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比木舟还要牢固。
水柱再次席卷而来,淡蓝色水滴一点点融入进朦胧细雨之中。
船只周边吹起一阵薄雾,彻底将整片区域遮盖得密不透风,从外面看像是天边绵密的云朵。
底部的水滴灵炁运转,不过片刻便运载起这一叶扁舟,以极高的速度驰骋在这片辽阔的海面之上。
凭栏听雨,风利如刃,却伤不到她分毫。细雨吹来迎面的风,倒是冰冰凉凉的有些惬意。
翟柯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白衣鼓动,在海面上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然而没过多久,前方高山矗立,料峭的山峰拔地而起,迎面而来的气魄令人心惊胆战。眼看下一秒就要撞上岩石,翟柯内心一紧。
“要撞了要撞了啊——”
尖叫声中,水流的方向猛然转离,没有向后退,而是直冲冲地垂直而上。
翟柯身子猛地向下一掉,被身后的雨水凝聚成水墙托举起来,牢固而又坚不可摧。
下落一段距离,水墙就把她往上拖一段距离,如此循环往复。最后谭清司嫌麻烦,直接化身成四面八方的围墙,将她死死地禁锢在小船上。
一刻钟后。
水柱冲破山峦之颠,雨水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势不可挡。
巨大的水面凭空浮现在高空之上,像一座半空浮城,巍峨而又超脱世俗。
“想不想触碰云面?”谭清司笑了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翟柯下意识点点头,“想。”
下一秒,磅礴而下的雨滴停滞在空中,又逆天般地倒流入乌云之中。
孤舟一叶,单薄的船只加快了速度,爆发出破空般毁天灭地的能量,直冲云霄。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速度快到周围的景色都向后拉成一条线,模糊不清。
船只抵达了乌云密布。
穿入了乌云密布。
冲破了乌云密布。
厚重的乌云之上。
是炙热如烈火的阳光。
俯瞰大地,照耀万物。
“好漂亮!”翟柯惊叹。
一切都变得异样柔和与灿烂。风流绵密地吹来,像丝绸一样半透明,白色的云朵环绕在她周围形成气流。
粉粉嫩嫩的霞光触手可得,周围的光线像是金闪闪的粉末,倾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朝阳。
朝阳蓬生万物。
翟柯迎着温柔的风,坐在小船上飘荡了许久。她嘴角噙着笑,突然轻轻地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谭清司。”他淡淡道。
“谭清司。”翟柯重复了一遍,下巴爬在芭蕉叶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划了划水面。
谭清司身体蓦地激起一阵酥酥麻麻,他道:“别碰。”
翟柯立马讪讪地缩回了手,“对不起啦。”
“我只是有点开心。”她笑着说,“其实我不叫王翠花。”
“……”
“好多年都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连我自己都快不记得我自己的名字了。”
废土之上,出生入死。今天交的朋友,或许明天就惨死在任务途中。
所以翟柯从不结交知心好友,自成长为开荒者之后便一直习惯于独行。
但她现在,想任性的破例一次。
这个人救了自己,不止一命。
翟柯很清楚地记得被卷落在死寂又冰凉刺骨的湖底时的滋味。
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和窸窣的食人鱼,在被深渊一点点侵蚀的同时,无数只嗜血而来的藤蔓和鱼类逐渐蔓延过来。
她挣扎过,无助过,最后绝望的,看着自己的身影。
一点点下沉。
一点点下沉。
海水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
呼吸逐渐放缓,甚至连眼前的意识都逐渐模糊。
无人能救我。
无人可救我。
当时她甚至想,就这样死了,好像也挺好的。不用再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地度过余生。不用再四处奔波,苟且偷生,为身外之物蹉跎岁月。
然而下一刻。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突然孤注一掷浮现出一道虚幻的影子。
清隽,又朦胧,不顾一切地朝她奔赴而来。
就好像在无声地说着。
有人在乎。
有人可救你。
纵使看不清楚身影,但她记得那个味道。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味儿,很好闻。
亦如现如今飘荡在天空之上的潺潺流水,带着同样的,好闻的清淡雪松味儿。
她原本可以接受就那样孤独又绝望地死在深海之渊。
如果没有那束光照进来。
“我叫翟柯。”
“羽隹翟,木可柯。意思是栖息在树木上的鸟儿。”
“翟柯。”谭清司也学她重复了一遍,笑道,“我记住了。”
“不管其他人记不记得你的名字,但是。”
“我会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