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25年大雪,古有“瑞雪兆丰年”说,百姓其乐融融,政治清明,一派祥和。
大街小巷欢声笑语,灯火通明,熙熙攘攘。
临近元宵,各家小贩都铆足劲希望多卖点好充实家用,给自家孩童多买点零嘴和小玩意。
为了节日氛围,与民同乐,年轻的帝王每逢佳节总会解除宵禁一周。
“陛下,何苦这么忧愁,批了一天的折子该休息休息了。”
洛乾安坐在一侧,端了杯热茶喝着驱寒。
退朝后他就被孙太监喊过来,说是陛下有令,可现在坐了许久,身上的寒意也褪去了,也不见宣和帝开口。
“哎,”秦吴然疲倦的捏着鼻梁,重重的叹了口气,倦怠之色溢于言表。
大雪……连下三日了。
洛乾安盘算着,虽说有“瑞雪兆丰年”说,可边关可不见得如此。
往北是游牧民族的地盘,换做以前还能井水不犯河水,维持朝贡关系,可现在“瑞雪覆禾苗”,他们哪来的食物?
“陛下,可是边关吃紧?”洛乾安猜了七七八八,接过宣和帝递过来的折子,一目十行,看了个明明白白自己倒全给说对了。
手指摸着折子边缘,镇静的开口:“陛下,自上回将军宴,鲜卑族趁机搞的动作,已是有不轨之心。如今频繁冒犯边关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秦昊然向来听洛乾安的,儿时两人说是玩伴,倒不如说是师生关系,亦师亦友。
“那.朕该如何是好?”他已有决策,只是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是否能守好这大好河山。
洛乾安看着宣和帝褪去少年青涩的眉眼,看着他眼里果断中透露着犹豫,他明白,陛下只是需要有一个人支持他推他一把。
站起身把折子放到一旁,行了一个臣子礼,缓缓开口:“宣和人才济济,文臣武将各有干秋,臣相信陛下选的人选自然能守好这江山。”
他不问也不提该选谁,洛乾安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能一直为陛下铺路,他可以指引,但这路还得陛下一个人走完。
而且,他如今已不是子然一身,前二十年总是为江山,为百姓,为朝事,现在也该为为自己了。
“好!”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宣和帝犹豫不决的心也放了下来,心里总算落了块石头下来。
而另一块正在跟前站着呢。
看着陛下眉眼舒展,洛乾安刚想告退,还没出声,又被问住。
这一问,全然把刚刚镇定自若的国师给难住了。
“你和纪姑娘何时成亲?”
......
“陛下。”藏在袖袍里的手不自然的攥紧,半天也就憋出了陛下两字。
哎.......怎么一到这种情情爱爱对方的机灵劲全消失了跟榆木疙瘩似的,两人在一起的事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偏生当事人脸皮薄的要命。
料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回回都问这个问题,倒像一个催婚的媒婆。
“怎么还没想法么?你倒是跟朕说说,是你不想娶还是她不想嫁?”秦吴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抽着疼了。
“还是你想吊着人家姑娘家?你也不是这样子的人啊!爱卿?”越说越来劲,干脆起身,两人面对面站着。
洛乾安垂眸不看,“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吐。
“那就元宵过后,下月农历二十五吧!”他倒是明白了,洛乾安就得逼,明明自己对人家姑娘爱的死去活来,嘴巴又硬的撬不开。
早知道召纪九凌入宫了,也不用费这么多嘴舌。
下月农历二十五?!“这么赶?”洛乾安猛然的抬起头,连敬语都忘了,错愕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他。
秦昊然就爱看他这副表情,总是处事不惊的国师难能见到如此大惊失色,就着这么欣赏一小会。
才重新坐回原位,撑着下巴,不正经嬉笑道:“嗯哼,不然呢,朕的爱卿,你还想拖到何时?”
洛乾安倍这样看着有些难安,开口道:“陛下,这多有不妥,毕竟婚事繁琐,岂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的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秦昊然不在意的摆摆手,“朕早在秋猎归京那天就与纪姑娘商量好了。”
今日不过是问问你的意见.这句话秦昊然没说,因为他看着自己的爱卿好像石化般,就连出偏殿时都差点同手同脚。
嗯?不免得纳闷,这??怎么跟受什么打击一样?
不由得想到秋猎回京那天,他召见纪九凌,看着这女子面圣时嘴角带笑,也不似寻常人家见生死时的紧张与不安。
问着何时与洛乾安成亲,也只是思索几秒,便答“尽快,越快越好。”冷静的像是一早就猜到了此次前来有何目的般。
真是一个都猜不透啊。
秦昊然余光瞥见被单独放在一旁的折子,手指扣了扣桌沿,朝门外喊了声:“孙尚!”
“哎!陛下叫小的有何吩咐?”孙尚推开门,看着陛下拿着笔迟迟不下手。
“宣将军府宋思骁入殿!”
那笔终是落下浓稠的一墨。
“嗻!”
———
“公子,您来了,可是要回府?”马夫看着越来越近的人。
“嗯。”
直到坐在轿上,洛乾安彩渐渐回过神来,心里酸酸胀胀,屈着膝盖头埋进臂中,整个人呈蜷缩的姿态。
他马上要和九凌成亲了,就在下月,太好了,可.…为什么这么早呢,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洛乾安一直拖着不想这么快,很大的原因就是想让纪九凌能多陪陪他,不想让她那么快离开。
纪九凌从来没有骗过他,答应和他成亲就肯定会兑现。
但是,等他们成亲后,她是不是就要走了?
一想到这,洛乾安整个身子就控制不住打抖。
“公子,到了。”
下人轻敲他的轿子以示提醒,洛乾安浑浑噩噩想了一路,可下轿时早已面色正常,又恢复了成淡然自若的模样。
洛乾安一路快步走到小院却不见纪九凌的身影,里里外外走了遍还是没寻到人。
这个点能去哪呢?
草丛上的积雪还未化,微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洛乾安站在原地急出了一层薄汗。
“九凌去哪了?”他一次感受到没有手机的不便,拉着赵伯一顿问
“公子,姑娘她一早就去找顾家少爷了。说是,晚膳时回来。”赵伯看着自家公子大冷天的额头竟密密麻麻的汗珠。
担心寒气入体,赶忙把人拉入室内,倒了一杯热茶才离去。
洛乾安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皱眉思索:九凌好端端去找顾清宴作甚?
撑着脑袋看着屋外三两只云雀,嘴里嘟囔着,什么事这么急,都不陪他先用了午膳再走,也不枉他刚刚那么着急。
这一想法一出便看见书角处压着一张白色的纸条,洛乾安拿起来端详着这龙飞凤舞的字体。
在顾家,晚膳前归,勿念。
被洛乾安埋怨的纪九凌现在正在顾府认认真真学习这礼仪。
没办法,想来想去最合适的还是顾清宴的母亲,同是皇家,更懂得这些婚前的准备。
“纪姑娘,手要放在小腹前交叉放在一起。”
“哎!走的时候是要迈直线,怎么又忘了?”
“我们在重新来一次”
纪九凌看着不争气的脚,心里喊冤,怎么这么麻烦啊!可嘴上却一直带着微笑,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连眉头都没皱下,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润润起皮的嘴唇。
顾清宴在一旁一直看着,余光瞄见她在活动胳膊,瞅两眼昏暗的天色,不忍心跟母亲道:“娘,要不今天就这样吧,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
顾夫人听到自己儿子喊声,这才发现已经快到晚膳的时间,挥退下人道,“纪姑娘,今日在府上用膳好了,也不用来回折腾了。”
她也是看着纪九凌同一个流程来来回回走了几遍,自己是个精益求精的人,没想到纪九凌也从头到尾没喊累。
站在一旁揉着发酸胳膊的纪九凌听到终于可以结束了,难免松了口气,连忙道:“夫人不必了,我答应乾安回去吃,既然这样我就不再打扰了。”“明个在上门打扰!”
话一落,人也跑没了影。
顾清宴在旁边吃了一天的戏,少见纪九凌如今天一般落荒而逃的背影,在旁边嬉皮笑脸了好一会。
“娘,你莫不是太凶了?把人吓跑了。”
顾夫人也是第一次见性格这么洒脱的女子,回想到今日的教导,微微出神。
“儿啊!娘问你”
“嗯?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
“洛公子是如何遇见一个连宣和一点女子出嫁礼仪都不懂的人?而且纪姑娘的容貌也不像汉人。”
“….额,”这下换顾清宴无话了,揉了揉太阳穴,他也很想知道好吗!“孩儿也不知…”弱弱在旁边回了一嘴。
顾夫人睨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她也是懵了,自己的孩子还不清楚是什么德行吗,竟然主动去问他。
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顾夫人好看的眉梢都皱了起来,张了张嘴想问问当事人是不是真的。
可时候未到......孩他爹还在下江南没回来,最后还是把这倒霉孩子给赶开,晃来晃去的平白惹的心烦。
……
纪九凌坐在平坦的轿子里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另一只手随意点着旁边的轿沿,仔细算算已经快小半年,等处理完是该回去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回去,乖乖会不会又要偷偷一个人哭鼻子。
一想到这,纪九凌又不忍心离开。
和他成亲,陪他看初雪,为他治病,这一桩桩都是洛乾安想要的。
纪九凌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纪氏没你不行。
宣和没他不行。
道理都懂,只是心难受的要命。
撑在下巴处的手不知何时遮盖住了眼脸,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揉了揉发胀的心房。
先和乖乖成亲,她走的时候应该不会这么难过了。
“纪姑娘,到了。”
纪九凌掀开帘子,没等下人拿来凳子直接一跃而下,刚站定就瞧见门口站着个穿月牙袍的男子。
不是洛乾安还能是谁?
洛乾安从下朝得知纪九凌去了顾府就一直窝在书房处理政务,忙了一个下午,眼巴巴瞧见天终于黑下来,这才从书房里出来。
掐着时间站在国师府门前翘首以盼,偏生还要装作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出来活动活动。
就在洛乾安已经数到第103个从府门口经过的人后,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
眼神刷的一亮,看见纪九凌下轿的一瞬间恨不得冲上去讨要一个拥抱,脚也迈出第一步,瞥见站在门两侧的侍卫,才后知后觉发现周围全是人.…
只好定定站在原地,矜持的等着。
一步两步…看着纪九凌带着张扬的笑意走向自己,明明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心跳却还是克制不住。
“你—”
洛乾安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已经被熟悉的气味给环住,她做了刚刚自己想做的事。
现在他只用抬手用力的环住她就好了。
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爱人,不顾他人目光,在府门口密不可分的拥抱。
“乖乖,今天好累,好饿,好想你。”纪九凌贴着洛乾安的耳廓哈气,惹得他缩了缩脖子,“饿了就去吃饭,府上已经做好饭了。”
洛乾安费了好大劲才克服住纪九凌怀抱的诱惑,看了眼四周都低着头看地或者抬头看天的下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去吃饭。”
牵着纪九凌的手目不直视走入府里,她跟在洛乾安身后忍笑的难受,自家乖乖每次假正经都这么可爱。
“公子好,纪姑娘好。”
途经遇上几个侍女纷纷低头问好,洛乾安倒是往常一样只是点头示意,反倒纪九凌特意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打招呼。
“你们好。”
这话一出倒是把那几位侍女给吓了一跳,顿时把头垂的更低了。
“哎呀,”出乎意料了,摸了摸鼻梁骨,没办法,一高兴就忘了尊卑礼仪,这下好像是把人给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