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歪在男朋友身侧挂心合作伙伴的同时,远在京城的沈衍王显也正在太子宫中,一同猜测程颂会如何应对已经上路的危机。
“于程公子而言,未必算得上危机。”
折好画砚最新的来信,放入身前精致的锦盒中,严昭否认了两人的担忧。
“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准备奔赴长宁了。”
沈衍说了自己听来的消息,不过他都知道的事,太子不可能不清楚。
“无妨,雷冲曲湛还在,那些人没机会下手,而且他们的目的是求财,迫使程公子欠他们一个人情,并非要下死手。”
……
初五刚过,今年第一次大朝上,水泥路的事就又被拿出来讨论了。不过相比年前各种乱糟糟的争议,现下倒是没人再反对修建水泥官道了,而是把焦点都汇集在了先修哪条后修哪条上。
改变如此之大,主因是大臣们都趁着年节休假用自己的门路打听到了水泥路的来历。清楚了主张修路明面上是工部司提出的,背后站着的其实是太子。
朝堂上心思各异,即便另外两名皇子没有争储之意,也不见得所有大臣都那么支持严昭。皇帝还在盛年,未必不会有新皇子诞生。
不过修路自古就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不喜严昭的人也不会揪着修路上赶着得罪储君。对抗太子和反对修路既挣不到好处也落不下好名声,倒不如想想如何趁着这花大钱的机会让自己得利。
于是年前那场修与不修的争论就演变成了多方争利的抢夺战。
各州府间的官道可不是简简单单一条城内街巷,月余就能修成。几百数千里的官道很可能耗时一年甚至数年,这期间用工用料沿途保障的花费都不是小钱。
有资格上朝的官员不仅在京城归属着各自的派系,不少人还和地方官员有些关联,利益上的勾连十分错乱,这时候就全都开始角力了。
哪条路先开始修,就有了捞油水的机会。这机会不说百年一遇,也是绝对难得,自然不能放过。
连续几天,力陈各条路应该优先修建的折子几乎堆满了御书案。折子内容还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毕竟相比原先的官道,水泥路的优势太大,单从路况本身就能列出个一二三的好处。
而且让这些官员陈述各州近年来的发展功绩可能说不出几条,但要哭穷卖惨那可都是一把好手。依着他们的一番陈述,几乎整个大琞都得刨了重建。
随着争夺优先修路权的逐渐热化,水泥受到的关注自然跟着攀升。
虽然在长宁是严昭亲自与程颂谈的合作,可回到京城,这些明面上的手续自然不需要严昭亲自经手,就连水泥作坊的东家也另有人挂名,一切无需太子出面和操心。
那些朝臣们查不到严昭却是能循着线索追踪到水泥的出处。这两年随着识字书的争议、宁工坊的蹿红以及冰糖酱油的热卖,长宁的诚颂连锁作坊早就在京城引发了关注。
而且因为冰糖只在皇家铺子售卖,也有人猜测过作坊主人程颂是否和皇室有关联,或者干脆就是皇家在长宁开的买卖。
去长宁暗访的探子也不少,只是每逢严昭他们过去时,学田乃至长宁的护卫都十分严格,无法近距离探查。而等到严昭离开后防卫稍微放松时,又探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最终让人放弃怀疑的是关于秀才功名的那道圣旨。
与作坊名气一同在京城叫响的,就是程颂的名号。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郎君,不仅开了好几个独家买卖的作坊,还呈上了肥料的制法、筒车的图纸,另有传言说是新官酿也与程颂有关。虽然这个说法一直没有实证,但前面的几项已经足够惹眼,于是有关程颂的真实身份和背后是否有人的猜测就一直在暗流涌动,直到去年的圣旨下达。
如果程颂真是皇家铺子的挂名傀儡,应该不会去考院试惹麻烦,老老实实做个东家就好。倒是他动不动就出点儿风头的行事风格,反而证明他还真是那作坊主人,无需顾前顾后地低调行事。
确认了程颂确实是靠自己本事崛起的,对他感兴趣的人一下就多了。如果不是识字书惹出些争议,京城的富人怕沾上他惹了几个士族大家的不满,早就派人来寻合作了。
正当大臣们琢磨如何与程颂搭上关系时,礼部又有人上了折子,恰与程颂有关,参的正是新挂牌的诚颂书院。
当初识字书削平了识字门槛,虽然引发了士族权贵的不满,但律法并没有界定什么身份的人可以识字,所以那些人气则气矣,却没有充足的理由禁止书籍出版。
当然他们也可以借着身份给长宁官员施加些压力,但这么做毕竟换不来实际的好处,所以反对识字书的声音虽多,却没人愿意挑头去压制程颂。
直到去年诚颂书院开始招生,年后拿到誊抄来的木工专业招生告示,这些权贵终于找到了收拾程颂的由头。
一个教授木工手艺的作坊居然有胆量挂书院的牌子,而且书院里还藏着一堆作坊,这算什么?妥妥的有辱教化啊!!!
乍闻礼部的奏议,除了提前得到消息的几个大臣,包括皇帝盛宣和太子在内的不少人都很是意外。
只不过意外的不是作坊联合体挂了书院牌子,而是这件事怎么会被奏到早朝上了。
一个简单的挂牌事件,顶天算是名不副实,既未谋财害命也无伤天害理,礼部下个文责令整改即可,哪值得搬到早朝上让群臣讨论。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心中疑惑,一时之间倒也没人站出来驳斥礼部小题大做,全都默契地静观其变。
只有提前参与这场局的一些官员站出来附议了一把,强烈提议将程颂拘传到京城审问。其中就包括常定侯和另外几个当初反对修路的。
这戏做得实是恼人。原本严昭就看不上他们尸位素餐的言行,如今见这些人又要拿程颂开刀,怒火升腾下他就想站出来替程颂辩白,同时质问这些人的居心,却被盛宣用眼神制止了。
靠着从程颂手里进的货物,皇家铺子去年的利润超了百万。只冲这一点,盛宣也不想难为这送财童子,更何况听了两个儿子和沈衍王显的汇报,他也对程颂和黎仁诚的善行有了不少了解。
这样的百姓于江山社稷而言自是福气,只要程颂不举旗造反,盛宣肯定不会为难于他。不但不能为难,还要时常给个奖赏,鼓励他做出更大的贡献,哪能随意扣押拘传。
拦住了儿子的请奏,盛宣立刻下旨:
“程颂是有功之人,不必拘传。传旨去长宁,宣程颂尽快进京,自己到朝堂上来讲一讲他那作坊为什么挂了书院的牌子。”
……
新生报到结束后,程颂正忙着培训夫子。
除了已有的木工专业,今年新开的专业还有医学、农业、绘画和最传统的科举方向。
未来程颂还打算增开一些手艺相关的短期班,类似制陶制衣、打弓描金之类的。只要找到合适的匠人夫子就开班,也不求培养出什么大师,只为让更多人能学到一个可以立身的本事。
新专业看似数量不多,内容却是不少。像是木工就包含了农具、家具和营造三个主要部分。农业更是覆盖了种植和养殖两大块。
专业课预计最快要下半年开始,前几个月都是先上识字和算术。进了书院,必须学好这两样是程颂的底线坚持。
基础专业课的夫子是从招聘来的书生中选出来的。程颂按照他们本身的功底和爱好做了划分。比如略通医理和家中有木匠手艺且对专业有一定爱好的自然就被分去讲授相关课程。他们虽然不精于实践,纸上谈兵的能力倒是还行。
书院授课要求严谨,专业课都要以自制教材为准,夫子个人经验只能作为辅助,不能弃用教材和讲义随意发挥。
正式开课前,程颂会带着这些预备夫子将专业课全部梳理一轮,之后就由他们自己消化准备。备课过程中如有疑难可以随时去向院长讨教。
为了把课程知识传达得更准确,近几个月程颂把几门网课反复学习了好几遍,光笔记就写了好几本。
遇上实在不好理解的地方,就把老师的原话记下来。再转述给招来的夫子们一同研讨逐渐消化。
一番努力没有白费,这些书生备课过程中遇到的一些疑难程颂已经都能够应付。不过这个模式也仅适用于基础课程,之后的精进提升还要依赖夫子和学生们共同去实践中成长。当然程颂还会尽力去寻找行业大家来授课,只是这个愿望需要一定的机缘运气,他也只能尽力。
随着新生一起招来的有近三十名书生。他们中一大半都是冲着包食宿来当助教的。为了对得起程颂给的工钱和包下的食宿,即便没有专业基础,他们也一起参与了几门专业基础课程的准备工作,反正多学些知识也没坏处。
然而这些助教们一旦开始了学习,就被程颂口中的基础内容震惊了。
所有课程讲义内容全部由浅入深,内容完整,极富条理性,更重要的是十分通俗易懂。只要脑子不是太笨的读书人,几乎都能通过自学啃下来。而且他们也发现了,这讲义和书籍之所以易读好解,和内容都断过句有很大关系。
大琞的书籍和程颂熟悉的古籍一样,绝大部分都没有标点,只有个别书籍上偶尔能看到个代表停顿的符号,样式还不统一。书怎么读,从哪里断开都需要夫子讲授,而且偶尔还会出现不同的理解。
标点符号这么隆重的发明不能轻易拿出来,程颂不会给自己找事儿,但用空格断句还是可以的。
不论教学还是自学,断过句的书籍用起来都方便得很,极大加速了助教们的成长速度,也让程颂对几月后的专业课安排有了不小的信心。
书院的运行日渐上了正轨,京城的消息也到了长宁。只不过比起圣旨,程颂他们先收到的是严昭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