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心思,因为有规定不可动用武魂,这让虞熙不得不另辟蹊径来订立新的契约。
倒不是她恪守规矩,只是这规矩对她而言无伤大雅,破与不破都无所谓。
在基于这是一场考核,极有可能被人监控的猜测下,虞熙懒得节外生枝,反正克鲁莱特说他有办法在不动用武魂的情况下完成召唤。
虞熙翻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割开了左侧手腕,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染红了身前的雪。
她举着左手,右手按照克鲁莱特的精神烙印,以自身鲜血为引,勾画出一个古老的魔纹法阵。
等画完后,她竟然有种头昏目眩的感觉,那是精神力差点被抽空的迹象。
要不是虞熙如今已是半步灵域的境界,克鲁莱特根本不会提出这个办法。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紫色的光芒绽放瞬间笼罩了整个山洞,使得虞熙不得不眯了眯眼。
紫光大盛了数秒便缓缓收敛,虞熙只觉右手中指一烫,睁眼看去便发现那里多了一圈契约之环。
看来召唤成功了。
她看向法阵,比起当初召唤小七小八时,这次的法阵仅有直径三十厘米大小。
而此时此刻,法阵之中,一截黑色的枯骨静静的躺在其上。
虞熙挑眉,心道:骨头?
仔细一瞧,那并非是骨头,而是一只约半指长的黑色虫子,全身是五彩斑斓的黑。
最重要的是,牠身上有与克鲁莱特相同的特殊气息,神秘、古老、诡异的,不可以探明。
不过正如克鲁莱特所言,那种特殊气息很淡,没有克鲁莱特那如同无限深渊的强大可怕。
克鲁莱特颇为惊喜地道:“小丫头,你运气不错啊,竟然把‘尸虫’召唤过来了......嘿,收起你那无礼的表情!”
虞熙勉强松开眉头,但眼中的嫌弃仍在。
克鲁莱特气道:“你知不知道这小东西即使在本王的位面也是极其稀有的存在,有多少人花了毕生寻找都找不到!你别看牠弱不禁风的模样,那是因为牠本身就没有任何攻击与防御力,牠的唯一作用就是——不死!”
虞熙一边用魂力温酒,一边敷衍地道:“呀,好棒棒哦。”
克鲁莱特:“......”
靠,忘了这丫头都不太想活。
他捏了捏下巴的触须,耐下性子解释道:“不是绝对的不死,那种存在,现在的你是召唤不过来的。尸虫的不死,是形容牠极其强大的自我痊愈能力。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支持,牠就能不断高速再生修复,几乎弄不死牠,生命力可谓极其顽强。同样的,你们魂师把牠种入体内,便成为牠的宿主,你提供牠所需的营养生存,牠给予你近乎不死的强大自愈力。毕竟,一条尸虫一生只能有一个宿主,主亡虫死。”
虞熙这才提起些许兴致来:“有点意思,怎么做?”
她不需要长生,只需要解决敌人的实力。
如果有强大的自愈力,她就算无法一击绝杀敌人,也能把对方耗死。
想想就令人十分愉悦。
感应到虞熙内心的疯狂想法,克鲁莱特无奈的道:“你悠着点,尸虫虽然能给你强大的自愈力,但不代表把你痛觉也屏蔽了,受了伤该痛还是会痛的。”
虞熙不以为然。
克鲁莱特耸耸肩,道:“取一滴新鲜的心头血,喂给尸虫,牠认主后便会自己进入你体内。”
虞熙放下酒壶,依言照做,褪去裘袍,拉开衣襟,袒露心口,随后把匕首插入数寸再拔出,催动魂力逼出一滴精血,双指一引,将那滴心头血送到尸虫跟前。
原本沉睡的尸虫闻到血味后顿时精神了,一口吸光那滴富含能量的精血,顿时牠身上多了一抹血色,然后化作一团红光,飞入虞熙心口的伤处。
一股钻心剧痛顿时传遍全身,痛得虞熙不禁发出一声闷哼,紧捂着心口背靠洞壁,眉头皱起几分痛苦难忍的神色。
她能感受到,尸虫初入新居的欢欣雀跃,近乎贪婪地撕咬着嘴边的新鲜血肉,血肉中富含着高浓度的能量,让牠十分惊喜。
这位宿主实在太过美味了。
尸虫贪婪吞食着,却也记得不能把宿主弄死。
一边吞食,一边反哺。
渐渐的,虞熙的体温开始升高,全身肌肤泛起淡红色,散发出来的热度甚至融化了身下的雪。
虞熙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剧烈的疼痛与高热把她折磨成半死不活的模样,脸色苍白之中透着不正常的绯色,额头甚至渗出了汗水。
视线开始模糊,眼皮子逐渐合起。
在黑暗之中,体内的白炽魂核是那么的耀眼夺目,此刻的它正在疯狂运转着,不断吸纳着身边的天地元力,不断地供能给那只贪婪的尸虫。
尸虫得到更多的能量,便更加积极努力的反哺宿主。
在这庞大的能量循环冲刷之下,虞熙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热化了。
布下的隔绝屏障一闪一闪似要崩塌,又被克鲁莱特借虞熙之力给加固了。
一场蜕变在暗夜雪色之中悄然发生。
意识逐渐飘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
剑光凌厉,哭声凄凄。
断掉的下肢传来阵阵疼痛,又痛,又痒,又热,十分难耐。
躺在草堆上养伤的日子是难熬的,失去下肢的躯体那么的笨拙,连翻身都有难度。
手掌上的茧子主要也是来源于那段时日,在一次又一次磨出水泡与不慎刮伤下,身体形成的自我保护。
然后她学会了用手爬行,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爬得好看些,别看着那么丑陋可怜。
直到断口生出了新的皮肉后,粗糙的木制义肢代替了她的双手。
学习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她一直深有体会。
新的皮肉耐不住摩擦,断骨也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尽管那时候她已经瘦到风吹就能飞的地步了。
一次一次的跌倒,一次一次的站起。
她可以忍受这些不适,毕竟如果能直立行走,谁想像条狗一样爬来爬去?
再后来,手头有点闲钱了,木制的义肢换成了符合人体工学的机械义肢,大大减轻了义肢对身体的负荷。
时至今日,只留下手掌与断口处的薄茧,还时不时地无声提醒自己那段时日的艰辛与痛苦。
洞窟外,飞雪连天,夜色沉沉。
洞窟内,光线暗淡,唯有两点幽幽绿光闪烁。
虞熙眨了眨墨绿色的眼眸,眼神难得怔忪。
而她的目光此时正落在自己的断肢上......正确来说,是曾经的,断肢。
膝盖以下,一双纤细的小腿映入眼帘,肌肤莹白,摸上去柔软冰冷,是真实的活人血肉的触感。
虞熙抚摸着自己的小腿,小腿反馈回来微痒的感觉。
除了痒,还有的冷。
是踩在雪中的寒冷。
“......真是,不可思议呢。”
她勾唇轻笑,却是满眼复杂。
当初连全大陆第一治疗系魂师的雅莉冕下都摇头的旧伤,如今忽然就痊愈了。
她不再是瘸子了。
克鲁莱特嘿嘿笑道:“怎么样?厉害吧!重新有腿的感觉如何?”
虞熙沉默片刻,转而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出声。
克鲁莱特道:“你笑什么?”
虞熙垂眸看着双掌,掌面光洁滑嫩,茧子全都消失了,恐怕也是尸虫的治愈效果。
连最后一点过去的证明也被悄然抹去,心里空落落的。
她呢喃道:“或许,又要重新开始学走路了。”
命运兜兜转转,回到了始点。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恐怕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拼命向前冲了。
活着太难太苦了,她很累,也不想再走下去了。
等一切结束......
等一切结束......
还要等多久呢?
思绪翻涌,令人不悦之极。
虞熙烦躁的啧了一声,猛地拿起酒壶,将里面的酒液尽数倾倒在身上。
洞窟内顿时弥漫着馥郁的酒香,她的发、她的脸、她的衣襟上晕开了酒渍,衣衫又浸满了血渍,组合成复杂的香气。
在极寒的温度下,酒液瞬间结成了薄薄的冰霜。
虞熙:“......好冷。”
克鲁莱特:“......”
这丫头又再发什么疯。
经此一举后,那些不悦的情绪倒是消散了。
然后,虞熙开始试验尸虫的能耐。
弹了下匕首,剑锋发出嗡鸣之音。
那么——试验开始吧。
浅层割伤,魂力消耗几乎为零。
深层割伤,魂力消耗微弱如丝。
避开内脏的捅伤,魂力消耗比深层割伤多一点。
避开内脏的贯穿伤,要再消耗多一些。
单纯骨折,再多一些。
断指,再多一些。
断肢,再多一些。
烧灼、冻伤,其消耗也是受严重程度左右。
单一内脏破裂,根据内脏的破碎程度与重要性,魂力消耗也有所不同,胰脏、脾脏、胃部、肝脏、肾脏、肺脏、心脏......往上翻倍递增。
复数内脏破裂,所需魂力更多。
内脏全部同时破裂,消耗魂力量意外的庞大。
再接着是,头部,爆头的话......
‘会死!’
克鲁莱特冰冷的声音倏忽响彻脑海,宛如一盆冰水将她浇个透彻。
同时,也把陷入疯魔的她拉回现实。
虞熙喘息着,面色异常的苍白,眼神中的疯狂渐渐淡去,身上衣裙破烂,完全染成了红裙。
然而,她的身体毫发无损,完好如初。
她看着宛如大型分尸现场的洞窟,血淋淋的,失神片刻,强行忽略掉心底那股异样的快/感,随即弯弯眉眼,道:“测试,完毕。除了爆头,基本上都能修复再生呢,真厉害真厉害。”
克鲁莱特看着再度成长的龙卷风与崩塌加速的天空,心中叹了口气。
‘天快亮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准备出发吧。’
虞熙捻起血色袖口,欣然同意。
待她简略梳洗更衣后,天光初亮,山中的温度似乎随着阳光而升高些许。
左右睡不了,干脆就上路吧。
义肢与真正的腿,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虞熙没走两步,脚步一个不稳,脑袋就磕到洞口的突起处,好在她反应快卸了力,才不至于磕了个结实,不然得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给划破了。
她慢慢地扶着洞口站起身,随手抖掉狐裘上的雪,再度启程。
重新学走路并非易事,虞熙凭借久远的记忆,生疏的指挥着下肢肌肉去协调收缩与舒张,一点点地纠正自己歪七扭八的步姿。
那模样,只能说比婴儿学步好一点。
地上的积雪很深,一脚没入,最深能到大腿处,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学习走路是件难事,路程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难免的。
狐裘穿着暖和,但这时候就多少显得有些碍手碍脚的,还不如褪去。
靴子亦然,既是碍脚,穿着还有点松有点膈脚——可笑的是,她穿了那么些时日,才知道原来这靴子不合适。
虞熙摇摇晃晃地走着,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更难走,跨过了这座山,还有下一座山伫立静候她的到来。
极目远眺,山脉连绵,风雪飞扬。
翻不完的山,下不完的雪。
但虞熙并不着急,此趟出差前,她已经把目前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赵宅,烧了。
落跑的两个混混,也处理了——改邪归正又如何?皆成了家又如何?有了孩子又如何?
这都不是放过他们的理由。
手起刀落,一个不留,让他们一家在阴曹地府里团圆去吧。
至于圣灵教......
她轻轻勾唇,眸光充满血腥之色。
不急,来日方长,只要她还剩一口气,圣灵教就不会有安宁的一天。
整整一天,她才堪堪翻过第二座山的山顶,正艰难挑着下脚地下山,进度可谓龟速,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