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和被卫逸猛地推开，重重撞在斑驳的砖墙上，后脑勺磕在凸起的墙砖上，顿时眼冒金星。
他下意识扶住墙，却摸到一手湿滑的青苔，黏黏腻腻像是人体组织。
卫逸这傻逼！
"你他妈——"脏话刚到嘴边，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划过眼角。
江和本能地眯起眼，瞳孔却在看清那道白光的瞬间急剧收缩。
那不是光。
是刀。
杨乐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爬起来拿着菜刀又砍过来。
他双眼布满血丝，两只手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刀身已经完全没入卫逸的脖颈，只剩下刀柄还露在外面。
江和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见卫逸的身体微微抽搐，脖颈处喷溅出的血珠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杨乐乐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却仍保持着劈砍的姿势。他脸上的凶神恶煞逐渐被惊恐取代，嘴唇开始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快得像是被人按下了快进键的电影画面。
江和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这一切。他呆在原地，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脸上火辣辣的疼和鼻腔里浓重的血腥味都在提醒江和——这不是梦。
卫逸看着江和自己打自己，突然动起来，脑袋和脖子之间仅剩一层皮肉相连，鲜血滴滴答答地洒在地上。
他漫不经心地朝杨乐乐走过去，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鬼...鬼啊！"杨乐乐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连滚带爬地往巷子口逃去，中途还被自己的裤脚绊了一跤，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夜色中。
江和咬牙切齿地追上杨乐乐，跑了几步停下来。
抓这家伙又有什么用？
江和对着杨乐乐爆了一句粗口，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到停在原地、抱着膝盖默默无言的卫逸。
他下意识地想问一句有没有事。
但问出口又觉得有点傻逼。
机器人不是人，不会疼，不会死。
但卫逸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他身上也有一部分血液，从脖子上滴滴答答流出来，染红了毛衣，从裤腿露出来一大堆血迹，加上毫不涣散的瞳孔，看起来十分惊悚。
道德感让江和止住了撒丫子逃跑的念头。
卫逸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断裂处不时冒出几朵蓝色火花：“哥。”
江和：“你别动。”
再动头都要掉下来了。
卫逸脚步一顿，有些执拗地又往前走。
江和心被揪起来，本来还想安慰一下，看到卫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骂骂咧咧地小跑过来：“你动什么动？脑袋掉了怎么办？你找死呢？我不是说让你别动吗？？”
“哥，我能把脑袋拿下来吗？这样不舒服。”卫逸皱眉：“你把我脑袋拿下来行吗？”
江和：“你疯了吧。”
卫逸脖子上的人工血液已经流干净了，断裂处开始噼里啪啦炸火花：“我会不会死呀？”
江和差点当场心肌梗塞："兄弟，你先别说话，哥有点害怕。"
卫逸长得真的太像人了。
大晚上，巷子里，一个脖子断了半截的人，叽里咕噜和你说话。
谁不害怕啊请问？
江和其实很想骂卫逸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用胳膊挡刀。
但想到卫逸是为了护他才落得这样的地步，心里除了有点感激，还有一点...愧疚。
他想起平时总是嫌弃卫逸太像人类，鲁莽执拗还犟得要死，在却因为这个“缺点”救了自己一命。
除了愧疚之外，江和还有点不自在，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小时候别人给他一颗糖，自己也急得还回去。
沈言领养江和之后，他也刻意保持距离，不想多添麻烦。
他看着卫逸萎靡不振的样子，觉得这次欠大发了。
还好卫逸是个机器人，如果是人，现在早已经血溅当场，人首分离了。
江和揽住卫逸的肩膀，手掌触到一片冰凉。
卫逸已经没有足够的能源来维持正常体温了，得赶紧回家，回到家把线路都收拾一下。
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在卫逸残破的脖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疼吗？”江和的声音发涩。
卫逸柔柔弱弱地哼了两声，像只受伤的猫：“疼。”
江和屈起食指弹了弹卫逸的脑袋，贴着耳朵听回声：“疼痛感知不是关了吗？这样还疼？连电了？”
“可能吧。”卫逸扣着手指，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夜风里。
江和也不在乎卫逸是不是在耍心眼或者卖乖了。
他咬紧牙关，握住插在卫逸脖子上的菜刀。刀刃与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江和能感觉到刀身传来的震动，像是咯吱咯吱的磨牙动作。
江和本想把菜刀随手扔掉，犹豫了一下随手把刀别在了自己的裤腰上。
冰凉的刀身贴上着皮肤，江和鬼迷日眼地打了个寒颤。
他伸手扶正卫逸摇摇欲坠的脑袋，指尖触到断裂处裸露的电线，细微的电流让江和手指发麻，
江和活跃氛围似地吹了声口哨：“还好，问题不大，回家修完不留疤，不当误你撩妹帅朋友哈，没事，不怕。”
他不会安慰人，哄小孩大孩都是“不怕不怕”“没事没事”。
巷子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塑料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卫逸嘿嘿笑了两声，眨巴眨巴眼睛，瞳孔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可是哥，我觉得修不好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把自己破损的衣服往下拉了拉。一道长长的裂口从锁骨延伸到胸口，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电路。
最触目惊心的是中央那块已经碎裂的智能芯片，细小的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江和嘴角的笑没收回来，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什么时候断开的？
卫逸全身都经过精细打磨，就算把脑袋和四肢摘掉都没问题，唯一的弱点就是这块智能芯片。
他沉默着把卫逸的衣服拉回去，手指微微发抖：“没事，哥可以修，不怕，没事没事。”
卫逸的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断断续续：“哥，你骗我，你真好。”
“你傻了。”
不远处传来鸣笛声。
卫逸的眼神开始变得暗淡，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抓住江和的衣角：“哥...”
他的声音已经出现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了。
江和握住卫逸的手：“回家，回家就好了。”
地下室还有一些研究设备，保住卫逸的记忆匣应该没问题，大不了换个身体，不是什么大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巷子里的寂静。
夏泽禹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白皙的皮肤上。他的目光在触及卫逸的瞬间变得锐利，很迅速地把手伸到自己西装下面的口袋里。
他一把拉住江和的手臂：“哥，离他远点，他不是人。”
江和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感觉到卫逸的手指在自己掌心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卫逸的眼睛已经半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十分可怜。
夏泽禹掏出一个银色手铐，链条擦过江和手背：“哥，实验室的追踪芯片显示他...”
夏泽禹低头看到卫逸半拉脖子，有些愕然：“？”
然后他又看到了江和腰间的大菜刀。
夏泽禹：“……”
他看着旁边打斗的痕迹，心里面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不是我砍的，回头再和你解释。"江和的声音有点疲惫，站起把卫逸打横抱起来。
卫逸失去支撑的头颅顺势垂落，冰凉的唇无意间蹭过江和喉结。
“我先去回家。”
卫逸的手正在一点点失去温度，和实验室那些冰冷的机械零件没什么区别。
夏泽禹没够完全搞清楚状况，上前一步伸长手臂拦住江和：“哥，你清醒一点！他是机器人，是机器！你看看他的脖子，看看那些电线！他根本就不是——”
卫逸伤口迸溅的蓝色火花，在三人之间织成电网。
夏泽禹每逼近半步，就有更多电光爬上江和锁骨——这是生化人本能的防御机制，却像在标记领地。
“我眼瞎吗？”江和声音很大：“我早就知道他是机器人，我用你告诉我吗？”
夏泽禹几乎没有被江和吼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那就该把他销毁啊，哥，这个东西是项目失败品，留着没什么用，为什么不把他销毁？”
江和压不住火气，冲着夏泽禹咆哮：“销个屁！他刚帮我挡了刀子，我转头就把他销毁，我还是不是人？”
“他是机器，本来就该做这些事情。哥，你疯了吗？”
夏泽禹梗着脖子挡在江和面：“这件事情警察调查很久了，万一他们怀疑你盗窃，或者是这个机器人背地里干了什么事情，都会怪到你头上，这个机器人本来就不是合法的，公司也在销毁相关证据，现在把机器人销毁还没什么影响。不会影响公司，也不会影响你。”
江和沉默。
夏泽禹急了：“哥，难道你要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自毁前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