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兵只是盯着阿欢的脸，似乎是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

达到自己的目的，阿欢弯了弯唇角，知道自己赌对了，便继续道：“我没有记忆是正常的，毕竟我和案件没有半分联系，更别说是谭海望这个人。”

“但你就不一定了，”阿欢从虚拟背包里拿出那张谭海望的照片，展示给对方。技术兵跟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看见上面熟悉的自己的脸。

阿欢：“我可是找到了你案发前一天和谭海望见过面的证据，你之所以没发现这些，是因为你没有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也掺和了进去。”

阿欢这种操作，摆明了告诉技术兵，掌握剧情进度的人可是他们，对方要是想清理有关自己的证据要趁早。

技术兵罕见地失语起来，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看得出来，明明你也不确定。”

“但你的表情告诉我的确是这样。”阿欢抱着胳膊，用手指夹住那张照片，视线缓缓落在上方。

这些天来，不仅是蒋厉在警方那里做的努力，几乎是全部交付的信任，以及队友们不知道在哪里等待着他们，这些促使着阿欢一往无前，再无回头路，她只能相信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事实证明，她做的没错，猜的也没错。

得到阿欢这样的答案，技术兵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合同甩过去给她：“你现在要拿合同，是去给蒋厉减轻嫌疑吗？”

看见她接住合同，他也没有并想要对方回答，转身径直离去，似乎是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阿欢注视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照片和合同，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刚才技术兵问她为什么这么有自信的时候，她前面说的那些的确是一部分原因。

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

她松开攥紧的拳头，展开手心，上面俨然落了一道数据流，呈现成一种漂亮的荧蓝色。

*

等到尤桑和谢南常成功选上，在他们身后的人被一个个地遣散回家。

而且身为王国的程岁，以还有别的要事相助为由，将两人单独留在了书房。

周围没了别人，程岁一下子放下了国王的架子，神情变得温和起来：“我已经在这城堡里待了很久，终于把你们等来了。”

面对只有零零散散两个人的小队，程岁貌似已经看出来这次的状况，倒是没有在这个方面继续问。

谢南常点点头，没有多加寒暄，只是询问程岁夜晚的城堡，以及他自身的异样。

程岁抿了抿嘴唇，给两人娓娓道来：“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是以白雪国王的身份居住在城堡里面。但就在那一天，刚好是白雪公主出生的日子。”

他还记得当时他一睁眼，就看见侍女来到他的桌前行礼，报告说是皇后生了个小公主。

那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程岁跟在侍女身后去了产房，等看到公主的模样时，程岁才意识到这是一个著名的童话。

白雪公主。

如同原先故事所描述的那样，小公主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透着樱桃般的艳红色，她正躺在侍女的怀里酣然入睡。

很正常的故事剧情，直到他打算再一次瞧瞧白雪公主的时候，后者已经趁着母亲熟睡的时候，一口咬住对方的脖子，把人吸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小公主像是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那样，一边咬着一边回头看，沾染血液的嘴唇愈发娇艳。

她当然什么都没有瞧见，因为程岁已经融进影子里头了。

自那以后，程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除了他以外整个城堡里面竟然一个活人也没有。

白天内所有NPC会装模做样地维持着城堡的生机，等到晚上又是一片死气沉沉。

甚至他自己好像也出了什么问题，每到晚上不知从哪里传来三声沉重的钟鸣声，程岁就会做着往日朝见大臣的梦，甚至梦境反馈到了现实，他不知不觉间就梦游来到了大厅。

等待梦醒时分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映入的又是已经恢复明亮的大厅。

崭新的，重复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至于白雪公主，程岁只能顺水推舟去给她领了个恶毒后妈回来，让两人窝里斗。

“有点强啊程岁，”谢南常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慢悠悠地敲着桌面，颇有兴致地注视着程岁，“眼睛一睁一闭就能刷新夜晚，我们其他人都没有这种能力。”

听见队友的话，程岁蓦然一愣，一时间难以理解。坐在身旁的尤桑瞥了他一眼，跟在谢南常后头补充道：“没发现吗，你要同化成NPC了。”

“就连副本也在跟着你的行动而变化，这怎么可能是身为外来者的灵捕的能力。”

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依靠钟鸣声分成两个时间段，前面是遵循着剧情固有的规则。

比如说小红帽和狼外婆，不管尤桑和谢南常如何挑衅如何拒绝，它们都不会违背当前的身份规则，转而对猎人造成威胁。

但到了下半个时间段，这种身份规则保护的就转变成了NPC，所以猎人不可以伤害小红帽，但谢南常可以利用其中的漏洞，来伤害顶替外婆身份的大灰狼。

而尤桑作为突然冒出来，且没有身份定义的人物，自然不受其限制。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第二天NPC会重新刷新，是因为晚上取消的人设限制，导致这之后都不是剧情的发展，于是晚上NPC的死亡毫无意义。

小红帽后来和大灰狼黑吃黑，由于她的人设，剧情也会理解为小红帽利用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战胜了假扮外婆的大灰狼。

程岁听着尤桑对这些天的解释，动了动嘴唇，缓了好一会才道：“有着一定的人设遵循规律，所以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童话世界，而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映射成童话书，对吗？”

其他人没有这么规规矩矩，谢南常他们更是反杀了小红帽和狼外婆，还嫌不够似的跑来白雪王国抢原先的猎人职位，各种操作突破了规定好的人设。

只有程岁勤勤恳恳地照着剧情进行下去，扮演好了国王这个身份。

程岁反应确实很快，谢南常略带着赞赏的眼神看他几眼，同时又想到蒋厉那边：“不错，我们这里只是本书，暂时能做到的就是不要同化。蒋厉和阿欢现在在外面，和维纳斯斗智斗勇呢。”

得到回复，程岁这会儿也没有那么精神紧绷了。

不过面对两个大学生独自面对的情况，他有些迟疑：“维纳斯吗，4对4的局面，蒋厉他们应该可以应付的吧。”

对话到了这里，话题已经从副本转移到了维纳斯小队上。“4对4吗？”尤桑难得露出点清浅的笑意，点开了他的虚拟面板，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这里说的是5对3，怎么都不会是我们输。”

*

成功拿到蒋厉所说的支票和合同，阿欢没有立马离开。现在有着充足的时间，她耳麦里蒋厉的声音也没有停顿，让她有了搜寻的方向。

蒋厉在耳麦里向警官阐述着，说他一整天都在小区附近跑腿，直到最后一个单子正好是茂成光家的。

他便提着送来的洗衣机，依着两人约定在九点半来到现场。

两人最后起了争执不欢而散，在他刚离开电梯的时候就被人打晕了，醒来时就出现在了血淋淋的现场，被警方所抓捕。

他貌似还展示了手指给警官看：“当时吵得还很凶，茂成光先生也非常生气，朝我扔了个玻璃杯，我手指也被玻璃渣划伤了。”

“你当时没有想要还手的冲动吗？”警官问道。

蒋厉在那头说他忙着下班，小区保安是不允许他就留在这里，否则会把他赶出去的。所以他只是叫嚣了一会，终究是没辙，连电梯旁边的洗衣机也没给人搬进屋里，就直接离开。

根据蒋厉的说辞，他离开电梯就晕倒了，之后再由一个伪装成同款跑腿小哥的人上到楼层，被邻居所注意到。

刚好这几天这栋居民楼监控全部损坏，警方无法从这里入手，那么蒋厉是怎么回到现场的？

阿欢听着他们的对话，视线扫过了屋里的边边角角，最后在洗手间里面瞧见了一个纸箱子。

她给自己戴上手套，很轻很轻地掀开来看，果然是崭新的洗衣机，连外面套着的那层塑料膜都没有取下来。

她看了几眼，伸手将蓬起的塑料膜向下一压，貌似有什么痕迹露了出来。

是一枚血指纹，由于落下的血液并不多，痕迹有些浅。

阿欢掏出手机将其拍了下来，接着继续观察起来大厅。

还是那个书架，上面的书籍明显排列不同，维纳斯的人应该是根据第一条指令来搜书了。

地上还待着那本童话集，封面是q版的小红帽插图，显得那样童稚，令阿欢想起来那个抄袭视频，上面的女孩介绍说她的画作灵感源由于童话故事。

反正便宜师父知道她在这里，阿欢思索了一会儿，刚要将它拿起来察看，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

阿欢眼神一凛，直起身看向那处地方。是有人搬书搬到了门口，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长了满脸的痘痘，很普通的样貌。

他似乎是搬累了，一手放下书，另一只手抹掉脸上的汗。

“请问您是这里的主人吗？我来送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