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狄在停职这段时间非常老实，和蒋施绝一起来七班找过席留璎几次，都被她以不要影响各自复习为由拒绝，一切都等月考过去再说。
郁钧漠照旧每天亲自给席留璎带吃的，有时是午休来送下午茶点心，有时是晚自习来送喝的，七班的人从震惊到再次震惊，最后终于在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五习惯了。
久而久之，这种张扬的行为在学生们中，已经逐渐从“郁钧漠在帮蒋施绝还人情”传成了“郁钧漠在追席留璎”。
蒋施绝八风不动，沈一狄却不仅要面对停职，还要接受郁钧漠在她提过醒之后，还和席留璎越走越近的事实。
以及得知席留璎被选为这次排球联赛的记者，她彻底抓狂了，每天浑浑噩噩，以泪洗面。
月考成绩在考试三天后公布，席留璎站在七班人中间，和大家一块儿看排名榜，旁边是康济。
从下往上依次找名字，身边许多人找到自己名字后走开，又换上新的一批，而席留璎始终站着，康济也始终在她身边。
她看见学生的名字从不熟悉到熟悉，等看到年段前三十名时，找到了郁耀清。
再往上，二十一名，焦胤雅。
第十九名，沈一狄。
“……”
席留璎屏住了呼吸，康济也很紧张，两人的肩膀无意识地搭在一起。
他知道沈一狄在艺术节上对席留璎做的事，也知道沈一狄这段时间一直想找席留璎和解。他觉得席留璎很会，她在拿捏沈一狄的心理，用不要打扰各自的学习为由，让沈一狄在考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所以这次席留璎的成绩和沈一狄的成绩至关重要。如果沈一狄发挥不好了，那就说明席留璎在她那儿确实是个难搞的角色。如果席留璎没考过沈一狄，那七班一定会被一班看扁。
这不仅是沈一狄与席留璎的仗，更是一班与七班的仗。
康济是站席留璎的，不仅因为席留璎和他同班，也因为沈一狄平时只有他们几个圈子里的人才能看出来的骚操作——只有蒋施绝看不出来。
但康济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席留璎一有空就和郁钧漠泡在一起。她的弱项是化学，郁钧漠的弱项是物理，他们给彼此当了两星期有余的补课老师。
“沈一狄上次考多少？”席留璎偏头。
康济：“八。”
席留璎轻笑了声，视线继续往上滑。
第七名，康济。
第五名，蒋施绝。
康济已经看见她的名次了，叫了声“我靠”，围在席留璎身边的七班人也紧接着看见了，有女生拽住了席留璎的手臂，下一秒，她本人也看见了自己的名次。
第四名，郁钧漠。
第二名，席留璎。
“……”
她的眼睛定住。
七班爆发出欢呼声，席留璎被围在人群中央，康济也什么也不顾了，抱住席留璎又蹦又跳，她处在风暴中心，有些愣，但周遭太快乐了，她也不知不觉泛上了笑意。
席留璎考了全段第二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高三，一班的人在看完排名榜后回到教室，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他们觉得沈一狄这回真的丢脸丢大了。
沈一狄坐在位置上闷闷不乐，蒋施绝帮她接了水，她接过水杯时眼泪就掉下来。有男生经过她位置时冷嘲热讽了几句，被蒋施绝用眼神瞪回去，男生毫无所谓地回到位置，转过去和后桌郁钧漠说话：
“漠，排球联赛你要上采访？”
“嗯。”
“能不能带人上？我想让我爸妈在学校官网看见我一次啊，给卓灵打了三年球，就没输过，这样都上不了首页，唉。”
郁钧漠掀眼皮看他：“可以。”
男生喜上眉梢：“真假？”
“保真。”郁钧漠一抽桌上写完的化学试卷，递给男生，“帮我跑个腿，把这卷子送七班，老班叫我去他那儿一趟。”
男生接卷子，看上面用红笔划了许多错处，写了许多修改和解题思路，卷首的班级与名字是更为清雅端正的字迹：高三七班，席留璎。
他立刻明白了：“漠，你真喜欢她？她不是你前女友的妹妹么？”
郁钧漠在男生说话时就起身了，站着，插兜，居高临下地盯他。几秒，男生“蹭”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送。”
蒋施绝和沈一狄看着那男生飞奔出了教室，郁钧漠从最后一排慢腾腾地走到第一排，即将走出教室前门，蒋施绝喊住了他。
他微皱眉转过身，沈一狄抽了张纸巾擦眼泪，蒋施绝把自己的水杯“噔”一声放沈一狄桌上，走来：“我们谈谈。”
这句话她边走边说，沈一狄位置在倒数第三排，所以很多人都听见了，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朝这对男女投去期待的目光。
郁钧漠还站在前门那儿，脚都迈出去半步，停着，侧头看蒋施绝，目光深晦难测。
沈一狄擦眼泪的间隙偷偷看他。
郁钧漠就这样没有感情地看了蒋施绝几秒钟，冷淡地撂了句“等会儿再说”，出去了。
第一次。
他第一次无视、拒绝蒋施绝的要求。
一班的人全都看呆了。
郁钧漠向来对蒋施绝百依百顺，蒋施绝也很少对郁钧漠耍小脾气，平时两人极其和谐，唯一能惹事的只有郁耀清，郁耀清要是出什么岔子，两人就像家长一般替他兜着。
这一回，沈一狄出事，郁钧漠竟然为了席留璎，他前女友席离芝的妹妹，公然站队了。
一班开始暗流涌动，而楼下的七班欢歌笑语。
班主任为庆祝这次七班全体成绩上升、席留璎考进年段前三，请所有人喝奶茶、吃蛋糕，还把自己的课时腾出来给学生放电影。
所以一班男生去给席留璎送试卷时，教室里乌漆麻黑的。他把试卷交给后门边坐着的女生，也就是那个在席留璎刚转学来为同桌出头的，叫滕钰，拿到卷子后就叫道：
“留璎！郁钧漠给你送温暖来啦！”
七班笑了起来，席留璎离开座位，跑过去拿试卷，一路看见大家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滕钰还对她说：“郁钧漠在帮你补习呀？你真有福气！”
“我也在帮他补物理，你怎么不说他有福气？”席留璎拿走试卷。
滕钰醍醐灌顶：“我靠席留璎你这种人活该成功……你这次物理他妈的满分！”
席留璎往回走，回眸冲滕钰挑逗地挑了挑眉，滕钰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跌坐回位置：“女神。”
她将试卷塞进抽屉，康济对她说：“你和郁钧漠在互相补课吗，留璎？”
席留璎顿了顿：“啊，是的。”
教室里太暗，席留璎没有看见康济黯下去的眼神光。电影放了一会儿，席留璎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去，康济被她吓一跳：“你和郁钧漠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康济听见“郁钧漠”三字，没了兴致：“算是。”
“女孩子就蒋施绝一个？”
“差不多吧，还有我小姨，差的不大就经常一起玩，但这几年来往的少了。”
“那焦胤雅呢？”
“她跟施绝不咋聊得来，焦胤雅只是从初中开始都和我们同校，高一和施绝同班过，现在又和耀清同班。”
“哦……沈一狄家里是做什么的？”
康济皱眉：“你问这干啥？”
席留璎耸耸肩：“好奇呗。”
“……”康济叹了声，“这些问题你怎么不去问郁钧漠。”
席留璎歪头：“郁钧漠又不在这里，问你更方便嘛。你都不和他们一块儿，我以为你们交情挺浅的呢，没想到你们是发小。”
“你对郁钧漠很好奇嘛。”
“当然啊，毕竟他是我姐姐老相好。”
“……”康济情绪好了些，“席离芝之前也坐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她跟郁钧漠好那段时间，也老问我有关他的事儿。”
席留璎靠到了手肘上，狐狸眼中的光暗了些，小声说：“沈一狄不喜欢我姐姐。”
康济看她，由上而下，她也看他，由下而上，用上目线看，勾人得很。康济喉结动了动，别眼，咳嗽一声：“没有。”
席留璎抬了抬眉：“我都听到别人这么说了，康济，你告诉我呗，沈一狄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不知道，我跟你姐不熟。”
“你跟沈一狄熟呀。”
“我跟沈一狄也不熟。”
“康济。”
“席留璎，我提醒过你好多次，你听我的行吗？离郁钧漠他们远点儿。小心哪天玩脱了，我救你来不及。”
席留璎安静了，教室前排有人发出不满的咂嘴声，两人才恍然大悟，悄悄话已经影响到同学们看电影。
她转回去，拿起奶茶，吸管抵到唇边，若有所思。
晚饭时，席留璎身边又多了许多女生，大家围着她吃饭，饭桌上热闹非凡，女孩子们有说有笑。
反观一班那边，沈一狄和蒋施绝面对面坐，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两人占据一张饭桌，沈一狄的眼睛还是肿的。
七班女生撇了撇嘴：“幸好咱们班有人在艺术团，不然事儿压下来，哪儿轮得到我们知道。”
“就是啊，蒋施绝真的好护短。”
“唉，郁钧漠不也护短么，之前郁耀清那事儿闹得大，郁钧漠都压下来了，这俩人真配。”
听得出来是反讽，但大家还是因为这句话看向了席留璎。她照旧吃饭，波澜不惊，女孩们便打算扯开话题，没想到席留璎冷不丁来了句：
“郁耀清犯过什么事？”
聊天停止。
席留璎抬头，奇怪地看向面面相觑的女孩儿们，她们大眼瞪小眼，竟无人敢议论郁耀清。
她笑了下：“放心，我不说出去。”
还是没人敢说，席留璎放了筷子，拿下巴指指不远处在男生中间吃饭的郁钧漠：“有他呢。”
女生们立刻阴阳怪气地“喔”起来，声音之大，引起了许多学生的注意，大家都往这边看。
席留璎泰然自若，挑眉点名让滕钰说。
滕钰看了看身边的小姐妹，“哎”了声：“其实也没啥啦，只不过议论他被听见的话，可能会被找麻烦。”
她凑近了些：“高一的时候有个学姐喜欢郁钧漠，追他追得特疯狂，郁耀清知道后就去找学姐麻烦，结果学姐她哥也是我们学校的，他肯定不干呀，不知道跟郁耀清起了什么冲突，两个人在操场打起来，那个学长直接被打半残了，结果家长没来抗议，因为是郁钧漠给了学长一笔钱，他就不追究了。”
席留璎蹙起眉：“那他们现在呢？”
“学姐伤心透了，她觉得郁钧漠是个烂人——他确实烂啊，和蒋施绝谈着还找你姐姐谈。”滕钰顿了顿，“不过长得确实好看，帅又多金，成绩还好，这毋庸置疑哈。”
“……”
“学姐本来想追究的，但她哥不让她告诉家长，还说郁钧漠给的那笔钱刚好资助了他们家，这事儿就揭过了。学姐后来转学了，她哥在我们学校读完，现在在京都的大学。”滕钰说，“这是我们高一时候的事儿。”
滕钰坐回自己的位置，一饭桌女孩的脑袋都回到原位。席留璎手拿筷子，无意识地轻敲餐盘，说了句：“郁耀清还怪护着他哥哥和蒋施绝这份感情的。”
“那可不，郁耀清到处宣扬蒋施绝是他准嫂子呢，很多不死心的女生去找郁钧漠，都被他搞了。”滕钰看了看手表，突然猛地站起来，“坏了！英语老师不是说午休提前默写单词来着吗？只有三分钟了！快跑啊！”
席留璎跟着她们飞奔去倒菜，又从餐厅飞奔回教室。英语老师已经在发默写卷子，她们气喘吁吁地坐回各自位置。
这些单词席留璎都滚瓜烂熟了，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她早早写完，转着笔沉思刚刚滕钰给的信息。
——“很多不死心的女生都被郁耀清搞了。”
那是不是，姐姐的死，与郁耀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