居然试探本侦探！”
乱步不甘心地捂住了脑袋。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名侦探大人为情所困的样子，我也算活得值得了。”
与谢野感慨地看着眼前人神思不属的样子，颇有一种看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所以呢，之前我问过你几次你都死活不承认，现在，是终于相信自己喜欢她了？”
“我，我……”
说到这个，乱步却低下了头。
他喃喃道：“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本侦探其实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种感情到底是属于我的，还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灌输到我脑海里的。”
“哪里有这么多门道啊，”与谢野无语地蹙眉，“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难道还能被强迫吗？”
乱步却认真道：“就是可以啊，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你肯定无法理解就是了……”
与谢野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于是直接追问：“那按照你这么说，你对她的感情并不是你自发产生的，那你不理她就好了，现在为什么又要这样纠结呢？”
沉默了片刻，乱步出神地望向空中的一点，喃喃道：“因为我发现，她不是我一个人的啊……”
“都会里有这么多人，谁都有可能和她相遇擦肩，如果胆子大一点，谁都可以跟她搭话，听到她的声音。她本来就是个傻子，对谁都会傻兮兮的笑，她会对所有人笑。”
“就算是在侦探社里，只要有人需要她，她就会去帮忙，就像对我那样，她对谁都可以温柔体贴，对谁都会百依百顺，如果不是社长捡到她，而是别人的话，那她就会对那个人感恩戴德，像对我一样对他了。”
“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与谢野不明所以地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不要这种理所当然啊！”
乱步突然吼了出来。
“就算我讨厌她也好，排斥她也好凶她也好，我就是想要她只待在我身边，只看着我一个人，不管我怎么对她不好，都不离不弃地陪着我，永远在我身边啊！”
“……”
与谢野一言难尽地盯着他看，随即挑眉道：“小学生？”
事到如今，他也破罐子破摔了。
乱步直接不管不顾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不管啦！可她就是太坏了啊？明明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天天和那么多人接触，和那么多人笑，我不想要这样啊！我才不要把本侦探的东西分出去！就算是我讨厌的也不要！”
“所以我才要亲她的嘛！居然不把我当成男人，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到底是谁的所有物！”
“你这……”
与谢野一脸复杂地看着满口大男子主义发言的乱步，正想说些什么，视线却陡然碰到了角落处的一个人影，随即倏然瞪大了双眼。
“砰”地一声，乱步随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就看到他们话语中的那个人，居然就站在医务室的门口处，手里的零食散落了一地。
“你，我……”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发言很有可能被对方听了个干净，乱步立刻慌乱地想说些什么，可刚一站起身，那个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
“怪我怪我，没有把门关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人无暇反应。与谢野连忙走到门口，朝走廊尽头望了望，“这个凛叶，怎么一下子就跑走了？是害羞吗？”
不，不是害羞……
乱步站在原地，翠绿的瞳孔还在因为刚才他所看到的景象而紧紧缩着。
在那短暂的四目相对的几秒钟，乱步分明看清了凛叶眼里的神色。
没有丝毫少女漫画中女主听到告白后的开心或喜悦，相反，那不可置信的表情，竟像是人突然看到恐怖的东西时，那种难以掩饰的惊悚。
她，害怕了？对他？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乱步就一瞬间全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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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不带休息地跑了整整一公里，凛叶终于停了下来。
她撑着大腿，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
入目是并不熟悉的景象，足以见得，她早就来到了并不熟悉的街区。可身体里那一瞬间里所产生的巨大恐惧却还未消散，几乎要驱使着她跑得更远，直到彻底离开原来的地方。
怎，怎么会……
一想到刚才所听到的内容，她就无法呼吸。
‘我就是要她不离不弃……她是本侦探的东西……所以我才亲了她……’
脑海里，乱步熟悉的声音还在不停地重复着刚才的话语，每重复一次，她的身体就发一次冷，直到最后，明明身处温度适宜的环境，她却如坠冰窖。
不，不是讨厌他，甚至可以说，凛叶很喜欢他，很憧憬，很崇拜，也很感谢，很依赖，可是，那都不代表她有那样的想法。
谈恋爱是很好，被人喜欢是很值得庆幸，尤其还是她这么亲的人，可是……
一瞬间里，凛叶的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些年在异世的经历。
例如云雀恭弥那永远捂不热的冰凉眼神；在土方十四郎身边时心中那因爱而焦灼的情感还有病重时的绝望；芥川龙之介向她望来的那充满恨意的表情，如果再加上乱步的话……
“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啊！”
身边是繁忙的人潮，凛叶却根本无暇顾及，直接双手抱头，崩溃地在人行道上不断后退，就像前方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
“为什么每一次都，每一次都这样……”
凛叶颤抖着自言自语。
“我不想这样，每一次都这样，明明我这一次成功了啊，明明可以自由了啊？明明找到了很好的同伴还想就这样活下去啊？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
在异世独自流浪了不知道多少年，凛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却发现，即使来到这里，还是逃不开她那该死的使命。
说真的，她已经累了，孤独的异世旅行，与各式各样的人相遇又分别，无数次把心掏出去，却又一次次被毁掉，被狠狠地割伤。
她已经累了，已经无暇再去顾及这种爱恨交织的情感，只想找个朋友，单纯的相处下去，可是为什么……
以前的经历或好或坏，几乎全都变成了她的阴影，让她连回想一下都觉得窒息，可今天，在医务室门外听到那些话之后，过去的阴影却一瞬间都化成了最可怖的恶鬼，咆哮着朝她冲来，让她无力躲闪，只能被恶鬼占据心智，再无力气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