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些想要用对戒去证明幸福的人,并非是身陷执念。
而是想要靠一枚戒指去提醒对方。
我的挚爱,你现在已经结婚了,你要对我负责。
所以请你记住,在你戴着这枚戒指的时候。
你绝对绝对,不可以背叛我哦。
——落笔,不知义。
*
梁宅是座独居一隅的院子,走进时,院内静谧如诗,墙皮斑驳,彰显着岁月悠悠。
邱桐放慢了脚步,仿佛置身于无人的旷野,心随风动:“梁老师,我记得您出国前,一直独自住在大学附近的小区里。这栋房子,是您家人住的地方吗?”
“嗯,我妈和我外婆都在,”梁老师邀请邱桐进屋,“只是最近我外婆身体不舒服,我妈每天在医院里陪护,所以现在又变成我一个人住了。”
“您外婆生病了?”邱桐忧心道,“住在哪家医院?”
“你先坐,”梁老师给邱桐倒了杯热水,笑说,“她老人家虽然最近住了院,但心里还是一直挂念着要给我找媳妇呢。你要是去了,会很危险。”
危险?
邱桐扑哧一笑,她知道老师是在和她开玩笑:“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幽默。”
“你也没怎么变啊邱桐,”梁老师注视着曾经的学生,眼神如柔和的月光,“还是这么爱笑。”
“......”
邱桐蓦然愣在那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一个爱笑的人。
她的老师,向来有他自己看人的准则,只是每次看的都不怎么准罢了。
邱桐唇角含着笑,将买来的车厘子特地拿给了老师:“突然造访,没有提前准备好礼物过来,所以先买了些您喜欢吃的水果代替,希望老师不要介意。”
“怎么会,”梁老师收下了邱桐的礼物,又笑,“不过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别再带任何东西,否则我家这门可不会再让你进了啊。”
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梁老师笑得轻柔。
仿若细水长流,令邱桐感到宁静与安心。
她喜欢和温柔又风趣的人相处。
“梁老师,我刚才看到您院子里好像也种了一棵梧桐树,”邱桐凝望着窗外已经披上秋装的梧桐枝干,勾起了唇角,“和我爷爷家种的那棵很像。”
梁老师听闻,走至窗户边,将原本严丝合缝紧闭着的窗户推开。
刹时,细细簌簌的叶子摩挲声飘进屋内,犹如梁老师清凉温润的声音:“这棵树,是你大一的时候送给我的那棵,自然是像。”
“......”
邱桐愣了一刻,随之走到老师身旁,仔细观摩了许久后,又惊又喜道:“真的吗?您真的把当年那棵小树养活了?我还以为它肯定挨不过第一个冬天的。”
“梧桐树坚韧,就算生长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它也能向阳而生。”
梁老师回看向邱桐,双眸散发着豁亮的光华。
“你也一样。”他说。
“......”
邱桐的心猛然刺痛,大学时那段灰暗的记忆再度涌上心头。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梁老师说话时,透过窗户玻璃的反光,看到了邱桐沉重的神色后,抬手轻轻合上了窗,忧虑道,“难道你家里的债还没有还清?还是说你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邱桐微皱着眉,强颜欢笑道,“您刚才说的没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我家的债现在已经还清了,我最近也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我。还有我爸爸,他前些天还问过我,问您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梁老师盯着邱桐,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紧张就会说许多话,然后再把问题抛给对方,好让她自己逃过一劫。不过梁老师可没打算放过她。
“告诉老师,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邱桐一怔,反笑道:“老师是觉得,我不是人?”
梁老师听闻,笑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现在成家了吗?”
成家?
原来老师是想问她结婚了没。
可是该怎么回答呢。
梁老师是当年带她走出阴影的人,是她这一生最尊重的老师。
她答应过梁老师,永远不会在老师的面前撒谎。
她不想骗梁老师。
不,更准确的来说,她是不想让梁老师知道她为了什么而结婚,她说不出口。
“这么难回答?”梁老师忽而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晚上老师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
“......”
邱桐顶着一张苦瓜脸,看着梁老师走向厨房。忽然,客厅茶几上有一个手机响了铃。梁老师回眸扫向自己的手机,却看到邱桐一直死死地盯着手机的屏幕。
他快步拿走了手机,刚准备回屋子里接电话时,邱桐气势汹汹地挡在了他的身前:“老师,您为什么还和她有联系?”
梁老师蹙起了眉,呼吸也变得急促:“邱桐,你先去帮老师把菜洗了,听话。”
“我不去!”邱桐一把抢走了梁老师的手机,愤愤道,“她当年是怎么对您的,您都忘了吗?她根本配不上您!”
梁老师也急了起来,试图从邱桐手中夺回手机:“把手机还我。”
邱桐无法忍受她最敬重的老师,总是因为这个曾经玩弄过他的女人失态。她紧攥着老师的手机不放,决心和梁老师僵持下去。
片刻后,铃声消失了。
屋内也陷入了沉寂。
邱桐盯着老师一脸落寞的样子,心头忍不住的泛酸:“她当年婚前出轨,还在婚礼当天,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扔了您和她的对戒。我不明白,她这么对您,为什么您还要一直想着她。”
“......”
梁老师只是静静地站着,许久没说话。
邱桐恨铁不成钢的将手机塞回梁遇手中,一向沉静的双眸里再次划过怒意,可她还是忍住了。
当年梁老师的未婚妻尹洛瑶,明明已经订了婚,却还是和前男友纠缠不清。邱桐本以为尹洛瑶是难忘旧爱,可事实是尹洛瑶难忘她前男友的钱。
一边偷偷收着前男友送的礼物,一边和梁老师谈婚论嫁。
而这样一个女人,竟然能让温文尔雅的梁老师苦等十年,一直从高中等到工作。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老师,真正该向阳而生的人是您,”邱桐望着老师,言辞恳切道,“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您值得更好的人。”
“......”
*
傅晏清与何董告别后,又坐车赶赴朋友的约。
繁华的利江在入夜后,时常会堵车。傅晏清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眉心却隐隐发胀,流露出了一丝疲态。
“傅总,今天季先生亲自打电话说,让您把太太也带去参加,您确定不带吗?”林湛开车问道。
傅晏清缓缓睁开了眼,说话时冷静的语调,犹如在集团里开会时一般:“季远泽的生日会,邀请的人多。我答应过邱桐,未来三年要帮她隐瞒。”
“可是......”林湛欲言又止,“伯母她......”
傅晏清黑眸盯着林湛的背影,淡淡道:“有话就说。”
林湛犹豫半晌后,说出了他的隐忧:“三年后伯母的病一定会好转许多,可您和太太却又要在三年后离婚。伯母她很喜欢太太,离婚的事对于伯母来说,肯定会是件戳心窝的伤心事。万一伯母到时候接受不了,病情再一下子加重,只怕会适得其反。”
“有道理,那你教教我,”傅晏清反问道,“该怎么做?”
林湛被问得脊背一凉:“对不起,我不是想干涉您。”
“......”
傅晏清捏了捏紧蹙的眉心,淡然开口:“连三年她都觉得为难,何必再为难她一辈子。”
“您可以让太太变得不为难的,”林湛忽然激动道,“太太她人很好,和您又是旧相识,就算没有感情,也有过去同学之间的情谊在。只要有情,就有发展的机会,这么多年您一直单身......您就不想,和太太试一试吗?”
“试什么?”傅晏清浅笑了一瞬,“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我没有准备,所以也无需试。”
林湛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好选择闭紧嘴默默开车。
*
邱桐离开梁老师家后,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可撒。她现在急需找到一处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好好灭一灭火。
顺着回金相翰林的大路一直走,她注意到了一家新开的夜店。
门口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顾客进出不停,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邱桐在大学的时候曾跟着室友去过酒吧,但夜店她还从来没去过。
也许尝试一下新鲜事物,还能一乐解千愁。
可当她刚一进去,立刻就后悔了。
场内震撼的音响轰鸣如锣鼓,吵得她心慌。还有那霓虹灯下的舞池里,尽情舞动的男女挤成了一根根麻花,跟着音乐的节奏扭动迭起。
还没走几步,就已看见三四对情侣正在热吻。
这里还真是......一个厉害的地方。
邱桐趁着自己还没被忽明忽暗的灯光给闪瞎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躁动的舞池里挤了出去。
她离开了夜店,决定还像往常一样,去中心湖边坐在长椅上吹吹风,冷静一二。
“邱桐?”忽然,右侧方向似乎有人在唤她。
邱桐转眸望去,发现有一行人,正在往夜店旁的酒吧里走。
而为首者爽朗的笑容,亦如同久违的夏日清风:“真的是你啊邱桐,还记得我吗?”
男子取下墨镜,冲她笑着。
邱桐凝望眼前正在摇尾巴的帅小狗,忍不住的扑哧一笑,美目流光般的弯成了一轮月牙。
“当然记得,季远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