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的画受到了别墅内众人的认可。
贺大哥很夸张地说:“湖边的春景还没小一画上的好看呢。”羞得许一的脸嘭一下就红了。年妈妈和林昭宁更是夸出花儿来了,贺叔叔在他们说话期间一直频频点头,连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贺钰最后都说了一句:“我那些东西真是给对人了。”
他们要走,贺家人拎着大包小包的送了出来。后备箱被一下子塞满了,画具只能放在后座,画架更是斜着插在后车厢,许一只能斜坐着腾出更多空间。贺叔叔担心不安全,说要让人之后把架子送过去,三人拒绝了。
回去路上是年岁安开车,一路堵车,许一用手抓紧车顶的把手,倒也不颠簸。车驶入地库后,三人搬了两趟才把车上的礼品搬完。
不出门的日子和过年前也没什么区别。
初三,年岁安去参加同学聚会,他一个人赴宴,因为喝了酒,袁绯然去接他回家。许一坐在沙发上等两人回来,看见事务所的群里祁冉冉嚷嚷着要聚一聚,他想要出门玩耍的心也蠢蠢欲动。两人聊了一会儿,袁绯然和年岁安回来了。许一便把聚会的事情告诉了袁绯然,她回答说定好了时间再告诉她。
于是便定了初五事务所内部聚会。年岁安由于是家属,也被捎带着去了。地点是祁冉冉定的,看起来她早就想好了要去哪里玩了。
初五当天,四人在商场门口碰头。
许一本来挑了一身驼色的皮质风衣,穿在身上却显得怪模怪样的,于是只好换成了一件咖色的棉外套。他里面穿的是白色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运动裤和同色运动鞋。看上去就青春洋溢,稚气又活力。
袁绯然和年岁安两人都一身黑,统一的毛呢风衣配皮靴,再戴上墨镜就会有种电影的质感。
祁冉冉则和他俩恰好相反,穿着一件蓬松柔软的白色超长款羽绒服,下摆差不多到小腿肚子那里,脚上是一双浅棕黄色的雪地靴,肉色的丝袜夹在外衣和鞋子之间,隐约能看到一点。
一见面,她就上前拉住许一,迫不及待地往商场里面走:“走走走。我爸妈非让我穿这么一身,快热死我了。咱们赶紧进去,让我把外面衣服脱了。”
进了商场,祁冉冉把身上背的小包交给许一,费劲地把自己从羽绒服里解救出来。她内里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个杏黄色的羊毛马甲,下面穿着一条看上去就相当厚实的红棕色呢子长裙,裙摆的位置就比羽绒服下摆高了那么一丢丢。
“和爸妈住一起就这点很讨厌。”祁冉冉抱着她那个巨大的羽绒服,边走边跟许一抱怨,“出门穿什么衣服也要管。我本来穿的外套很轻薄时尚的,可我妈硬是觉得我冷,让我换成这件羽绒服了。”
这样的抱怨在许一看来无疑是幸福的烦恼了,他也没有反驳,只在祁冉冉停顿的间隙时不时地点点头。
吃饭的地方也是祁冉冉挑的,据说是一家颇受欢迎的西餐厅,招牌是百分百好评的草莓椰子蛋糕。祁冉冉在视频平台上反复刷到这家西餐厅,馋虫之魂被勾引得按捺不住了,几乎是一进商场就直奔着餐厅而去。
尽管刚到饭点,受欢迎的餐厅依旧是要排队的。祁冉冉领了号牌,回头一看,袁绯然和年岁安正一左一右朝不同方向看,她偷笑着跟许一说:“有没有觉得咱们俩后面好像跟着两个保镖?哈哈哈。”
他们坐在门口的等待区等位,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有座。进去之后,祁冉冉拿着菜单先点了一堆招牌,之后几人又轮流看了菜单,添了几道菜。等待期间,几人聊起最近的假期生活。许一说了去贺家拜访并遇见顾识闻的事。
“倒也不稀奇哈,顾老板也是有钱人,住在那一片很合理啊。”祁冉冉说,“哎,说起突然遇见,三十那天我还突然见到了我发小的女朋友呢。”
见旁边的许一和对面的袁绯然都在看她,祁冉冉的好奇心、探究欲和分享欲促使她决定,完完整整地讲一遍这个八卦。
“咳咳,说到我发小啊,他当初高考考上了警校,后来直接进了特调局工作,真是让我特、别、羡、慕、啊!”最后几个字的发音极重,显然每次提起这段往事,祁冉冉的内心都很不平静。她顿了下,接着继续说:“不像我,哼哼,主动去特调局做测试,人家都认为我没异能的。当然,我的事是个题外话,继续说我发小。”
祁冉冉:“自从他进了特调局,就特别死板,一板一眼地按照局里的规定办事,把原先答应我的事全抛到脑后了。说好会给我透一点特调局的案子呢,结果转头就当没说过了!”
见她说着说着又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许一有些不解地问道:“这和他女朋友有什么关系呢?”
“呃,别急嘛。”祁冉冉回答道,“前面那些主要是为了说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他就是一个老实巴交又死板得不行的人,工作又忙,生活中除了运动又没什么别的爱好,和潮流完全不接轨。我本来都以为他要注孤生了。结果,有一天他居然跟我说,他要跟别人告白!”
这时侍者端着他们的菜来了,碳烧牛排、开放式和牛三明治、海鲜烩意大利面和黑松露薯条摆上了桌。袁绯然没说话,拿起共用叉子将海鲜面均分成了四份,一份直接挑进自己的盘子,用行动宣布开吃。
祁冉冉用自己的叉子把意大利面卷到自己盘子里,一边卷一边叨叨:“好家伙,案子不告诉我也就算了,谈恋爱也不告诉我!这家伙到底拿我当不当发小啊!”她猛吸一口意大利面,咀嚼吞咽后继续说,“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没跟他计较,还是给他支了招。后来,这家伙就跟他女朋友顺利在一起啦。”
旁边的许一正吃着面,不由地停住点点头。到这里还是一个美好单纯的爱情故事,听得许一心生憧憬。
“唉。”祁冉冉叹着气把叉子放到盘子边,提溜走许一的全部注意力,他心里紧张,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听祁冉冉假装锤了下桌子,气愤地压低声音:“谁知道这家伙,把没告诉我的案件详情全告诉了他女朋友!有段时间,他天天给我打电话诉苦,说自己不应该把那些事告诉小雪的。可恶啊!他之前明明答应要告诉我的,果然有了女朋友,忘了发小!”
“啊,啊。这样吗?”许一的手架在半空,脑子空白地想这是个什么展开。
祁冉冉看起来还没从悲愤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一边喃喃自语“他明明答应告诉我的!”,一边报复式地吞噬意大利面,直到端上来的雪顶茉莉青提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许一帮她插上吸管,放在靠近她右手的地方,祁冉冉喝了一口。
她继续说:“唉,反正他自那以后情绪一直很消沉,我尝试了好多办法都没能让他振作点。本来,我想和他女朋友沟通一下的情况,便问他要简信号。结果我刚一提,那家伙就大发雷霆,说什么都不给我简信号,还说我这辈子别想知道他女朋友的简信。不是,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你们说这像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这人别是在偷偷祸害人家女孩吧?”
“那不一定。”袁绯然叉了块牛排,面无表情地插了句。
祁冉冉没在意袁绯然的突然插话,继续道:“总之,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讲,更不可能跟以前的朋友和他爸妈讲了。我实在搞不懂他的状况,干脆建议他要不就跟局里说了,说不定补签个保密协议就没事了,他直接回复不行。就这,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就算给他发了很多心灵鸡汤,那他不是也没回复嘛。“
看到忠实听众许一投来赞许的目光,祁冉冉稍感安慰。她画风突然一转:“结果有天,他突然用一种很丧的语气给我发消息,说:‘我们分手了,你满意了吧。’满意个大头鬼哟!我可从头到尾没说过让他分手啊,这锅还能甩到我头上?”
细心听众许一打断了祁冉冉的震惊,他提问道:“冉冉姐,如果你不认识你发小的女朋友,那又是怎么突然见到她的呢?”
“这个嘛,是因为那天他女朋友来找他,我看那小子激动得又一次把我扔在一边,就百分百确定啦。”祁冉冉叼着根薯条,瞳孔上移,没好气地说道,“多甜蜜的一对小情侣啊,扔下我直接跑了。害得我拎着三大袋东西走回去,还得找借口替他掩饰。天知道,他妈妈问我‘良良没和你一起回来’时,我尴尬癌都快犯了。”
说完,她看到旁边的许一捏着一根薯条,一戳一戳地蘸着酸奶沙拉酱,似乎在想什么。祁冉冉用公用叉子给他戳了块牛肉,问道:“怎么了,小一?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你们的关系听上去真好啊。”许一说,“……也不知道我在学校能不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祁冉冉起初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立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能,肯定能!”毕竟她一向是个乐观主义者。
“我相信小一,肯定可以的。”祁冉冉问道,“小一准备去哪个高中上学啊?”
“还没决定。小一基础不行,可能得先补习几个月。”袁绯然替许一回答了,她抬手将最后一块牛排叉进年岁安的盘子里。
“嗯嗯,确实得先学学。”祁冉冉转头问许一,“小一,你想来我的母校吗?我们学校很好的哦,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友善的,学校食堂也还行。如果不想吃食堂,还可以出去吃或者让家长送饭。学校附近就有一个大商场,去吃去玩去逛都很方便。”
灯光碎在许一的眼睛里,片片是期待。他狠狠地对祁冉冉点头,说:“想!”
“好耶。那到时候我跟我妈说说,让她帮你安排插班测试。”祁冉冉欢乐地说,随即又有些心虚不安,“呃,虽然只要成绩达标了,我们学校都来着不拒,但是呃,学费可能……”
她抬头,对面两个人的眼神充分表达了他们的疑惑,仿佛在说:就算再贵,我们还能让孩子没学上?
祁冉冉的心一下子安定了。
旁边的许一拉了拉她的袖子,等她转过去时,许一望着她,说:“冉冉姐,你别担心。我还有画画赚的钱和爸妈的遗产,实在不行,就把家里的首饰全都卖了。”
“我一定会去上学的。”许一说。
一层期待的金光洋洋洒洒地照在他身上、脸上,四周飘浮的金色粉末围绕着他,星星点点落到他的眼睛上,映在他的清透的瞳孔里。此时,这一线金芒犹如清晨开运破月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天地间的夜色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