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能刚生效，阿欢的嘴角便突然溢出些许血丝，但这并没有使她变得更加狼狈。

阿欢掏出张纸巾擦干净血迹，朝面前的两位再次微笑示意：“祝你们好运。”

她举起手中的药剂，做出碰杯的姿势，轻抿一口。与张华木，徐华诗两位的狼狈不同，阿欢的动作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只是讽刺的是，在阿欢说完这句“祝福”之后，张华木脚下突然来了个平地摔，连同怀里的徐华诗一起摔倒在地。

“靠！徐华诗你好重！要压死我了！”

徐华诗立马爬起来，脸上不忘冷笑：“虚成这样，回去等着我的十全大补汤。”

经历这么一个插曲，小丑又追上了不少距离。而徐华诗一扭头，发现刚才还在喝药剂的阿欢早没了人影。

急着与小丑拉开距离，张华木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迈开腿，双翅舒展开，即将再度扇动空气进行下一轮的滑翔。

但他刚飞跃不到半米，才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我……我动不了啊，哪儿来的那么多藤蔓缠住我的翅膀？”

徐华诗听他哀嚎声听得心烦，她扭过头去，看到那对可怜兮兮的翅膀被藤蔓树杈卡住，上头漆黑如墨的羽毛凌乱地散落着，完全没有之前的好模样，死死地限制住了张华木的行动。

徐华诗摇摇头，不禁同情起张华木来：“运气因果律的实力，果真是恐怖如斯。”

破解运气造就的结果，需要拥有比之更高级的道具与技能，因他们没有而只能任人宰割。

“这下好了，狮鹫看到这对翅膀估计哭都哭不出来。”

张华木欲哭无泪，现在的他啥也做不成，只能掏出把小刀焦急地割着缠在翅膀上的藤蔓：“还说啥风凉话呢，再不想想办法小丑就要追上来了，你看他随手推倒的那排树木了没有，那将是我们的下场……”

小丑身为老板，不会被游戏项目擅自拉入，要速度有速度，要攻击有攻击，就连防御灵徒小李扔出的飞镖也不能伤害小丑分毫，仿佛刀枪不入，没有任何切入点。

徐华诗送了个白眼给张华木，警告后者别说胡话。

目前这种堪称无解的状况，也许只有刚才那名灵捕有办法。

更甚者他们也不想动用自己极其重要的保命道具，这才赛季的第一个副本，虽说副本Boss会随着灵捕实力做出修改，但这小丑明显要比之前的副本难打多了。

想着想着小丑已然冲到两人跟前，张华木动弹不得。看着小丑抬手的动作，徐华诗瞬间启动一个防御道具。

砰的一声，小丑手持的剥皮刀狠狠砸在保护罩上，甚至迸溅出斑斑点点的火星。只可惜坚持不到五秒，保护罩的表面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细密的裂痕。

徐华诗迫不得已，再度放出一个保护罩护住自己和张华木。

她看到小丑在保护罩上疯狂劈砍，对方的脸上涂抹鲜艳如血的油彩，咧开嘴角大笑的面容不满灰暗不明的阴影，显得那样的阴森与诡绝。

即便手里还有攻击道具，她的灵徒也能够使唤，但只要小丑无法被击败，用再多手段都是浪费。

估摸着道具还能再撑两分钟，绕口令小队的那位，大概也在暗处观察着他们。徐华诗心下一横，大声喊道：“喂！别光看着呀，帮个忙！”

像是掐好了徐华诗开口的那个点一样，她刚好说完这句话，面前的虚空中攸地出现一道虚拟面板。

【系统提醒：灵捕阿欢向灵捕徐华诗提出协议请求

甲方：灵捕徐华诗

乙方：灵捕阿欢

协议内容：乙方（阿欢）需要给甲方（徐华诗）提供帮助，解决本次小丑危机；甲方（徐华诗）在解决危机后需支付乙方（阿欢）四个道具】

【根据平等互利，协商一致的原则，甲乙双方订立本协议，共同遵照执行协议内容】

【诚信交易，违者必究】

徐华诗的嘴巴都快要合不拢了：“四个道具？太感动了吧，抢钱居然还附赠一次帮忙？”

仿佛只是为了吓一吓人，面板再次闪烁了一下，上头需支付道具的数量由四改为二。

有了前面的对比，徐华诗也只能认了，立马在面板上点击协议确认。随着她的动作，面板上散发起微弱的协议生效的光芒，紧接着一个小巧的手电筒出现在徐华诗手里。

徐华诗疑惑地摆弄了几下，直到手电筒的灯光落在路面，他们才看见上面的荧光笔标记。

徐华诗“……”还是个紫光手电筒，难为人家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已经笃定他们会同意协议了是吧？

张华木终于割掉那些麻烦又缠人的藤蔓，与此同时，徐华诗的保护罩也即将寿命告罄。两人提前做好准备姿势，等着保护罩破裂的同时立马后撤，朝着荧光笔标记的方向逃离。

“左转……然后直走。”

“等等，前面有个大摆锤项目，我们绕远点。”

……

两人步步跟紧标记，与来势汹汹的小丑始终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只是徐华诗看着那个方向愈发觉得眼熟：“这，这不就是去往东区的那条路吗？”

“这么说，那这次行动绝对就是谢南常的手笔。”面对这样的结果，张华木选择直接躺平摆烂，“趁人之危，实在狡诈。”

虽说两人的心情都很一言难尽，但徐华诗还是想看看谢南常会选择怎样逃脱小丑的追杀，他们好偷师学习一番用在明天的战斗中。

很快，他们来到一个岔道口，那是南区与东区的边界点，而荧光笔在这里做了最后的标记，写的是“向前冲”。

他们半信半疑，却也在荧光笔的提示下加快脚步，一举越过了南区的边界。

在徐华诗两人离去之后，一人闪到树后的阴影里，等着小丑即将追过来。他掏出四个遥控器，一同按下按钮。

下一秒，在小丑的视角里，四周忽地响起嘹亮诡异的儿歌，在漆黑的环境里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传来，各焕发出刺眼夺目的彩色灯光，足够闪瞎人的双眼。

是来自四个园区的观光小火车。

尽管小丑目前是怪物的状态，却也被这堪称污染的灯光闹得眼睛不舒服。他皱缩着自己狰狞的脸，神情上充斥着不耐烦，手臂挥起就要打掉挡路的小火车们，以免丢失猎物的踪迹。

可等他的手刚碰上小火车的表面，火车突然从内部炸开，伴随着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礼炮。轰隆一声，小火车残骸连同礼花碎片，一齐纷纷扬扬地砸落在小丑身上。

杂乱的彩色灯光使小丑的视野受限，轰隆的爆炸声响模糊了他的听觉，就连爆炸引发散开的硝烟气，夹杂着古怪的喷雾味道，都让他不再接触到猎物的气味。

小丑站在原地恍惚了一瞬，却又很快清醒过来。他皱着眉头四处张望，最后被身边一堆废墟中的某样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将那东西捡起来，打量了好一阵子。

那是一顶独属于魔术师的魔术帽。

道具昏睡喷雾对Boss的影响没那么好，只能影响对方短短的一瞬间。但就是这么一瞬间，足够小丑失去猎物的一切踪迹。

昏睡喷雾是NPC“自愿赠予”的，小火车也是园区免费提供的，什么都没有损耗，净赚两个道具的谢南常心情甚好。

谢南常来到东区边界的一处僻静角落，他将用来遮光的墨镜向上推，露出一双乌沉沉的眼眸，满含笑意：“两位朋友晚上好，第一次面对面认识，如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他的面前正休息着命运忤逆者的两名队员，而阿欢与尤桑也自发地站在他的身侧。

明明貌似是一场两队对峙的局面，被谢南常搅和得像是新朋友交流会。

徐华诗无话可说，单凭刚才谢南常的操作简直太猖狂太张扬了，果然不是他们能够学来的。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是太捉摸不透。

徐华诗连连摆手：“不，不了，时间不早，把道具交了我们就各自回去洗洗睡吧。”

说完，她一脸肉疼地与张华木合伙出了两个道具，一起交到阿欢手里，顿时谢南常和阿欢脸上都笑开了花，就连尤桑的唇角也轻微勾了勾，一副很愉悦的样子。

谢南常叮嘱阿欢收好道具的同时，嘴里不忘客套道：“与你们这样的聪明人交流真是痛快，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合作。”

啊呸，说的倒是好听，鬼才想和你们再有第二次合作。

张华木听得嘴角直抽，干脆利落地转身与徐华诗一起离开，对谢南常那张脸眼不见心不烦。

知道队长巫师仍等着他们尚未入睡，两位在分道扬镳时给群聊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今晚他们悲惨的经历。

沉默了有一段时间，巫师才迟迟地回了两位队友的答话：【其实我今天也和他们签订了协议，明天才开始执行。】

张华木：【靠，原来我们才是第二个和他们合作的人。】

徐华诗：【队长，所以呢？】

巫师：【我后悔了。】

……张华木震惊地捧着手机，一时间没能再回复队友。

连队长的精神状态也不好了，谢南常及其小队果然十分狡诈。

此时此刻，远在北区的蒋厉还处在自己的频道里。

他原本是要和水饺集合的，因此一直沿着北区的水域行走，期间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会触发游戏项目的区域。

明明北区并不只有他一个人，那个叫周乔的灵捕也该在的，但蒋厉这个晚上都没能听到对方的半分动静。

要不是耳麦里依旧传出来队友的声音，他都要怀疑诺大的北区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隔绝其他人的空间。

夜里很暗，附近的水域表面上透着微弱的月光，显出些许波光粼粼。

很美好很宁静的画面，只是蒋厉依稀记得这里貌似只是一滩死水。

更何况不清楚是不是紧张过了头，蒋厉老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他。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使其不由得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员工在宿舍里睡觉，游客变成怪物困在游戏项目里，只有灵捕才会在午夜园区内游荡。

他认为自己没什么线索，不值得被人惦记，周乔犯不着丢掉宝贵的行动时间来跟踪他。

想着想着，估计是路边有一滩水未打理干净，蒋厉轰的一下摔倒在地，滑倒的一瞬间他晃动起双臂，指甲抠住地面铺设的石砖，才避免自己坠入水中。

但就是这么一下，他看到水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不，不止，还有一张脸，它的主人蒋厉今天下午才见过他的最后一面。

*

他是一名魔术师。

每天早上按时起床，认真仔细整理好自己的装束，这是作为一名优秀员工的基本素养。

这是今天早晨稍稍有些不同，他刚睁开眼起身的时候，他的对床，没错就是那名驯兽师，后者破天荒地朝他道了声早上好。

魔术师有点受宠若惊，但根据《成为优秀员工的必备行为准则》第376条——要与同事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因此他也面色平静地回应了驯兽师。

也许是魔术师日日夜夜精炼技术，磨砺自己，致力成为优秀员工的志向被上天感动到了。在他吃早饭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老板传他去办公室的消息。

魔术师：“！！！”难道他终于受到老板的赏识了？

这时驯兽师刚巧路过，看清了魔术师的手机屏幕，面露惊讶：“哇，老板叫你过去，你摆明是要升职了啊，恭喜恭喜。”

魔术师早就看出来驯兽师笑容之浮夸，语气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果然，驯兽师今天早上的示好不是意外。

不过魔术师不在意这点小小的心机，反正他都要升职了，照顾照顾这位在底层努力攀爬的新人也不算什么难事，也好显得自己大度。

魔术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对了，新人第一个月上班工资都不会有多少，既然我都要升职了，那我原本这个月的工资可以给你过渡一下，熬过这个月你也可以变得和我一样成功。”

驯兽师的面容僵硬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他就像个真被前辈救济的后辈一样，收别人的工资收得喜笑颜开，理直气壮，格外不要脸。

待驯兽师领了前辈工资离开后，徒留魔术师站在原地深藏功与名。

今天他帮助了一名后辈，距离成为优秀员工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