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遇到了智宵,不是在王国、王姬的葬礼上,而是在军队里。听说他研究生毕业,一进来就被授予了中尉军衔。
智宵和他打招呼:“学长。”
智瑶高兴地勾着他的脖子给大家介绍,“这位新来的爆破专家可是我的老同学、大学霸……”
结果他第一次和智宵一起出去执行正式任务时就出了事,那是一个雨夜,连队里收到了紧急通知,任务的情况说明都是在车上作的。
简单来说,就是邻国边境的一处黑*帮窝点被发现了,他们拐走了大量我国的孩子在此处当血包、割器官、运送毒品。而此处窝点能被发现,是用一名卧底警察的牺牲换来的,现在还有一名卧底警察在对方手里,生死不明。而且这片区域的所有普通民众实际上都是他们的帮凶。
任务要求是解救窝点内的孩子与卧底警察。
对方还不知道我方已经开始行动了,未免打草惊蛇,我方决定以小股部队先行突入,大部队和两国的警方一起在外围包围支援。对付那些黑*帮分子,他们可以直接开枪,但是对付普通民众,还是尽量能不开枪就不开枪的好。
这种危险程度的任务,即使是连队长智瑶遇到的也不多,虽然模拟过很多次,但真正的敌人和模拟训练里的绝对是不一样的,他看出来有的队员已经在紧张了。
“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副连长和他说,“我们是职业军人,他们有的只是义务兵而已,过两年就回去了,等会儿就让我冲在前面吧。”
智瑶说:“那不行,因为我要做前锋。”
这是他在自己的整个人生中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
有歹徒劫持一名小女孩逃进了山里,夜晚的深山本就凶险,再加上下雨,环境又吵、路又滑,他在追击的过程中不慎摔下山坡,被躲在森林里的歹徒用三*棱*刀捅进了小腿里,身上还中了枪,虽然他最终救下了小女孩,但是一条腿废了,养得好得话倒也能走路,只是再当军人是不可能的了。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他被抬下山时,那个小女孩的父母朝他跪下的场景,那个男人的秃脑壳被雨水冲得光亮。
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智瑶两眼一睁就再次见到了那个光头男人,他满脸堆笑,褶子把五官都埋没了。
“你醒啦?我给你炖了老鸡汤,凌晨四点就起来炖了,炖得可烂,快起来尝尝。”
智瑶无语,这家人一天到晚都呆在他的病房里,比查房的医生来得都勤,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他们仨的脸,还撵都撵不走,跟听不懂好赖话似的。不带他们那个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抑郁症女儿去看病,一天到晚呆在他这做什么。
听到智瑶的抱怨,前来探望的智宵说:“我觉得,是因为你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了,所以他们不希望看到你孤单吧。”
“谁孤单了?我又不是没有家人。”智瑶气急败坏。
智宵眼疾手快地把保温盒拿开,才没有让他掀翻鸡汤,这要是洒在床上可不好打扫,然后继续一点情商也没有的追问:“那你家人在哪呢?”
他是被智瑶用折叠小桌子砸出去的。
尽管那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了他,出院时一定要跟他们说,他们要给他办庆祝宴,但是智瑶还是在恢复得差不多后,一句招呼也没打就走了,因为他们的存在令他感到怨恨。
他怨恨自己变成了废人,而他们一家三口居然和乐融融。
他没有转去上级安排的疗养院,而是打了申请要求回家休养,上级同意了。
丙午年的年关将近,姑苏市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春节将至的欢乐气息。但他的妈妈是个大学教授,之前实验室里忙碌,无法去医院照顾他,现在也不能陪他呆在家里,而要去帝都参加一场重要的学术研讨会。
于是智瑶一个人呆在家里,每天足不出户,不是睡觉、吃垃圾食品,就是看电视剧、玩手机,倒是难得地过上了这个年纪的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他才27岁,人生却好像已经结束了。
***
智瑶的大脑一片清醒,他全都想起来了,这才是他真正的人生,他不是徐天福,他是智瑶。
他记得那应该是春节早上,他醒后,刚想要找点电视节目看看,就突然晕了过去,然后被什么未知存在灌输了一堆“徐天福”的记忆后,扔进了那个名为《白山号》的游戏副本里。
他还没有恢复视觉,就先听见了那个机械电子音:“副本内所受伤害已修复,数据载入中……玩家身体状态已调整回初始状态。下面即将开启异能教学关卡,请玩家做好进入准备,3、2、1。”
他的眼睛恢复了视觉。
但是看见的并不是现实世界,他的意识如同灵体般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幻境里的一切。
这是一栋古色古香的木结构建筑,有几个高冠博带的男人正襟危坐着,不一会儿,就有仆妇将一个婴儿抱了过来,“主君,为世子取个名吧。”
坐在上首的智申在竹简上刻下一个字,交予众人传阅,那个字是“瑶。”
“凿石出瑶,这晋国,终将属于我智氏。”
真稀奇,这个智申竟然长着和智勒一样的脸,他是这片幻境主人的父亲。
幻境中的时间快进,又是一年寒食节,5岁的小智伯瑶在父亲母亲的带领下,和刚出世的、被乳娘抱在怀中的弟弟智宵一起,第一次踏入了晋国虒祁宫。
虒祁宫的宫门处矗立着两只长角的猛虎,宫门打开,巍峨奢华的楼宇展现在小小的智伯瑶眼前,震撼着他的心灵。智申的大手按在了他头顶,“平公继文公之志,欲虎视天下,雄霸中原,故命人建造这虒祁宫,以彰其德,威震诸侯,此乃晋国的荣耀,也是我等卿族的荣耀,待日后我儿做了执政,也当谨遵先公之志,切不可有一日懈怠。”
“诺,父亲。”
听到智伯瑶稚嫩的承诺,父亲与母亲唐姬相视而笑。唐姬是晋国的公主,美丽柔弱,容貌就和唐承露一模一样,性格也是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她的丈夫这是在作秀。
人员到齐后,国君率领着众卿族去山上祭祀,队伍行进时,智申指山下的人问智伯瑶:“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知道。”
“他们是胥氏,曾经也是文公设下的六卿之一,如今却只能和仆妇们站在一起。”
智申又指着山顶那个站在国君身后的俊秀少年问道:“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他是公子凿,未来的晋国国君,你所要辅佐的人。”
智伯瑶睁大眼睛使劲盯着公子凿,要把他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祭祀过后,国君在虒祁宫中设宴款待众卿族,卿族们带来的孩子大多在宴会中途就耐不住礼仪规矩,溜到院中玩耍去了。
智伯瑶看到公子凿被赵家的男孩们拽走了,于是也偷偷跟上,待找到他们后,直接冲上前去大声宣布:“公子,你不可以和他们玩,你应该和我玩,我是智伯瑶,是你未来的执政!”
赵氏嫡长子赵伯鲁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哦,你就是智伯瑶,你连扎头发的年纪都没到,公子要怎么和你玩?”
“我不管,反正公子不能和你们玩。”
“你这小孩,大人的游戏你会玩吗?还是去跟我弟弟一边玩去吧,正好你俩一般年纪。”赵伯鲁指着一旁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的赵无恤。
智伯瑶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抱紧了公子凿的大腿,“丑八怪,才没有人想和他一起玩。”
……
晚宴过后,被父亲抱回家中的智伯瑶半睡半醒间听到了父亲与叔父荀果的对话。
“你觉得公子凿如何?”
“宽仁太过,不见威势。”
父亲满意地摸了摸胡须,“六卿诸子如何?”
“赵伯鲁体弱而性燥;士吉射见利而忘义;魏驹无骨,偏听近臣;韩氏素弱,韩虔亦然;中行寅贪婪独断,远亲族而近小人,命不久矣。”
父亲哈哈大笑起来,“如此说来,卿族诸子皆不如我儿伯瑶,三十年后,晋国就会只剩下我智氏了。”
“然我观赵氏别有一子,容貌丑陋,定力过人,非常人也,恐为世子敌。”
“他的母亲是个狄人,赵简子必不可能重用他。”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