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更别提往下某处最隐蔽的伤口,那地方藏得太严实,除了生拉硬扯没别的办法。
“……”
梅负雪登时倒退一步,恶人先告状:“你要作甚?”
“……”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
祁白川动作一顿,抬眼看来,似是不解:“穿衣服。”
“……”
说罢,不等梅负雪再回话,便垂眸解下腰封,散开头发,有条不紊从里到外一点点整理,那架势跟车里两人对峙后的作态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
梅负雪顿时如鲠在喉。
他就这么瞪眼看着对方跟办案一样专注认真,其间束发还犹豫了少顷,似乎有要换个发型的趋势,到最后应该是觉得没有配饰,才放弃这个想法,重新抬起眸。
长长的眼睫微颤,往日墨般的瞳孔此时却是灰扑扑的,颇有黯然伤神的意味,仿佛柜子里短短片刻的工夫就受了极大委屈,可对方也不多说,仅仅是静默看着他,如同寄人篱下的乳燕,双翅未展,无处可去。
梅负雪从上面俯视着这张表里不一的脸,心底浮现出一层诡异的豢养禁脔的既视感。
“……”
这个念头简直太可怕了。
思及阵外某人的劣迹斑斑,无数个前车之鉴涌上心头,梅负雪警惕心拉到最高,质问道:“伤没了,你现在有心思同我解释了吗?”
“……”
“还有一处。”
祁白川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
“……”
突如其来的文字游戏给梅负雪来了当头一棒,怒极之下他提高声音:“那也算?早八百年的伤也赖在我头上?”
“……”
谁知祁白川竟轻淡瞥过他的手,并未否定。
梅负雪在这短暂的沉默中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抿着唇一偏头,生硬调转话题 :“行,这个暂且不提,我们现在是在哪?我记得明明还在半空中的。”
“阵内。”
祁白川也很默契的闭口不谈,他朝上勾了下手,梅负雪心领神会,再次动作快过脑子,等拿回掌控已经蹲着身乖巧等候下文了。
“……”
“还记得蜃境吗?”
梅负雪点头:“就是重演一遍过往,这八方阵难不成也一样?”
“有所不同,蜃境中只有最后出现的孟家是原班轨迹,其余皆为外因。”
“……”
外因?
电光火石间梅负雪猝然想起一个人
一个从头到尾都被忽视,但却事事不缺其影的人
——韩峥。
身份未知,实力未知,唯一能确定的是此人曾入涵虚宗,现在应当已经被踢出去了,后在孟家拿走存放气运的连心锁……
锁?
他是否跟存疑的第二位诡修有些许关系?
“你是说……”梅负雪斟酌片刻,“他的出现让蜃境轨迹发生变化?”
“并非,”祁白川伸手将人拉来,两人肩并肩坐在敞开的柜子里,“轨迹没变,只是多了两段不属于孟家的支路。”
“果然是精血惹的祸,”梅负雪忆起最后孟家婴儿出世的场景,“他上孟家族谱用的自己的精血,才对玉简蜃境造成了干扰。”
“嗯。”
祁白川认同地揉了揉他的头,最后把手放到了他的肩上。
“……”
这般揩油似的动作数不胜数,无论是阵外阵内,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习惯,就连相差的身形样貌也未成为隔阂的预兆,甚至年龄增长后的动作愈发放肆。
每每感受到身上多出来的温热,梅负雪都觉得里面透露出了一丝来源不明的怜爱之意,就好像现在的他是个不可多得的稀奇物件。
但他也没多想:“所以你的意思是八方阵只走原班轨迹,我们只需要静候重演结束。”
祁白川:“嗯。”
“就这么简单?”梅负雪有些难以置信。
祁白川道:“或许,不排除再次出现的外因。”
“可是……”梅负雪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祁白川却道:“方才的柜子便是开始。”
“……”
梅负雪立马起身。
上次蜃境之路极其坎坷,走到最后也有很多未解之处,譬如刚才断头的佛像。
吃一堑长一智,他正准备大展身手,余光却瞥见了旁边始终纹丝不动的某人。
“……”
不仅如此,对方那道目光还一直落在自己脸上,因着存在感实在强烈,梅负雪忍不住询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祁白川矢口否认:“没有。”
“那为何这种眼神看着我,是想偷懒吗?”
祁白川柔声道:“你先去,我随后便来。”
“……”
不明所以的梅负雪只能先行离开。
屋子并不大,但很有安全感,看模样应该是个书房的布置,梅负雪来到书案旁,案上白纸凌乱,上面稀稀落落躺着歪七扭八的字迹,应当是处理什么公务。
但执笔之人显然没多少耐心,桌面墨水滴得蜿蜒曲折,连笔也滚落在一旁,似乎是很急促,梅负雪斟酌良久,在听见身后一声轻响后回头:“祁白川,你来看……”
突然失语。
祁白川脚下一动,衣袍翩跹,几步便来到跟前,他青年形态的身量是很高的,可以担得上挺拔出挑,但现在也忒高了,整整比他高出半个头。
梅负雪脱口而出:“你怎么背着我长高了?”
“……”
此话出口,周围一片寂静。
祁白川眼神缓下来,像是怕惊扰他,放轻声音:“彼此。”
“……”
心里陡然察觉不对,梅负雪三步并作两步,慌忙来到地上瘫倒的铜镜旁,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那赫然是一张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