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绍面无表情的问:“那你哥呢,怎么不在?”
“林卓言给他送了东西,下去拿了吧。”贺青野盯着天花板,百无聊赖的回他。
钱绍在一旁长吁短叹:“诶!你是不知道,那天我想找你回青瑞签个单子,结果接到你哥电话,差点吓死!”
贺青野觉得有些好笑,问他:“我哥怎么说的?”
“他说……”钱绍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景。
他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六七天没见到贺青野的人影了,他也只是以为贺青野又去了哪里忘记告诉他。青瑞如今运行的无比稳定,就算贺青野十天半个月不来公司也没什么问题,但那天他签了个新单子,对方指名道姓的要和贺青野谈。
钱绍没办法,只好给贺青野发微信。结果没等到微信的回信,反而等到了一通电话。钱绍接起,却没想到说话的人是贺景颂。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微弱无力,和他聊天说话也时不时的就停顿走神,“贺青野在重症监护室,还没脱离危险。”
钱绍听到贺景颂的声音就已经惊了一跳,意识到贺景颂话里的内容后更是吓得手抖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
他听得出来贺景颂状态不对劲,匆匆安慰了两句,留下一句“青瑞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能解决”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他把手机扔到地上那段,贺青野按着伤口低声笑了起来,“有这么夸张吗?”
“有的兄弟,有的。”钱绍略带严肃手肘撑在病床边,“记得咱们之前连着熬了好几个晚上不吃不喝的跑程序之后的感受么,你哥当时听起来比这个还严重。”
贺青野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
他见过贺景颂这副样子的。
在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睁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贺景颂。
那个时候的贺景颂已经全然不是他平时见到的样子。他一只手撑在床铺上,另一只手拉过另一侧的被子给他盖好。
贺青野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哥。”他勉强的睁开眼,哑着嗓子叫了贺景颂一声,
贺景颂的身形比之前消瘦了一大圈,因为熬夜看护,眼睛也肿的像个核桃,眼底是浓重的黑眼圈,动作思维也迟缓很多。他听到贺青野的生声音,过了好一阵才缓缓的抬头看向他,嗓音同样沙哑,“嗯。”
贺景颂心里高兴的发疯,但已经没精力表现出来了。他连忙去按床头的呼叫铃,没过多久,屋里就围了一圈医生护士。
医生看他醒来也挺高兴,“醒了就没问题了,接下来就是静养。”
贺青野不知道现在距离事发当天已经过去了多久。他迷迷糊糊,但有很多问题想问。
贺景颂就那样站着,过了一会儿俯下身,额头贴上他的。
“哥,爸妈呢?”
贺景颂一边替他顺着额发,一边轻声说,“爸妈一会儿就来了。”
“周帆呢?”
“当场击毙。”贺景颂说。
现在再提起这个名字,贺景颂已经毫无波澜了。身死魂消,只希望这个名字从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不要再来打扰。
他独独心疼贺青野,平白无故的遭了一场罪。
“哥……”贺青野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感觉到唇上低落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尝到那液体的味道后,贺青野抬头看向贺青野的眼睛,“咸的。”
眼泪,是咸的。
贺景颂的眼睫湿润,泪珠还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他低头紧紧抱住贺青野,泣不成声,“对不起……”
“小野,对不起……”
想到那天的画面,贺青野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周帆的刀朝着贺景颂落下去时,他只是下意识的扑了过去。没想到贺景颂会这么的,这么的……
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过贺景颂前几天的样子。
好在他醒来后,贺景颂就已经好了很多,至少面色好看了不少,也没前几天那么疲惫不堪。
钱绍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在旁边咔哧咔哧的啃起来,“还有,你之前不是在追你哥么,追到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贺青野心想。
钱绍又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没追到的话正好趁着这次受伤,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我不逼他做选择。”贺青野摇了摇头说,“我挨这一刀只是因为我爱他,因为他是我哥。”
这是他的单箭头感情,至于贺景颂愿不愿意回应,那是贺景颂自己的事情。他只是不想看到对方受一点伤,贺青野不敢想,如果那天周帆捅刀的人是贺景颂,他会有多么的崩溃。
他宁愿受伤的是他自己。
况且他也明白贺景颂实在纠结什么,他承担着太多,家庭、亲友、长辈、父母,不管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足够贺景颂焦头烂额好一阵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一定会把所有过错和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病房外脚步声渐进,两个人也停止了这个话题。贺景颂拎着几个袋子从外面走进来,和钱绍打了个招呼:“小绍来了啊。”
钱绍连忙起身给他让开位置,“颂哥。”
“不用不用,你坐着吧。”贺景颂将袋子放到不远处的茶几上,又把其中一个保温袋单拎出来,放到贺青野面前,“喏,林卓言给你煲的汤。”
贺青野本来保温桶都打开了,听了这句话又默默盖回去,“他煲的还是他家阿姨煲的?”
“啊?”钱绍疑惑,“他煲的不好喝吗?”
贺青野仿佛又回想起那晚汤的味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喝了会再进一次重症监护室。”
林卓言那天突然要给他煲什么鱼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林少爷让做饭阿姨留下配方后霸占厨房,相当听劝的没有给病人放一点调味剂,导致贺青野感动的打开饭盒并倒出一大碗之后,看到的就是一条“冤死”的鱼以及飘了点油星的热水。
贺青野:“……”
“那天确实是师兄头一次做饭。”贺景颂笑着给他盛出一碗汤,“刚才逗你呢,这是阿姨做的,快喝吧。”
钱绍原本也只是听说贺青野快要出院,所以过来看一眼。见两人吃完午饭要休息,也起身道别,“颂哥,那我就先走了,等贺青野出院我再找你们玩。”
贺景颂把他送到电梯间,“好,路上注意安全。”
再回病房时,贺青野已经把桌子都收拾好了。
贺景颂想起楚曼秋嘱咐他的事,又把贺青野按回病床上,“爸妈问你出院以后想回老宅住么,要回去的话提前说,让张叔提前收拾一下。”
“不想回去。”贺青野小声嘟囔着。
“什么?”贺景颂没听清,笑着轻轻推了他一把,“好好说话。”
“我说——”贺青野看着他,笑的狡黠,“张叔年纪都那么大了,就别麻烦他老人家了。再说了,回老宅那边也不方便……”
贺景颂不解:“有什么不方便的?”
听到这句话,贺青野单手按在床沿,飞快的撑起身体,凑到他唇边啄吻了一下。
“这样——”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贺景颂,抬起手,食指在自己的饱满红润的唇瓣上点了两下,“不方便。”
贺景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走廊。
午休时间,走廊静悄悄的。此时他无比感谢林卓言当初给他们订的单人病房,并暗暗决定等贺青野出院一定让他请林卓言大吃一顿。
他被贺青野逗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耳朵羞赧泛红。
贺景颂对他的行为做出点评:“贫。”
护士下午就来给贺青野拔了引流管。或许是应了医生那句“年轻人就是恢复的快”的话,贺青野拔完引流管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适,两人当即拍板决定第二天出院回家。
贺景颂和他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出院以后先回碧水湾。碧水湾那边有丁姨在,至少每天的营养餐不成问题。
当天下午回家之前,贺景颂对他说:“明天早晨你把东西收拾好,我来接你。对了,等回家以后,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既然决定以后要住在碧水湾,贺景颂自然要把自己的东西搬过去一些。贺青野当初给他准备的东西虽然又多又全,但有些物品还是以前的用着顺手。
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见时间还早,顺路开车去了景源。
没有周帆捣乱,景源开展的业务可谓是非常顺利,顺利到林卓言下午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他看见贺景颂进来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贺景颂挑眉道:“我不能来?碍着你摸鱼了?”
“不是,我以为你在陪贺青野呢。”林卓言给他也倒了一杯茶,“喝么,之前那个饮品联名的公司茗味送来的,西湖龙井。”
“刚从医院回来。”贺景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这几天别去圣澜找我了。”
林卓言慢条斯理的品茶,心如止水,感觉自己有种品茶大师的超脱意境,“哦,你要去哪?”
贺景颂说:“去碧水湾住。”
林卓言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品茶大师“烟消云散”。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