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过去。
风祭巳我向后靠到办公椅背，抬手捏一捏眉心。
床头装饰性栅栏背后，那枚微型监控器还在兢兢业业地运行着，记录下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应该说过往的努力没有白费吗？
组织一边出于某种原因布下陷阱，一边看重能力不吝重用。距离天空岛之行不过月余，后台新增了几十个任务，单看右上角标的评级，几乎连成汪洋红海，重要性不言而喻。
风祭巳我无声呼出一口气，从木质衣架上取回灰色大衣，径直走向玄关尽头。
过道上铺有一层厚重地毯，有人经过时悄然无声。
十八楼餐厅。
晚上八点零三分。
参与宴会的客人陆续到场，彼此之间无论是否熟悉，都仿佛多年老友一样，微笑举杯，互相攀谈。
风祭巳我进门之后，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一个常人不易关注的角落，顺手拿起一杯饮品，尽可能降低自身存在感。
他对这一次任务的了解程度，与忽然接到命令的降谷零大概相差无几。既不明白目标“夜光宝石”的价值所在，也不知道应邀而来的客人众多，究竟为何而来。
只是两天时间，足以确认一些信息。
比如这次任务由BOSS亲自下达，言辞简短，仅有一句“拿回夜光宝石”。
比如FBI、CIA等机构的人纷纷登上游轮，内部命令无一不是夺取科学家古屋幸二正在研发的人工智能芯片的资料。
再比如组织里没有发布任何与古屋幸二相关的任务，这次登船的成员就是他与降谷零两个人。
但凡组织的命令能够明确一些，又或者过去一个月的经历并非空白，他都不至于思绪越理越乱，几次绕进死胡同。
……组织应该不准备叫他“牺牲”于此吧？
风祭巳我散漫的思绪一瞬间收敛，抬眼看向前方。
一位外貌陌生的中年男人径直走来，笑容亲和。璀璨的金色短发，明显苍白的皮肤，以及高大健壮的体型，无一不透露着这是外国人的事实。
“藤堂先生，许久不见！”
金发男人开口，露出十足惊喜的表情。
“没想到您也接受石山先生的邀请了。”
风祭巳我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不过“藤堂风”作为格兰威特的假名，形象方面从来不曾伪装。
他冷淡颔首。
“嗯。”
中年男人果然没有疑问。
“石山先生这次当真花下血本了，就连向来深居简出的古屋先生也能邀请到场。我看在场三分之二的客人，都是为古屋先生而来——”
风祭巳我打量着面前侃侃而谈之人。
这位不知名的外国男人身穿质地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抬手间不经意露出衬衫袖口上的宝石袖扣，光影交错，折射出色泽温润的墨绿。其人言谈举止，总挂着和煦的微笑，俨然是一位家底殷实的富商。
风祭巳我抿一口杯中饮品，不怎么搭话。
他没有忘记，以「格兰威特」的名气，各国情报机构中认识的人虽然不多，也不能算少了。这一次登船的人员里，说不定有人知道“藤堂风”是格兰威特。
恰如面前这一位。
“啊……古屋先生到场了。”
中年男人听见忽然喧闹的人声，回头望向餐厅门口。他收回目光，微微笑着，似乎只是顺口提一句。
“藤堂先生，我们一起过去吗？”
风祭巳我不清楚组织的真实意图，不妨碍利用这场注定混乱的宴会，探听一些有价值的消息，顺便将这暗流涌动的水面搅得更加浑浊。
“不了，我更好奇——夜光宝石。”
中年男人闻言一愣，自然地笑一笑，神态动作没有任何异样。
“这样啊……夜光宝石的确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他话语一顿，笑容不变。
“那我先过去了？藤堂先生了解的，我专程过来参加宴会，就是想看看能否与古屋先生达成一桩生意。”
风祭巳我冷淡瞥向他。
“好。”
……
果然很难对付啊。
——格兰威特。
米切尔·克鲁兹转身向前走去，面上笑容瞬间冷淡下去，转眼又恢复到刚与友人分别的和煦。
作为在FBI工作二十几年的资深特工，他当然有资格查阅格兰威特相关的资料，包括专项小组提供的几十页厚的分析报告。
这位当年在美国崭露头角不足一个月，便引起各国情报机构重点关注的人物，是无需质疑的危险存在。
哪怕他拿到这个曾经与“藤堂风”意外结识的商人身份，又在这次行动中恰好遇见本人，拥有足够的理由主动出现。三番五次试探，不顾被发现的风险，依旧无法得到想要的信息。
那副表情、那双眼睛，与不透光的海底无异。
他在局里备受追捧的、看穿他人心声的能力，这一刻全然失效。
除了那道浅薄轻飘仿佛即将散去的雾气，又连绵固执不知从何而生的倦意，无法感知到任何正在活动的情绪。
简直邪门了。
风祭巳我不知道米切尔·克鲁兹的困惑。
他在放空大脑，将自己调整为待机状态，尽力减缓精力损耗方面，可以说得心应手，罕有人及。
除此之外，如非必要，他的确不喜欢思考陌生谈话者的潜台词。
一不认识，二缺乏“过去”提示，只能说明这个人对他而言完全不重要。
餐厅中央逐渐汇聚起越来越多的客人，水晶吊灯的光辉打在大理石地板上，被一道道影子如潮水般蚕食。主办人大步登上圆台，面向宾客张开双臂，大笑着问好。
“欢迎诸位的到来！”
风祭巳我懒得去听冗长无味的客套话。他稍微侧头，目光游走在衣冠楚楚的宾客中，迅速锁定某个方向。
长桌边，那名黑发侍应生正要放下托盘。
相差不到三秒。
侍应生微不可察地顿住，倏然回过头，目光锐利如剑，径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精准刺向他所站立的位置。
风祭巳我神色不变，平静与其对视。
侍应生面色一怔，身体肌肉缓慢放松下来。随后轻笑着，张口说了什么。
“——”
风祭巳我默不作声，收回视线。
‘一切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