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爬出管道,卡斯帕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和巴拿尤克再次确认:“我从这里开始清,往北去,你们绕后。”
巴拿尤克点头:“工厂附近的雌虫减少一半时我们就会进去拿武器。”
只要能拿到武器,他们就有底气。
斯特拍拍卡斯帕的手:“我去找麦达,你尽快来见我。”
卡斯帕松开手,又定定看他一眼,然后转身,展开翅翼冲上天空,这里禁止高空飞翔,他立刻吸引了地下所有虫的视线,他们发出警告并追击,但卡斯帕拿出枪,在高速飞行的同时精准射中他们,雌虫们立刻被激怒,纷纷冲上天空。
巴拿尤克和其他待命的立刻散开,钻入街道,遇到遗漏的高等雌虫就钻进旁边的屋子,这里地形错综复杂,他们却熟悉不已,虽然偶有受伤,但还称得上顺利。
利奥波德在街道里穿梭,射杀敌虫,为他们掠阵。
子弹划过眼角,他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回击一枪,正射中心脏,他嗤笑一声:“下辈子瞄准点儿。”
他又听见枪声,脚下一转,瞬间便离开街道,冲到下一个目标附近支援。
巴拿尤克不需要管敌虫,只顾着躲避,他速度很快,三分钟便已经冲进工厂,迅速挖出地下保险库的门,打开后跳进去,一手抓住梯子,一手伸进去抓住箱子向上扔,紧跟着的工虫接住后向后递,其他虫配合打开分发,不过片刻,几乎每虫手里都有了枪支。
“他们回来了!”
有虫高喝。
巴拿尤克跳下去搬运,动作快了不少,枪响声在外面炸起,催促着他,他所在的地方稍有不慎就可能爆炸,但他没有逃跑,其他虫不会让他出事的。
他只需要干好这件事。
枪声突然一停,黑影遮挡了头顶的光,巴拿尤克动作一顿,抬起头,他脸上沾着灰尘,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发光,像是里面燃烧着火。
雌虫笑着抱胸向下看,一双桔红色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雇佣童工,怎么就让你一个虫在这里干苦力?”
利奥波德这么说着,但他也没跳下来:“我给你守着,赶紧搬吧苦力。”
巴拿尤克擦了下脸上的灰,却将灰尘抹匀了,半边脸都是黑的,他露出笑:“好。”
利奥波德蹲下来,反而觉得不好打趣了:“太实诚也不好。”
有他在,其他虫也能腾空来帮巴拿尤克,五分钟早已过去,有卡斯帕那种实力和身份的雌虫愿意帮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他们还是必须要自己走自己选的路。
除了武器他们还要搬运治疗剂和营养液,每个虫身上都装一把,远处仓库也开始交战了,被引走的高等雌虫很快反应过来,火力逐渐转向那边,工虫们组队返回,他们要突破枪林弹雨,带着物资和武器回到地下。
他们必须守住地下,那里是这次胜利的关键,唯一的通道决不能让步。
巴拿尤克背着枪爬上来:“你看着这里,我回去。”他被按住肩膀推回去,利奥波德起身伸了个懒腰,举起枪晃了晃:“小孩儿就在这里干苦力吧,大虫的事大虫干。”
巴拿尤克又爬上来,却被弹了个脑瓜崩:“我可是打过异兽的,这都是小意思。”
利奥波德头也不回抬手,射中冲破包围的一虫。
巴拿尤克抿唇,他心情复杂,感激又担忧,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点点头,眼中满是坚定:“我相信你。”
利奥波德戴上护目镜,转身冲向混战,抬枪射杀一批敌虫,然后踩着墙翻上二楼,敌虫要追上去,却被他反身一枪射杀。
居民区的工虫已经赶来支援,他顺便给他们开了一条路,然后抬起头,看到折返的雌虫在天上化为流光冲向仓库,转身往相反方向的居民区跑。
竟然还敢全体出动,他可不会再放过这次机会了。
……
斯特收到圣殿亚雌发来的消息,他没有理会,而是静静听麦达的叙述。
“我的确在那时候见到伯特伦阁下了,他救了我。”
麦达一改平日的脾气,脸色平静苍白到宛如下一秒就要寿终正寝,话语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偷了高等雌虫的治疗剂,被抓住差点打死,但因为他路过,那些虫不想给他留下坏印象,所以放过了我。”
这也算救?
斯特识趣没问出口。
“他身边跟着那个家伙……”麦达停顿一下,似乎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平复下来,“阁下对他管束很严格,几乎不允许他离开身边半步,但看起来并不像在担心他,所以我很好奇。”
他当然好奇,那个虫崽比自己还小很多,为什么会过着与他完全不同的生活,为什么会被那种阁下时刻紧张?
回忆将他拉回过去,那个昏暗的夜晚。
麦达悄悄混进了兰德的住处,却正巧碰到虫崽独自翻过窗,在月光下,他们撞个正着。
阿贝坐在地上,被撞得晕晕乎乎,麦达翻身而起,即使被撞疼也不流露出来,而是面露愤怒,一手拎起虫崽的衣领:“你在偷跑。”
阿贝眼睛瞪得很大,他没有回话,而是静静看着拽自己衣领的虫,麦达等了片刻,他还是没动静,简直像个玩偶,没有任何情绪回视,他不由得感到悚然,撒开了手:“你是哑巴?”
阿贝新奇地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坐在地上高兴抬头:“再来一次!”
麦达没懂,他就蹦起来,抓住了他的衣领,吊在麦达身上,然后腿一用力,灵活地翻到他背上,死死揪住他衣领拉起,窒息感立刻使麦达开始挣扎,但虫崽的力气却十分大,麦达扑在地上翻滚,往墙上撞,虫崽却轻巧跳开,像是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般大笑。
月光斜过发丝,划过他灰色的眼睛,仿佛被吸进去般再也出不来。
麦达捂着脖子咳嗽,阿贝蹲下,伸出了他瘦小的手:“我是阿贝,你要做我的朋友吗?”
他没有等麦达握住他的手,突然又站起来张开手臂:“我上一个朋友变得这么大了,它还会继续长大的,直到变得比这座房子还大。”
“到时候,”他笑容明媚,“我就可以骑在它身上摘星星了。”
麦达撑着地慢慢起身,他觉得这个虫崽是个精神病,他今天注定白来了。
他擦去脸颊的土,不理会阿贝,转身准备离开,刚刚动静不小,估计已经有虫在赶来了。
但衣服却被谁拉紧,他一步都迈不出去,于是愤然回头:“我没空陪你玩,放手!”
阿贝只是冲他笑,他被麦达的影子笼罩,双眼也暗下去,但麦达与他对视几秒,忽然毛骨悚然——有别的东西在他眼里!
他猛地扭头,月亮不知何时被挡住,黑色的怪物依稀可见出虫形,高大的怪物抬起手,朝他压下来,阿贝笑出声:“这是我的好朋友!认识一下,以后我们也是好朋友啦。”
麦达被巨力按在地上,惊恐看着怪物咬开他的腹部,将他开膛破肚,它身上不断往下滴着黑色液体,落入他的内脏,如铁水灼烧,他痛到失声,眼泪模糊了视线,但那团黑色永远都占据他头顶的天空。
他胡乱挥着手,抓住了什么,立刻求救:“救、救我……”
阿贝反握住他的手:“你不喜欢吗?你可以变得很高很大,还很厉害,”他骄傲地示意黑色怪物,“我的朋友都变得很强,你也会的,他本来都快死了,但我救了他。”
“不、不……哥……哥……”他哭泣哀嚎,抓住土想要逃离这里,但被怪物压着,他丝毫不能动,只能徒劳地喊着可能来救他的虫,期盼着他真的到来。
“哥……哥……”
他不能死在这里,今天他偷的治疗剂被那些雌虫打碎了,利奥波德还受着重伤,他还在等他回去,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求求谁来救救他,谁能来救……哥……
身体突然一轻,覆盖在他身上的影子逐渐缩小,变为正常的虫,他猛地后退,然后又向前:“小孩儿!小孩儿!”
“该死!阿贝!”雌虫怒骂,“你再来一次我一定要撕了你!”
治疗剂不要钱地灌进喉咙,麦达意识逐渐模糊,依稀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然后冲向天空。
他最后的记忆,只有天上的明月,清亮,皎洁。
“……那个雌虫是一个布兰特,”麦达闭上眼,“他似乎是被阿贝操控了一段时间,恢复理智后救了我,由于是阿贝引起的,伯特伦给了我很好的药,让我能够提升等级。”
“后来我又见过阿贝两次,都是他独自来找我,他劝我接受他的建议,通过实验变得更强。”
斯特想到乌托说的异兽,恐怕那个布兰特被感染了,但阿贝竟然能操控失去理智的雌虫,那个年纪的他不太可能掌握这种技术,是伯特伦在研究吗?还是西里洛?伏尔珀斯?
斯特又想起联赛上那个奇怪的虫,蝉族的萨金克,他突然变得很奇怪,而且失去了理智一般攻击他,他也是被控制了吗?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魔幻了,斯特觉得现在来个人跟他说他其实穿越进了魔法世界他也能接受。
麦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匆匆结束回忆,问斯特:“我拒绝了他,现在,他又来到了这里是吗?”
斯特点头,见没什么能问的了,五分钟也到了,该离开了:“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我可以给你和他见面的机会,不过现在,我有另外的事要解决。”
他打开光脑看完消息,起身,随口道:“你是利奥波德的弟弟,我是拉斐尔的哥哥,或许我们以后会成为亲虫,我会尽力让你的身体恢复,你好好休息。”
麦达突然攥紧了拳头挺身:“不……”他喘着气,每个字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来的,“我不是他弟弟。”
斯特耸耸肩:“行吧,你睡吧。”
他似乎并不相信,麦达急切地想要辩解,但机器人过来合上医疗舱,他泄气躺回去。
许久,他慢慢掩住脸,双唇抿紧,说到底,如果没有利奥波德,他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这都怪利奥波德。
……
卡斯帕没有甩开雌虫们,光明正大踹开医院的门,大步进入。
子弹划过他衣角,在地上留下焦黑的弹孔,斯特放出精神力,于是火力一停。
他从楼梯上下来,对卡斯帕招手,替他拍去肩上的硝烟。
他笑吟吟抬头,目光冷冽:“各位这么追逐我的雌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想在我面前杀了他呢。”
雌虫们僵住了,不敢回话,雄虫的精神力压住他们的精神域,仿佛下一秒就能让他们变得支离破碎,这种命脉被握住的感觉令他们感到久违的恐惧,谁也无法出声辩解,他们甚至不敢眨眼。
“赶紧滚。”
好在雄虫没有继续,精神力退去,他们集体松了口气,愤恨看一眼卡斯帕,匆匆行礼,队长下令:“返回!”
见他们离开,斯特脸上的冷漠一收,急忙查看卡斯帕:“没有哪里受伤吧?”
卡斯帕摇头:“我很想你。”
斯特笑笑:“就五分钟不到,你也想太快了。”
卡斯帕抱起他:“可以给我一些补偿吗?”
“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斯特没有拒绝,“去监狱,飞过去吧,快一些。”
这是允许他抱了,卡斯帕调整姿势,让他能更舒服,再次展开翅翼飞离医院。
医生们这才从角落里探头:“哎呦我去。”
他们指着门外和门内的弹孔骂骂咧咧,发誓下次治疗那些军雌一定下死手疼死他们,然后认命开始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