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生意没带身份证，来的时候蹭的陈葎的车，难为他竟然还记得要将她捎回去，当即把情绪价值给满：
【当然回啦！】
【你什么时候回去呀，我没忙完呢】
【小猫害羞.jpg】
陈葎发来冷冰冰的两个字：【现在】
孟生意只纠结了半秒，便将位置信息发送过去：
【我在这儿，你方便来接我嘛】
【小猫探头.jpg】
孟舰森夫妇今天下午从雪乡回来，跟前男友在这里拉扯已经翻篇的感情问题，哪有回家投入妈妈的怀抱香。
陈葎没立即回复，孟生意关掉手机。
宋京择还在等她的下文，侍应生却在这时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美菜肴摆上桌，两人沉默着等菜上齐了，包厢门再度关闭。
宋京择往她的餐盘里放了个生腌龙虾，语气有所缓和，又带上几分往日的宠溺，“先吃饭吧，你最喜欢吃这个。”
孟生意看了眼，没动筷子。
她确实喜欢吃这个，也很少有食欲为零的时候，此时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平静说：“我没什么胃口，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宋京择放下筷子，冷嘲了声，“六年的感情，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孟生意沉默不语。
于她而言，衡量感情的不是时间，杰克和露丝的爱情也仅仅有泰坦尼克号上的短短三天，不影响他们成为经典广为流传。
“你根本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只关注你自己。”宋京择说：“我妈不让你当导游你不高兴，就不能为了我先忍一忍么？等我在公司掌权后，你想做什么不行？”
孟生意抬起眼，有些无奈道：“这是重点么？我没做半年文职么？你爸爸妈妈不喜欢我，他们想要一个能助你一臂之力的人。”
她微顿，说：“朱勤勤就很好，你们很……般配。”
“我根本不喜欢她。”宋京择微微拧眉，“都是我爸妈他们安排的，你总不理我，我想着用她来刺激你，看你会不会吃醋，我错了，我已经拒绝了联姻，你别生气了。”
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矛盾，小姑娘脾气倔，分开冷静冷静也好，他解决完联姻的事情就第一时间来东北找她。
哪有情侣不吵架的，哄一哄就好了，就像以前一样。
孟生意摇了摇头，“世上人那么多，有几对爱情能抵得过柴米油盐的现实蹉磨，门不当户不对，一直向下兼容，你也会累的，我不想我们两个闹得面目全非，最后相看两厌。”
她是吵架冷战也不会随便提分手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孟生意拿起筷子道：“吃完这顿饭，我们好聚好散吧，你去寻你的锦绣前程，我过我的平凡人生。”
“我的前程？”宋京择苦笑了下，“你明不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跟你在一起。”
他笃定地道：“只要我们坚持，我爸妈没有办法的，你这么聪明可爱，他们了解你后肯定会喜欢你的。”
孟生意戴上一次性手套，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朱勤勤，也会有马勤勤，牛勤勤，他们不是觉得我不好，而是觉得我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而且这个是事实啊。”
她不想成为他的拖累，也不想往他那个圈层里硬挤，把自己弄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宋京择语气坚定，“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么，我不需要联姻也可以做得很好，就算谁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也一定会护着你的。”
孟生意低头给龙虾扒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京择见她不说话，也静了静，戴上手套扒了只龙虾给她，放软语气道：“孟孟，我们已经过了可以任性妄为的年纪，离开我，你还能找到比我条件更好的人么？难道你要嫁个月薪过万都困难的男人，养孩子找月嫂请保姆，出来吃顿饭，买两件漂亮衣服也要精打细算。”
“而且你父母年纪也大了，到时候你要照顾四个老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一想到你这么娇气，这样的日子过几十年，我心里就难受。”
孟生意心尖一紧，被“父母”两个字触动。
她知道宋京择说的没错，这破烂的大环境，单凭自己跨越阶级的难度不亚于一步登天，普普通通的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嫁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
说不定人至中年还会面临出轨和离婚。
虽然不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孟舰森的肝硬化治疗下来一定是笔高昂的医药费，她能负担起么？
肩上好像压了团沉沉的乌云，孟生意唇角微抿，她要……向现实低头么？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下，屏幕随即亮起，弹出消息提醒：
陈葎：【到了】
又是短短两个字，却像乌云里照进一线天光，把孟生意从压抑的情绪中拉出来。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雪花飘飞，车流涌动，一辆黑得富丽堂皇的迈巴赫静静停在马路边。
“你让我……考虑考虑吧。”孟生意脱下手套，揣起手机，站起身朝窗外示意了下，对宋京择道：“我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宋京择目送她关上包厢门后，视线移向窗外，落地价六百万起的迈巴赫S级，驾驶位车窗缓缓降到底，一只手闲散搭上车窗边缘，懒洋洋地接了片雪花。
距离不远不近，看不清车内人脸，唯见那只手肤色犹然胜雪三分，瘦削修长，骨骼清厉。
是个男人的手。
-
餐厅门一开，冷空气扑面，瞬间将身上的暖气温度一卷而空。
“呼……”孟生意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周身一轻，脑海清明。
她快步朝陈葎的车走去，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身边人，在拉开车门时扬起笑脸道：“你来得好快呀！”
陈葎神色冷倦，意兴阑珊地收回手，升上车窗，“影响你叙旧了？”
“嗯？怎么会！”孟生意系上安全带，“跟前男友有什么旧好续的？”
陈葎没说话，放下手刹，汇入车流。
路两旁的林立高楼逐渐倒退，地标性建筑市图书馆进入眼帘，孟生意出来时也看见了这个，反应过来，“这儿是不是离你家挺近的？”
陈葎单手掌着方向盘在路口转弯，“嗯”了一声。
“那儿真是你家？一点人住过的样子都没有，你不说是你家我还以为你给我扔哪个没人住的样板间里了。”孟生意俏皮地玩笑道。
“哦对，我小皮筋好像也丢你家了，还有你家没梳子么？我找了没找到，水也好凉啊，我没梳头没洗脸就出来了。”
陈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热水器没开。”
孟生意奇怪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好冷淡哦，我哪里惹到你了嘛？”
陈葎：“……”
“没有。”他看着前方，说：“下次给你准备梳子。”
孟生意将乌黑的长发拢到脑后，“不用。”
陈葎握着方向盘的指骨蜷收了下。
孟生意没注意到这点，如数家珍似的接着说：“你肯定不会挑，我都用牛角梳，不起静电，还能够保护发质。”
陈葎又没接话。
孟生意像初中时候一样，往他那边凑了凑脑袋，从侧面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心情不好？还是又嫌我聒噪了？”
她初中时候话比现在还多，自习课东南西北绕着圈唠嗑，把抑郁倾向的后桌都唠成了阳光小狗。
唯独在陈葎这里喜提败绩，这人嫌她聒噪，说她一个人顶一百只麻雀。
刚好红灯，车停稳后，陈葎转头盯着她，黑眸澄净，邃如深潭，“你心情很好？”
距离一下极近，孟生意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睛里，被他鸦翎般的睫羽晃了下心神，僵硬地坐直身子，心跳无端快了两拍，以前没注意，怎么能有人眼睛长得这么好看？！
“滴！！”
红灯变绿，陈葎的车却没动，惹来后面的鸣笛催促。
孟生意被唤回神，扭头见陈葎还盯着她，“你、你怎么还不走？”
陈葎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正在阻碍交通，再次提问：“你心情很好？”
孟生意顿了顿，低头叹了口气，“我……心情也不是很好。”
“为什么？”
“就因为前男友呗。”孟生意如实道：“他来找我复合，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他回去，我……有点不想。”
得到答案的陈葎终于转回去，松开刹车，继续前进，像是随口问了句：“因为什么分手的？”
“嗯……我们俩家庭差距太大了，他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想让他去娶一个领导家的女儿，迎合他的家人太累了。”
孟生意轻描淡写地将两人之间的重重现实问题诉诸于口，仿佛那些冷战时期的纠结难过自我怀疑都已散去，再也不能在心上掀起波澜。
“那就不复合。”陈葎事不关己似的道。
“可是……我可能再遇不到条件比他好的人了，又有钱长得又帅，对我还很纵容。”孟生意低声说。
“刚跟他在一起的寒假，我在外面兼职，兜里的钱就只能合租，旁边房间是对情侣，隔音特别不好，我每晚……都被吵得睡不好。”
“租房子的中介介绍我去酒吧做营销，卖出一瓶酒的提成是我兼职一个月的工资，那个经理说可以提前预支我薪水，换个好点的房子。”
陈葎平静地听着，并不感到意外，“你去了？”
“嗯，我以为就是正常的推销酒水，然后第一天晚上就把摸我大腿的客人给打了。”
孟生意说：“那个人有点背景，要我赔好多钱，他也不是想要钱，就是想欺负我，宋京择知道后帮我解决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意识到，权力和金钱原来是这么用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物质？算了，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你肯定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