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单霖灼趁早自习下课，将那本已经无法直视的杂志装在袋子里，去了校医务室。
校医务室门开着，心理咨询室的门却关着，单霖灼站在红漆门前敲了敲门。
“同学，你找张医生？”身后传来一个女老师的声音。
单霖灼扭头转身，叫了一声老师好。
手上的袋子是不透明的，明知没人能看见里面装的什么，单霖灼还是有些心虚的往后藏了藏。
女老师眼神往他身后看了眼：“张医生被学校外派学习了，要周四才回来。”
“你是有东西要给他吗？可以先放在我这里，等他回来了替你转交给他。”
“不麻烦您了，谢谢老师。”单霖灼神情镇定，好学生的礼貌道：“我周四再来，老师再见。”
两天时间溜烟般得过去，转眼到了周四。这天恰好是成绩公布的日子，不少同学紧张兮兮的等待着成绩公布，隔几分钟就打开一次手机，看有没有短信通知。
单霖灼见到医生时，他正蹲在咨询室里一台仪器旁边，仰着头拧着脖子往底盘上看，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单霖灼走到医生身后：“老师，我来还你书了。”
他的声音突然出现，把医生吓了一跳，一个不稳差点给地板一个屁墩。
哎呦一声，揉着臀部站起来。竟然被一个高中生吓到，医生颇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欲盖弥彰的骂道：“是你啊，小兔崽子进来也不敲门。”
单霖灼没说他敲过门，只是医生没听到。他看了眼医生身边的那台指示灯都熄灭的仪器，恰好是他几天前测信息素时使用的。
单霖灼问：“坏了？”
医生拍拍仪器的铁皮盖，叹了口气：“对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用不了了，我记得你来的那天还是好的......”
单霖灼问怎么不找维修工：“找维修工不是更快？”
医生害一声，“你知道这东西值多少吗？”
单霖灼摇头，医生手比划一个数字。
“十八万。我上报给校医室，校医室上报学校，学校再上报教育厅，等教育厅拨款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医生估计是把自己说烦了，摆了摆手走到办公桌，自言自语道：“这几天估计水逆，上班被那群地中海折腾就算了，回家连养的兔子都不理我！”
“我听说动物能看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难道说我背上趴着个女鬼，把我家兔子吓着了？”
单霖灼默默看了一眼医生什么都没有的肩膀。
“你小子这什么眼神？！”
单霖灼移开目光：“不，没什么。”
“你的眼神在说我脑子有病。”医生说。
“我没有。”
“小单啊，人有些时候不要这么唯物主义，偶尔信一信玄学也不错，比如我现在不觉得自己倒霉了，只想知道趴我身上的Omega是男是女。”
单霖灼：“说不定是个Alpha。”
医生：“。”好会扫兴的一小孩。
单霖灼语气诚恳：“按照人口比例来说，就算真的有鬼，大概也是Beta。”
“......小单同学，你是来做什么的？”
“啊是来还书的？太好了我几天不看特别难受。我记得今天你们出成绩？你一定很紧张对吧？”
“书给我，你快回教室慢慢查吧！”
单霖灼听了医生那句“几天不看特别难受”，表情有些复杂，在被医生赶出咨询室前，十分认真的对医生说：“您注意身体，重欲伤身。”
医生：“。”
单霖灼离开校医室，一路上与好几个学生擦肩而过，成绩似乎出来了，走过他们身边时听到他们嘴里的讨论。
“完了完了，考这么差我爸要揍我了。”
“昨天不该把考号告诉我妈的，待会儿回家我先拖个地表现一下。”
单霖灼没带手机，因此没办法第一时间查询，他正打算回教室，就看见班主任的脑袋从办公室探出来，冲他笑眯眯的笑。
陈羽早就看见了他，热切朝他挥挥手：“小单！来呀来呀！来办公室！”
单霖灼疑惑，本想回教室的脚步一停。
教室办公室里还有好几个老师在，个个的电脑上都放着自班成绩单。甚至已经开始通知学生来办公室谈话。
单霖灼还没进门，就听见他们班化学老师的大嗓门：“戚闻，你怎么回事儿？这次考试怎么成绩下降这么多？！”
七八个学生像小鸡似的揣着手埋着头，围成一圈挨个挨骂。化学老师语气很重，戚闻神情晦暗低头站着。
“高□□步这么多，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化学差点就不及格了，这不是一班学生应该出现的分数。”
戚闻：“我知道，老师对不起。”
“你该对不起我吗？你该对不起你自己还有你的父母！”
单霖灼跟在陈羽身后，一头雾水。
陈羽似乎心情不错，带着单霖灼去他的工位，还十分热情的替他摆了把椅子，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坐。
陈羽：“小单，来，快坐！”
单霖灼顺从的坐下，肩宽背直坐姿维雅。
陈羽搓了搓手掌，怎么看怎么喜欢，请他坐下还不够，又给他倒了杯水。
单霖灼手里突然塞了一个玻璃茶盅，热乎的茶水冒着热气，陈羽叫他喝。
可如果他没猜错，这茶盅好像是陈羽每天上课端去教室的那个吧？
单霖灼：“......”
见他迟迟没动作，陈羽以为他不好意思，把杯子往单霖灼嘴边推了推：“喝呀，喝呀别客气！”
单霖灼：“老师，这是开水。”
“哦，哦，呵呵。”陈羽反应过来自己太殷切，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没事，你慢慢喝。”
单霖灼趁机把水放在桌子上，陈羽没在意，想起喊他的原因又喜上眉梢：“老师叫你来是想恭喜你，小单啊，你这次考试考的很不错！是全市第一！我们学校自从区域改革，已经五年没出过市第一了，你是这些年的第一个！”
相较于陈羽的兴奋，单霖灼本人的反应倒是很平淡。
陈羽本想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会高兴，但实在没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只觉得这个学生性子太沉稳，担得住大事。
他好像第一次了解这个学生似的，还专程打开单霖灼的成绩单，一一分析：“你看，这次考试，全市前十名里有六个来自咱们一中，第二名和第八名是四中的，第三名是十三中，第四名二中。你和第二名差距不大，只有两分，一道选择题的事儿。”
“再来看你的成绩，数学满分，不错。英语148，语文120，理综291。语文是不是太低？”
单霖灼点头，轻轻嗯一声。
陈羽又怕打击到他，连忙找补：“不过还是不错了，起码这是一个好兆头，证明我们市一中老牌名校的招牌没掉！而且你今年高三，马上就是高考，校领导们都很看好你！你要继续努力，争取在高考夺个状元回来！”
“这次奖学金评定，一等奖非你莫属。下周一的升旗仪式安排你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记得写稿子，知道吗？”
以前不管单霖灼成绩再好，是从来没有上台发言过的，这些东西一般都会交给其他人。
“好的，我明白了，老师。”单霖灼说。
放学前接到李助的电话，温润的男声说：“小单老师，下午好。”
“李助理，你好。”单霖灼说。
“今天放学您不用去坐公交，虞总安排了司机给您，会直接接送您到蓝鲸湾。”
这属实是有些罕见，除了与虞承杉见面的日子，单霖灼一般都是乘坐地铁或者公交。李助的这通电话似乎暗示了他某人的归来。
周二那通与虞承杉的电话如同隔靴搔痒，单霖灼第一次产生想立马放学的念头。
广播室已经开始播放音乐，带着电流窜动的滋响填满整个校园，同学们伴随着女歌星婉转动听的歌声慢慢走出校门。
单霖灼几乎是铃声一响就背书包走人了。那辆他已经坐过数次的大众迈腾就在路边。
单霖灼视力很好，远远就看见后座车窗有个影影倬倬的人影。单霖灼眼睛渐渐亮了，甚至上午得知考了第一都没这么高兴过。
他心跳错拍几次，步伐加快接近，车窗却先一步降下。
虞淮言的脑袋露了出来，冲他喊到：“老师！见到我这么高兴？我见到你也很高兴！”
单霖灼步伐一顿，视线穿过虞淮言探向他身边的座位。
空无一人。
虞承杉不在。
单霖灼又看向驾驶座上的李助，李助也朝他点头：“小单老师，快上车吧。”
“......”
戚闻拒绝了朋友聚餐的邀请，一个人阴郁的往校外走。
手机忽然响起，在衣兜里震动了好一会儿，戚闻才接起。
“喂，谁？”他语气很不好。
“请问是袁媛女士的家人吗？”温柔的女声在耳畔回响。
戚闻呼吸一滞，双眼朝周围扫了一圈，确认路过的学生们没人注意到他。才又压低声音说：“我是，有事？”
“啊是这样的，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您的母亲擅自闯入居民楼，并且使用刀具攻击了一个路人，现在她在公安局，您能过来吗？”
戚闻没说话，空气又安静了。
过了很久，他开口问：
“哪个公安局？”
女声依旧温柔：“城南公安局，您能来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