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件事丢到了脑——不仅因为赶制订单和照顾小狗莉皮,还因为到晚上快关门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令人有些意想不到的客人。
“科斯塔先生,欢迎光临,能为您做点什么呢?”当阿尔法德把鲁本斯-科斯塔和身后的一个人带到楼上,帕萨莉和米莉安都站了起来,前者看到走在前面的男巫,不禁有些惊讶。与此同时,她内心升起了一丝疑惑和说不上来的期待。
“你好,梅尔宾斯小姐。”鲁本斯-科斯塔拘谨地说,有些防备地看了她旁边的米莉安一眼,后者立刻安抚般地表示“这是我们的另一位合伙人和密友”。
但鲁本斯看上去还是有些顾虑重重。
阿尔法德给了米莉安一个抱歉的眼神,随后又跟帕萨莉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从对方目光里发现了紧张和希冀。
帕萨莉想说什么,但米莉安提前截断了她的话。
“不用在意我,我陪莉皮玩一会。”她低声对帕萨莉说,并轻轻推了她一下,她犹豫了几秒,才跟上两位男巫,进入会议室。
“抱歉,梅尔宾斯小姐,阿尔法德,我只是希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坐下后,葡萄牙男巫的脸涨红了,露出歉意,然后伸手温柔地揭掉了身边人斗篷的兜帽,露出了熟悉的脸,是人偶格丽泽尔。
“我们能给予您什么帮助呢?”阿尔法德问,眼睛再度落在了人偶脸上,后者仍然专注且温柔地注视着鲁本斯,不曾有一丝一毫走神。
但与上次见到的不同,人偶脸上的皮肤出现了细小的皲裂,从衣领露出的脖子蔓延置下巴。
“是……是这样的,”鲁本斯更赧然了,望向他们的眼神有些闪躲起来,话语也变得有些吞吞吐吐,“格丽她……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记得您上次说过,她只能维持……最多两年?”
帕萨莉和阿尔法德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前者把声音放得更加柔和了:“是这样,没错,但我需要给格丽做个检查。”
“哦,当、当然。”鲁本斯-科斯塔的脸更红了,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仿佛椅面烫屁股。
见状,阿尔法德也适时起身提议带他去看看店里其他产品,认识一下他们的新合作伙伴以及新成员(小狗莉皮)。
他欣然同意,但临走到门前,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好几眼坐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的人偶。
“您放心,科斯塔先生,格丽在我这里很安全。”见对方放心不下,帕萨莉又宽慰地保证道,他这才跟着阿尔法德离开了会谈室。
“……好久不见。”时隔半年多,帕萨莉再一次单独跟自己的作品见面,尤其对方跟真人巫师相处得很好,内心难免有点激动。
“好久不见,萨莉,你好吗?”一旦鲁本斯-科斯塔不在视线范围内,人偶的眼神就变了——亲热但笑不达眼底,颇具真正格丽泽尔的气质。与此同时,它也坐得更靠近帕萨莉了一些,自然地伸手挽住她,显出一副熟络的模样。
“我很好,我想为你检查一下,可以吗?你的皮肤状态不太好。”帕萨莉温和地问。
人偶没做声,但把手臂从她臂弯里抽了出来,加深了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布莱克少爷’还好吗?它还是那个矮个子吗?”
帕萨莉扬起了眉毛,内心却越发雀跃起来。尽管人偶对检查表现出了抗拒甚至攻击性,可印证了她之前的感觉:鲁本斯对它不错,至少跟它保持着非常频繁且积极的交流沟通。因为人偶格丽泽尔虽然具有格丽泽尔本人擅用亲热掩藏锐利和尖刻的性格特质,但在表达方面又比本人坦然了许多——要知道,坦然直白的性格大多来自包容和友爱的环境。
“‘它’很好,现在跟着真正的布莱克少爷,定期来我这里做一下维护。”她温和地回答了人偶的提问,对其中不怀好意的攻击视若无睹。
人偶脸上堆起来的假笑慢慢消失了——它垂下了眼,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不需要检查,我很好。”
想了几秒,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帕萨莉问:“你想一直以这样的脸面对心爱的人吗?”
人偶刷地抬起了眼,陶瓷脸上浮现出一点愤怒的红晕:“鲁本斯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
“可外表往往能说明很多东西。”帕萨莉平静地说,制止了它的反驳:“大家都喜欢更光鲜的外表——我知道,当然真正相爱的人不会那么在意这个。可如果目睹所爱之人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呢?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现实的——一部分人是会逃跑的,不是因为外表,而是因为无法生活在随时都可能失去爱人的恐惧中。”
人偶不安地咬住了自己的陶瓷嘴唇,过了许久才不甘地反驳:“……你又没有过恋爱,你怎么知道。”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似乎在附和它的话,是汤姆。
“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试试看,”帕萨莉装作没听见他的声音,随即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放松地摊了下手:“反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但于你却未必。”
人偶拉着脸看着她,又过了好久才有些很恨地问:“……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刻薄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帕萨莉心平气和地分析,“我理解你希望留住他的爱,但不做检查和维护并不能帮你达成目的。等你的脸一块块掉下来,他又没办法,就只能把你收起来以免加重损坏或者干脆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新品代替……”
“……那你说怎么办?”被点破心思,人偶反而也不再遮掩,瞪着她双手抱胸地问。
“我有好几个办法,但哪一个能奏效,还得看你的身体目前是什么状态。”帕萨莉说。
人偶踌躇了一会,最终站起身,一件件把身上的衣服褪去。
随着所有衣服落地,她见到人偶原本光洁的陶瓷身体自胸口至肚脐一带出现了一片微微向下凹陷的裂痕区,仿佛曾经有什么很重的东西压在了上面。
她起身靠近,仔细用手指触碰这片区域,随即拿出魔杖,口中喃喃念咒,检查起来。
“……他尝试过修复这里,但不管用。几乎是一碰就又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你说过,我可以挺过两年,但现在才过去多久……”人偶望着帕萨莉的发旋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起来。
“里面的法阵随着陶瓷的碎裂已经遭到了破坏,哪怕修复陶瓷也没用,因为法阵已经断了。你能支撑到现在该感谢我当初制作你的时候足够认真和投入。”差不多过去了十来分钟,帕萨莉凝重地说。
“好吧,那怎么办?”人偶有些没好气地问。
“我只能给你重新制作一副身体了。”帕萨莉叹了口气。
“什么?!”人偶拿起衣服的手顿住了,满脸惊愕和抗拒,“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再醒来就会忘记鲁本斯?”
“当然不会。”帕萨莉耐心地解释,“我只需要替换坏掉的部分就行,只是这个过程会比较麻烦。”
“真的吗?”人偶有些怀疑,抱着衣服眯眼看着她。
“当然。”
“你真的没有在说谎吧?”
“没有。”
人偶注视着她许久,勉强点了点头,“……那好吧。但我希望鲁本斯知道这件事。”
“你放心,等一会他们进来,我会说明情况的。”
“……那就好。但……这次你能换个结实点的身体吗?”人偶露出了放心的神态,可下一秒又扭捏起来。
“没问题。”帕萨莉满口答应,同时脑子里划过好几种理想材料,全都是阿尔法德费心思挑出来的。
“……能让我像真正的女人一样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它的脸上接着露出了更多的期待和试探。
帕萨莉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我想要柔软、结实且有‘那个地方’的身体。”仿佛一旦吐露要求,说明剩下的细节就变得格外容易,人偶开始边说边比划,脸上腾起一片兴奋又害羞的红晕,“我们试了好几次,但因为这具身体没有那个地方,所以亲热的时候总是很不方便,他总得在外面解决最后一步……”
“我知道了,我能保证给你一个‘结实的身体’,至于其他,那是不可能的。”帕萨莉赶紧打断它,生怕听到更多细节,同时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人偶的身体会呈现被重物压裂的痕迹。
“鲁本斯很有钱,如果你能帮我做出这样的身体,他肯定不会吝啬加隆的。”人偶不死心地说。
这回,帕萨莉没做声,只恨自己不能当场化为一阵青烟或是突然失忆,好忘记刚才的对话。
不过,在接下来的洽谈中,她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格丽要求一个柔软且结实的身体,但我不知道您怎么想。”她温和地问鲁本斯,后者满脸通红,坐立不安,怎么也不敢跟她直视,显然已经明白她从人偶那里知道了一切。他的反应让帕萨莉心里平衡了不少——刚才被人偶弄得相当被动,但她从鲁本斯这里扳回了一局。
阿尔法德最初向鲁本斯投去莫名其妙的一瞥——好在很快就意识到有一些内幕,他也恢复了正常神色。
人偶则自始至终都满眼深情地望着鲁本斯,再度把其他人当成了空气。
“我、我不在乎别的,只要格丽能平平安安就行……”鲁本斯结结巴巴地小声说。
“好,那我就按照‘安全’的方式为格丽制作替换部分。”说着,她看了一眼人偶——此时,它把投向鲁本斯的视线转向了她,露出失望的神色。
“完、完全没问题……只要格丽没事就行。”鲁本斯的舌头越发像打了结,“如、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嗯,先走一步。”说完,他就有些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结果险些碰翻了茶几上的东西。
“感谢您的信任,科斯塔先生,不过,我很抱歉,格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要跟我们待在一起了,不过,我会随时向您汇报进展的。”帕萨莉赶忙说,制止了人偶想跟随起身的动作,后者郁闷地噘了下嘴。
“……我可以定期来看看她吗?”鲁本斯憋了一会问,依旧不敢看她和阿尔法德,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这幅害臊的样子配上他阴沉又颇具阳刚的外表,一时既显得既滑稽也有点可爱,帕萨莉对他的观感改善了一点。一个很有羞耻心的人总不会一坏到底,对吧?
人偶格丽泽尔羞涩又高兴地笑了。阿尔法德也忍不住抿嘴:“没问题,科斯塔先生。您可以随时来看格丽。”
等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葡萄牙男巫,阿尔法德便迫不及待地转向帕萨莉,压低兴奋的声音问刚才她跟人偶都谈了些什么。可显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更多是意识到鲁本斯和人偶的造访兴许能帮他们摆脱被动局面。
“科斯塔先生和人偶的关系比我想象得要近得多……我最初设计人偶并没有考虑更多肢体互动功能,所以它的身体并不能承受……就出了问题。”她思考了一下措辞,委婉地回答,但难为情的脸色也掩盖不住眼里的兴奋——她明白阿尔法德具体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果然,见到她的脸色,阿尔法德更加高兴地一再点头,“从他露面那一刻我就有感觉,马上要有突破口了!”
不过,注视着她几秒后,他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内容具体是什么,脸也红了起来,嘟哝了一句“这些人花样真多。”
帕萨利点点头,脸也红了,可难为情并不能掩盖她眼里的兴奋:“但这样一来,我们有转机了。”
“确实。但我们现在最好先别探究鲁本斯带人偶来的原因。”阿尔法德的脸上仍然带着余红。
帕萨莉也赞同——斯科塔家目前还没有放弃寻找真正的格丽泽尔,那他们就只能继续等,太着急反而会把原本就有些心虚的鲁本斯-科斯塔吓走。
然后,四目相对,他们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是汤姆。
帕萨莉忍住了没有理会。
最近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几次——即便在她跟别人对话时发出轻笑或者这类阴阳怪气的声音,他却从不回答她的搭话,仿佛只从观察她的生活中获得乐趣就够了。
结合他之前轻佻的试探,随后的失望以及接下来一连半个多月对她不理不睬,他这种关注她却不搭话的行为很自然就被她解读为一种报复性的轻慢。如此一来,她也礼尚往来——当大脑封闭术没有用时,就假装他不存在。她不能让他再更多影响自己的心情了,哪怕他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何况近期操/心店铺的事已经够忙了。
接着,他们把刚才鲁本斯的来意告诉了米莉安。
但米莉安的重点跟他们不太一样——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