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两位先生,请问需要吃点什么?”
他仿佛没听到楚域的问题一般,只是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故意装傻?
不对,是没有问对问题。
“我想进黑市,老板引个路吧,酬劳好商量。”
这一句话,比之前的还要直白。
没想到店主依旧是那副态度,笑眯眯的开口:“两位先生,请问需要吃点什么?”
又问错了?
楚域不由蹙了蹙眉,想进行第三次尝试,李淮准抬手拦住了他,转而开口:“来五个糖饼吧。”
“好的,两位稍等。”
楚域狐疑的看向李淮准,对方轻声道:“少了敲门砖,等找到别的线索,再来问他吧。”
片刻后,老板递了五个热气腾腾的糖饼给他们,笑得春风满面:“两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楚域带着李淮准沿街闲逛,两旁的喇叭里传出悦耳又喜庆的音乐。
傍晚的城市,华灯初上,一派热闹又祥和的景象。
虽然凶案毫无头绪,但安逸的氛围还是感染了楚域,他忍不住道:“坏坏,如果我们能摆脱无限流,在正常的街道上走走就好了。”
李淮准此刻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糖饼上,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敷衍的“嗯”了一声。
楚域不由转头看向他,就见到黑市医生新奇的看着糖饼酥脆金黄的外皮,眼中添了几分勃勃兴致,似乎对它很感兴趣。
“坏坏,你不会是第一次买糖饼吧?”
楚域忍不住问道,就见李淮准将整只糖饼塞进了嘴中。
“哎,等会儿,这玩意儿不能这么吃……”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夹裹芝麻味的糖浆,带着炽热的高温立刻涌入口腔,李淮准当即激得眼眶发红,差点没烫死自己。
楚域忙从隔壁摊要了一瓶矿泉水:“快快快,快喝一口。”
几分钟后,李淮准吐着舌头,蹲在街边,被自己蠢笑了。他的眼尾还带着红晕,懒散间透出几分生气。
看上去平易近人了很多,甚至有些可怜。
楚域没从见过他这副样子,一时愣怔。
记忆里的李淮准,向来从容不迫,别说被烫到,就是脑袋被刀割了,怕是也没什么表情。
然而此刻,他竟然会因为一只饼而无措和困惑,就好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如此神态的李淮准,实在是太稀有了。
楚域不由觉得可爱,陪着他一起坐在街边:“坏坏,你真的没吃过糖饼?”
李淮准抬头望天,缓解尴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衣服上都沾着了,”楚域笑了笑,伸手替他掸去领子处深紫色的糖渍,“这东西表皮虽然凉了,但里面还烫着,就和豆腐一样,心太急可吃不了。”
黑市医生似乎不满意他的说辞,皱了下眉:“我没急,还有,是它不好。”
“嗯,就怪它。”楚域哄小孩一般,接过糖饼,替他吹了吹,“我小的时候,羡慕别的孩子有棉花糖吃。于是会偷偷攒钱,等馋得受不了,就去买一个糖饼,又甜又能吃饱肚子。”
李淮准鲜少听他提及自己的过往,脸上不由浮过一抹诧异,但很快便掩去,只是安安静静地听他说。
“长大以后,或许是羡慕别人的事情太多了,反而渐渐的不在意了。糖饼也就成了记忆里唯一的那份甜,回想起来还怪怀念的。”楚域面露感慨,“坏坏,你呢?你小时候吃过最甜的东西是什么?”
“没有,”李淮准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他的话出乎楚域的意料,“小时候的事情全忘了?”
“应该跟别人差不多吧。”李淮准掸了掸身上的灰,站起了身,“都长大了,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干什么。”
“坏坏,那你怎么会变成黑市医生的?”
李淮准的身形微滞了一下,随口道:“兴趣爱好。”
这个答案摆明了胡扯,但既然他不愿提及,楚域也不再追问,拿起矿泉水跟了上去。
周围人来人往,不管是上班族还是学生,亦或是摊贩,脸上都展露着和煦的笑容。
他们仿佛不知疲倦,永远蓬勃,充满了生命力。
这座城市里,没有苦难,没有争吵,如同最理想的乌托邦。
两人淹没在欢愉之中,随着人潮缓缓前行。李淮准却似乎无法共情这种热闹,随口道:“你说他们真有这么快乐么?”
快乐。
这两个字提醒了楚域,让他顿住了脚步。
从方才开始,一股说不出来的异样感便一直围绕着他,此刻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太不自然了,这座城市过于和谐,安宁到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人生百态,当喜怒哀乐皆有。
然而这里,却根本看不到其他情绪。
“坏坏,我们可能找到线索了。”
李淮准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这座城市中,不管老人还是孩童,甚至就连娃娃都没哭过一声,你不觉得他们活得太单一了?如果从未见过痛苦,也不可能明白快乐。这里看似完美,实则失了本性,虚假又桎梏。”
而且,他昨夜见到的城市,明明破败又阴沉,拮据的群租房、遍地的流浪汉……都诉说着人们的困顿。
不可能一夕之间就发生改变。
这里一定埋藏着更大的秘密。
“和凶案有关系么?”李淮准懒散的问道,似乎并不关心,“你不会还要管这些人的死活吧?”
“十八号寝室既然开放了整座城市的地图,就说明任务的关键必然隐藏在街区之中,甚至就在来往的人群里。”这也是楚域带他离开工厂的原因,“虽然命案发生在厂区,且所有嫌疑人都是里面的员工,但往往旁枝末节的提示,才是任务的通关秘钥。”
这番说辞,终于说服了他。
李淮准“唔”了一声:“那你觉得关键是什么?”
“从刚才开始,街上便一直播放着同一首乐曲。而且,昨夜进店时也是这首。”楚域回答着,随手推开了一家书店的大门,“老板,我想问问,你这音响里放得是什么歌?”
书店的店长是位打扮时髦的年轻人,闻言道:“糖果市的市歌《欢乐颂》啊,你没听过?”
市歌?
早餐铺门口,楚域带着答案,再次询问店主:“能在哪儿找到《欢乐颂》?”
对方听到后却并未回答他,只是默不作声的走进了后厨。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问错时,店主拿着一张纸递给了他:“这里。”
纸上写了一串地址,指向城东菜市场1001号摊位。
楚域马不停蹄的带着李淮准到达了目的地,菜市场的看门大爷见到纸条后,打开了一扇隐藏的小门:“两位客人,往这儿走。”
小门之后,别有洞天,烟酒夹杂着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琳琅的赌桌,形形色色的客人坐在座位上豪掷千金,还有人直接拉过美貌的荷官激情拥吻。
声色名利掺杂在一起,显得奢靡又混乱。
“这就是你说的黑市?跟我那儿好像不太一样。”李淮准望着各式各样的美人,瞥向他,“楚哥,经常来吧?”
楚域也没想到此处竟然是个大型赌场,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吓得一个激灵:“没来过,这么乱的地方,我连听都没听过。”
“哦,没听过呀,”李淮准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那今天是谁带我来找的?”
他的问题,差点把楚域噎死。
两千七百岁老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这么精彩……”他努力组织措辞,局促的挠了挠头,“坏坏,你得相信我,陆巳不都说我万年单身狗么?我真没来过。”
“单身不影响泡妞。”李淮准平淡的几个字,再次击倒了他。
楚域差点口吐鲜血,就在这时,赌场一角传来吵闹声。
李淮准的注意力被吸引,终于放过了他:“给钱。”
“嗯?”
“换筹码。”
楚域掏出兜里的钱,换了几枚赌资后,跟着李淮准顺其自然的挤过去凑热闹。
只见两位客人被赌场保安架住,正在对骂——
“什么欠钱,我从来就没来过赌场!”
“我也是第一次来,他欠钱关我屁事?放开我!实在不行,砍了他手脚好了!”
“你TM还要不要脸?上面白纸黑字的也写了你的名字,怎么不砍你自己呢?”
“我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
楚域看着他们熟悉的面孔,乐了。
财务D和门卫G?这两位似乎和赌场有纠纷啊。
他状似不经意的询问边上一起看热闹的客人:“怎么回事?”
对方瞥了眼他身上的厂服,随口道:“你同事欠债不还,被人抓了呗。说起来,跟你们的副厂长还有点关系。”
副厂长N?那不是今天的死者么?
楚域一听来劲了,继续不经意的追问:“副厂长向来洁身自好,怎么会来赌场?弄错了吧?”
“错不了,我可是这里的老主顾,这场闹剧从头到尾都看了。”对方说着,指了指财务D和门卫G,“这两个人一开始是被N带入局的,你还不知道吧?还有,N的副业就是给赌场招揽生意,说难听点就是托。前天,他们和N对赌时输了一大笔钱,所以才签了欠条。为此还和N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都不记得了?”
看来D、G与死者有大额的经济纠纷,且N欺诈在前,三人的矛盾不小。
“和谁签得欠条?”
“当然是N了,不过赌桌下有没有猫腻,就不一定了。”
“他们如果今天还不了钱的话,会怎么样?继续写欠条吗?”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客人笑了一声,“当然是砍了手脚喂鱼呗。”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今天会死。
杀机迫在眉睫了。
果不其然,就听到财务D叫嚣道:“等等等等——!N已经死了,欠条不作数了!”
另一头,李淮准叫住了赌场的服务生:“我想要‘欢乐颂’,哪里买?”
对方礼貌的冲他笑了笑:“先生,一枚筹码换一颗,您要多少?”
“一颗。”
“好的,稍等。”服务员应着,从兜里摸出什么递给了他。
李淮准看着手掌中滚圆晶莹的球体,兴致盎然的挑起了眉。
糖果?
而且不是普通糖果。
片刻后,他潜入了赌场仓库,望着一排排箱子以及箱子里的“糖果”,哦豁了一声。
看来就像楚域所说的那样,这座城市不简单。
李淮准随手撕下箱子上的封条,看着上面的标识,眸色浅了浅。
找到了。
赌场内,楚域还在看热闹,李淮准直接招呼了一声:“走了,楚哥。”
“去哪儿?”
“生活商店。”
两人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十八号寝室的初始地——菠萝街404号。
里面的店员依旧十分热情,他们方踏入,便语调轻快的开口道:“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买点什么?”
就在这时,系统弹出一条消息:【财务J已进行投票,结果于1分钟后公示。】
杀戮者?
楚域当即心下沉了沉。
他找到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