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是温连泽的房间,许庭周突然就神思清明,假装没看见,开门进屋。
温连泽人如其名,像连绵不断的雨露,温润而泽,沁物无声。在人情世故方面游刃有余,得心应手,总能左右逢源。
因为面面俱到,常被人说性情温和。但和他相处的人都不会有压力,反而会因为他的体贴照顾而舒心。
当初温连泽听到许庭周在傅氏上班,露出不满的表情,让许庭周以为这人终于有点情绪了。
如今看来,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游轮在海上转了一圈,启程回航。
离许庭周度假的小岛还有点距离,温连泽叫上他,把所有娱乐项目玩了一遍。
击剑。
许庭周不会,坐在一旁观看。
射箭。
温连泽十发九中,一只射偏。
许庭周:“哇。”
然后单手接了弓,一发八环,二发九环,三发十环,四发十环,五发十环……
直到靶心没位置。
温连泽收起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说:“不是,你刚才哇什么?”
许庭周微笑:“运气好罢了。”
他没告诉温连泽,大学的时候是社团骑射俱乐部的部长,这点距离简直雕虫小技。
健身房。
温连泽递给许庭周一副拳套,两人走到沙袋面前。
温连泽想到傅闻安那副可恶的嘴脸,把沙袋当做出气筒,一锤又一锤砸下去。
他的出拳速度极快,没有技巧和章法,纯靠乱打。心率上升,体内产生大量多巴胺,积压的火气全部发泄在摇来晃去的沙袋上。
运动过后,温连泽出了一身汗,顺手脱去衣服,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紧致,挂着盈盈水珠。
许庭周也解开拳套,手抓住衣服下摆,刚要往上掀,就看到顾凌寒疾步跨进门,撩衣服的动作被厉声打断。
江思铭站在门口,从顾凌寒身后转出来,笑嘻嘻道:“想找你们一起玩,老半天没看见人,原来在这儿呢。”
“压力大,来放松放松。”温连泽的心情好了很多,看到顾凌寒又吓许庭周,轻声对他说:“把衣服脱了吧,凉了容易感冒。”
可能是声音太小,许庭周没听见。
瞧着有顾凌寒这个大变态在,许庭周脱衣服不正中恶魔下怀,温连泽比刚才放大了声音:“算了,身上还有汗,脱了衣服吹风容易感冒。”
许庭周进更衣室换了一件白T恤,走出来看到三个人都在等他。
这三人已经约好一起去打台球,并且把他也规划进同行的名单。
下午三点。
台球厅。
顾凌寒,温连泽,江思铭,陈修逾和张文熙齐聚一堂,以及那前领导也在。
这世上恐怕只有许庭周,分手后还能和前任睡一张床,离职后还能和前上司一起打球。
温连泽俯身瞄准,动作利落干净,先开了一杆。
他转回头想叫许庭周来玩,就看见顾凌寒和许庭周一起坐在沙发上说着悄悄话,离得很近,声音也小,许庭周时不时点头应嗯。
“聊什么呢?”江思铭从另一台走过来问。
顾凌寒:“在给他讲规则。”
许庭周点头。
“怎么样,会了吗?”江思铭说。
许庭周:“一知半解。”
“规则啊,规则简单着呢,打进洞里就OK。”温连泽把球杆递给许庭周,“先上手。”
温连泽在这边忙着,那边傅闻安被大力出气迹的人砸到额头,肿起好大一个包。温连泽决定去嘲笑他一番,招呼许庭周注意事项,说等会儿回来一起玩,就幸灾乐祸去了。
许庭周看了看旁边的人,照他们姿势摆好位置,信心满满地打空第一杆。
江思铭忍不住笑出声。
许庭周抬头看了江思铭一眼,瞥到旁边顾凌寒面露鄙夷。
聪明人一向看不惯蠢蛋。
那有什么办法。
他是真的不会。
“都好心讲规则了,不去教一教?”江思铭碰了碰顾凌寒的胳膊。
打台球这种事,口头传授经验没用,肯定得手把手带,江思铭不信顾凌寒会放过这个机会。
许庭周又一次找准目标,微垂的眼眸像一只山雀,白皙修长的手指压着桌面,明亮灯光照耀下,勾勒出清晰流畅的侧脸线条。
如一潭清冽泉水。
他的神情认真,仿佛势在必得,下一刻,球杆轻轻点了点白球的脑袋,白球歪歪扭扭滚出去。
然后偏离目标,悠悠哉哉掉进袋中。
许庭周皱着眉头直起腰,一手立稳球杆,一手撑着桌沿,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除了游泳,打台球也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
顾凌寒坐在沙发上看,江思铭恨铁不成钢:“别装了,快过去教他。”
顾凌寒无所作为,江思铭直接把他推到桌前,对许庭周笑:“刚才我和连泽打了个赌,赌今天顾总能不能教会你。要是我赢了,顾总给我转一百万,要是我输了,顾总给我转两百万。”
江思铭说完,抓起顾凌寒的胳膊,把他的手放到球杆上,离开时回头冲顾凌寒笑:“如果庭周学不会,肯定不是他的问题,是你不会教。”
许庭周松开球杆,退后好几步。
顾凌寒没理睬江思铭,而是问许庭周:“不信我?”
“没有。”
学不会的话,顾凌寒要损失两百万呢。
晚饭吃得有点咸,现在嘴唇很干,许庭周只是想让顾凌寒拿着球杆,先去喝一口水再来学。
喝了水,回到桌前正式上手。顾凌寒零零散散纠正他很多问题,首先调整姿势:“手腕垂直。”
“重心放在右脚。”
“肩膀打开。”
顾凌寒无疑是专业的,但是许庭周一米八几的个子,俯身已经有点累了。并且长久坐在办公室面对电脑工作,腰椎不怎么好,顾凌寒抬他的腰时,响起一声清脆的“咔”。
“看来再过几年,你真的要退休去当保安了。”顾凌寒无情嘲笑他。
许庭周:“……”
保持发球动作太久,手指有点发酸,许庭周想收拢起来活动一下。
还没付诸实践,顾凌寒的手掌覆盖上来,压实,右手从他身后穿过,环住他的腰,稳稳握住球杆,声音落在他的耳侧:“出杆快准狠,注意把握力度,别伤到自己。”
新手要么下手太轻,球还没滚几圈就停。要么下手太重,球撞上桌沿形成反作用力飞速回弹敲自己脑门,刚被砸到的傅闻安就是鲜明例子。
清脆的一声响,一杆进洞。
许庭周直起身,轻轻呼了一口气。
还不如让他计算进球概率和滚动台球的势能转化,或者人握球杆时的站姿有多少个受力点。
“再来。”顾凌寒走到另一边。
许庭周有点不情不愿地拿起球杆,顾凌寒继续像刚才一样耐心且负责地指挥。
瞄准目标。
他们靠得很近,许庭周闻到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中午打完拳回房间洗了澡,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顾凌寒身上的,可能游艇上所有房间配套的洗漱用品都是一样的。
余光出现高挺的鼻梁和冷峻眉眼,它的主人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充满对一切的绝对掌控,让人甘愿俯首称臣。
许庭周的心思不在球杆上。
“放松。”顾凌寒在他腰侧拍了一下,“手别抖。”
这句话听着耳熟,许庭周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些意识模糊的时刻,同一个人落在耳畔的低语。
又觉得口渴,许庭周舔了一下嘴唇。
“小歪,专心一点。”
被点破学习敷衍不专注,许庭周惭愧,耳根发热,向下蔓延到脖颈。
顾凌寒微微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继续说:“你脸红什么?”
话音落下的同时,出杆动作干脆利落。
吧嗒!
白球滚出一道绝佳直线。
两次回弹,一杆三球。
许庭周匆匆往旁边走,远离顾凌寒:“好了,我不打了,学不会。”
“我可以教到你会。”
“下次吧。”
担心顾凌寒又要拦他的路,许庭周快步回到休息区,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瓶盖,仰头喝了两大口。
终于解了渴放下瓶子,就撞上无比热切的视线,对面五个人坐得端端正正,连带傅闻安都目光和善地看着他。
江思铭坐在中间,赞叹道:“顾总厉害,亲力亲为,诲人不倦。”
温连泽,张文熙,陈修逾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许庭周:“……?”
他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默默转过身,咽下几口矿泉水。
这水好甜啊,怎么越喝越渴。这墙好白啊,应该刷了好多层漆。
游轮快要行驶到小岛了,他们接着玩,许庭周回房间收拾东西。
傍晚,许庭周与温连泽告别。
温连泽展开手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再过几天我也回A市,有缘再聚。”
“A市见。”许庭周说,“还没送你礼物。”
客气这些干什么?你愿意来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几天我很开心。”
温连泽眼珠一转,笑着道:“干脆打印一张你的海报送我,我贴在墙上,每天欣赏。”
“像变态。”江思铭犀利地点评。
陈修逾看向顾凌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