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穗岁当然不是莫一寒的女朋友。

但是她暗恋莫一寒是半个海城一中都知道的事情。

而她喜欢莫一寒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们班上喜欢莫一寒的就占了一半，另一半喜欢莫一寒他哥莫一烈。海一的两大男神，一个俊一个帅，一位斯文一位痞坏，但无一例外都是成绩优秀，特长突出，出身豪门自带光环，总有一项击中怀春少女的心。少女情怀总是诗，余穗岁对她的男神的事情更是能滔滔不绝。

所以和余穗岁成为朋友的第二天，林墨瑄就知道了很多有关莫家兄弟的事情，特别是莫一寒，林墨瑄听他的名字都听到耳朵起茧。可奇怪的是，每到余穗岁‘顺带’提到莫一烈，他就忍不住地去仔细听。就算是细枝末节的只言片语，他也放在心上。

他记住了莫一烈是出身海城莫家，记住了莫一烈父亲叫莫潜峰，母亲传闻是活跃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乐坛天后叶慧呢。

林墨瑄忍不住去查有关于叶慧呢的事迹。

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一个男生像怀春少女一样这么关心另一个男生，这正常吗？

年幼懵懂的林墨瑄并不敢深思这种特殊的感情是什么，只能一股脑地给它披上‘崇拜’的外衣。

在余穗岁话语里，他得知，莫一烈和他一样，也是半路被莫家认回来的。

莫家现任当家莫潜峰英俊多金、风流成性，年轻时在港城活动就已经是狗仔红艳绯闻的头条常客。其中和莫一烈的母亲叶慧呢当年的那段情更是直到现在都会被反复提起的风流韵事，时不时还会被无素材可写的小刊记者提溜出来盘点一番。

当年20岁人美歌甜，红极一时的乐坛小歌后叶慧呢遇上正值壮年、多金帅气的莫潜峰，两个人天雷勾动地火秒入爱河，恋爱谈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被狗仔拍到叶慧呢在莫潜峰私人游艇上过夜，第二天，莫潜峰就高调发报认爱，当着全港城记者的面前称呼叶慧呢为‘莫太太’，为她花钱撤掉所有不好通稿，为她挡住所有流言蜚语。

这可是莫潜峰这么多段绯闻、这么多位莺莺燕燕中从未有过的待遇！ 叶慧呢打破了莫潜峰就算被狗仔拍到也‘只谈知己不认恋爱’的传统，可见她在莫潜峰心中的地位。

一时间，莫潜锋和叶慧呢这段感情成了人人称赞的童话式爱情。

就在大家都以为，叶慧呢会收了莫潜峰这花田浪子的心，和莫潜峰修成正果 的时候，莫潜峰突然从港城消失，再次露脸他已经回到了海城，而身边并没有叶慧呢的身影。

前一秒还是深情的完美男友，后一秒就是绝情的情场浪子，莫潜峰的离开毫无征兆，根据当年港城娱记的报道，叶慧呢多次前往海城讨要说法，但都吃了闭门羹。当年红极一时的歌坛天后在豪门世家眼里，不过就是随便丢弃的玩物，叶慧呢的纠缠让莫潜峰‘渣男’骂名盛极一时，名气受损，很快就惹恼了莫家宗族。

不出一个月，叶慧呢就被经纪公司无情地雪藏了。她的消失甚至是无声无息的，一个不在意，回想时，就已经见不到叶慧呢倩丽的身影出现在任何荧幕上了。

一个没有新作品的艺人，就算她以前的成绩有多么辉煌，国名度有多高，总会被人们遗忘的一天。

等到叶慧呢再次出现在媒体镜头中，已经是一位抱着五岁孩子的母亲。她带着孩子，穿着朴素，失去了镁光灯的她，像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一样，在排队挂着儿科门诊的号。不到二十六岁，她已经满脸的疲惫沧桑，不再复当年青春俏丽的模样。当然关于孩子的身份也引发众人的一波讨论，只不过没有后续曝光，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过几年，关于叶慧呢的报道就是她的悲讯传来，她患肺癌去世的时候只有二十九岁，人们纷纷惋惜一代佳人就这样如流星般陨落。叶慧呢没有亲人，只有一位好赌的表姑妈早些年在港城老街做皮 | 肉生意，现在更是把叶慧呢多年积蓄卷款跑路，只留下叶慧呢无人照顾的八岁孩子。

林墨瑄躲在林家阅读室，翻看当年陈旧的老报纸，他翻得一身汗外加蹭了一身灰，总算在一堆报刊中翻到了当年关于叶慧呢的报道。

他看到了叶慧呢抱着的稚嫩孩子，又看到长大些许之后，跪在叶慧呢灵堂前的小小身影。他看着因为年代技术限制，不那么高清的照片，还是认出了那小小男孩脸上熟悉的眉眼轮廓。

他默默抚摸上那报纸上的照片，似乎对照片里男孩的悲伤感同身受，他心也在抓得疼。

“林墨瑄！外面有人找你，你蹲在这躲着干嘛？”他看得入迷，直到林明珠赶来，才打破他的悲伤，他心虚的第一时间藏起了那几份报纸，甚至把它们夹在衣服内带回了房间。

虽然不同年级还隔着两栋教学楼，但丝毫没有挡住余穗岁来找林墨瑄。

他们的友谊发展得特别快速且顺遂，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经常相约一起去玩，余穗岁还会把她的朋友介绍给林墨瑄。尽管林墨瑄在他班级里依旧是个被人排挤的隐形人，但因为有余穗岁这么一个好朋友，他也能忍受冷暴力和孤独，独来独往地上到初一第一学期末。

在即将放寒假的时候，他再次遇到了莫一烈。

半大少年的成长就像春雨后竹节的生长一样，莫一烈长得更高了。

林墨瑄搬着厚厚的书本离校，就看到他插着裤兜，从走廊的一头走过来，站在他身旁，他得仰着头看他。莫一烈似乎是来找人的，但他环视了教室一周，似乎并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这时，他见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林墨瑄。

他还认得他。

“诶，掉过水里的小落汤鸡。你们班上有没有姓林的？都给我叫出来。”他喊着林墨瑄：“我找人。”

林墨瑄愣住了，班上的人他哪叫得动，不过他确实姓林，他呆呆地站了出走廊，他缩在厚厚的围巾里小声道：“我姓林。其他的人、我、我不、不认识……”

莫一烈咂咂嘴，似乎是表达对他没用的不满，他又找了两个人，似乎都不是他想找的人。

莫一烈无奈地抬脚走人，但刚踏出一步，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收回脚步，他低头看向林墨瑄：“欸，你叫什么名字？”

他居然问他名字？！

林墨瑄一瞬间心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他紧张到结结巴巴地回答：“林、林墨瑄。墨水的墨，王字旁加一个宣字的瑄。”

莫一烈端详了林墨瑄好一会，挑挑眉，开口问道：“林墨瑄，你会唱歌吗？”

“？”

…………………………

直到坐上莫一烈的机车后座，林墨瑄都是懵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莫一烈一起出去。

“坐上去。”莫一烈脱掉外面的校服外套，穿上一条黑色银链的皮夹克。在他的面前，放着一辆外形霸气，涂装银黑色的重机摩托车。

林墨瑄抱着莫一烈丢过来的头盔，在莫一烈大长腿跨坐上车后，为了不被拉下硬咬咬牙爬上这辆一看就不好惹的‘重机怪兽’。

重型机车的巨大引擎声轰轰地嘶吼，速度快到似乎能将一切抛在身后，林墨瑄戴着头盔害怕得紧紧地搂住前面的莫一烈。

“你开慢点！”林墨瑄很担心地喊，可惜他的抗议声音还不够机车的引擎声大，迅速湮灭在刮过的风声中。

莫一烈一路带着他拐到海城最老的城区，这里的路七拐八拐，像个迷宫一样，林墨瑄根本记不过来路，只是觉得每条小巷都长得一个样，每栋带着斑驳的陶瓷花窗、墙皮已经斑驳的老洋楼到处都是，大都长得大差不差。甚至有时候还有开过陡峭的石阶梯，林墨瑄手心里全是汗。

“怕什么。”莫一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好好感受一下这重机的魅力！”

说完，他高抬车头拧紧引擎，一个压弯，终于结束这颠簸的石梯路段，来到能竞速的平坦的路段。

林墨瑄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开阔的海滩。他们的车开在长长的水泥长廊，沿着海岸线开往目的地。

冬天的海边清清冷冷，凛冽的西北风在宽阔的海边威力更大，林墨瑄被冻得缩在莫一烈背后，却又忍不住去看那逐渐落下的冬季夕阳。

林墨瑄看到，夕阳的余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着投射到被染上橙黄色的水泥护栏上，分不出哪部分是他哪部分是莫一烈……

这是他和莫一咧的影子……

他盯着那交叠的影子，忍不住心中窃喜起来。他忽然希望，这段路程能再长一点，再开久一些……

可惜，林墨瑄的祈祷并没有实现。

很快，机车逐渐放缓速度，停在一间海边音乐吧前。

音乐吧还未营业，外面的大门还挂着‘打烊了’的字牌。莫一烈放好车，轻车熟路地打开那酒吧的大门，示意林墨瑄跟上。

这是林墨瑄第一次进酒吧。

他对这些地方的印象并不好，这些地方在电视宣传中，长年累月都在扮演着‘黑色交易’的交易点，脏乱差是林墨瑄对酒吧根深蒂固的印象。

但他走进去之后，却未见到想象中的画面。

可能还在做前期准备，小小的室内开着几盏暖黄的小灯，能让人看清楚酒吧内的装修。音乐吧，林墨瑄没怎么听说过，不过确实看到了和传统酒吧不一样的地方。

他以为里面是个封闭空气混浊的空间，未曾想到居然内有乾坤，这门面小小的酒吧里面空间竟然非常大！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个长长的木质吧台，吧台上装饰了暖黄的灯光，在昏暗的环境里，居然有种温馨宁静的味道。吧台边上是满满一排的吧台椅，几个装扮潮流的人正坐在上面，商量着什么。

“嗨！Arlen!”其中一位肌肉健硕，穿着黑色T恤、背带工装裤，梳着小翘辫的男人朝莫一烈打招呼，并为他递上一杯柠檬水：“来，依照惯例的柠檬水。”

Arlen ? 林墨瑄用自己匮乏的英语知识，分辨出这是一个英文名字。

这是莫一烈的英文名字吗？林墨瑄默默死记下来。

莫一烈也挥手朝他们打招呼：“啧，给我一杯酒又不会怎么样。”

“未成年想喝酒？你想都别想。”男人驳回莫一烈，他转身看到林墨瑄惊奇问：“咦？不是上次那位小朋友？”

莫一烈确实口渴了，大口喝下一杯水才回答道“没找到人。抓了另一个来当壮丁。”

“这么小？你把你们学校小学生拐过来了？”男人一脸‘难搞’的表情：“等一下，我就被告雇佣童工了怎么办！”

“咦？这不就是上次掉水池里的小豆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