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呢？

在对上维纳斯成员的时候，阿欢心底蓦地冒出这么个问题。

当时她正和技术兵在审讯室里面，共同争抢那本童话集。而面前的灵捕也不像是能接触到boss条件的情况。

唯一的答案浮现了出来。

阿欢稍稍深呼吸几下，很快肯定了内心的想法后，她反倒有些释然了。

没想到蒋厉已经成长到连自己都算计的地步，这简直是疯了。

好的不学学坏的，学谢南常的那股子疯劲干什么？！

他们绕口令小队还有没有能够冷静的人？！

她收回自己的心神，面向前方的灵捕，以及那人身后摆弄弯刀的灵徒。

原本阿欢已经将灵徒卡牌夹在指间，正准备迎战，就见灵捕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息，脸上出现了吃惊的表情。

对方扭头朝阿欢投去不甘的一眼，带着灵徒速速离开。

阿欢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数码通过数据流给她留下信息。

在第三轮的回溯开始后，技术兵也是同阿欢一样的行动，前者从住处出来就要往案发现场走去。

结果当他依照前一轮的发展，照例向楼下书店老板问好的时候，对方做出了与之前不一样的事情。

他急匆匆的神情成功吸引了技术兵，甚至令后者放弃现场的童话集，选择跟踪老板。

抱着这样的目的，技术兵正恍惚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这里不再是狭小拥挤的热闹市井，而是一片灰色地带，四周由一个个黑色字词组合，铺成了类似于迷宫的地方。

大片大片的灰白色块，以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眼，极易就让他晃花了眼。

就算是这样，这人也很犟，只是嘱咐了一声队友，都没有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出去。

此前书店老板知道他在跟踪，便将技术兵带到了这个地方，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那位长了满脸的痘痘，年龄和面相都与照片上有所不同的老板。

他缓缓伸出手扶上墙壁，难耐地闭了闭眼，只觉得那些字符都在充斥着自己的视野，显得那样逼仄。

仿佛不断挤压他的活动空间，连呼吸都不自觉困难起来。

技术兵忽然就明白了。

但他也出不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数码从灵徒卡牌出来，一如既往地抱着他的电脑，目不转睛地盯着技术兵。

“我已经将这里的信息转告给了队友和阿欢他们。”数码这么说着，身上环绕起几圈数据流形成的亮环，并没有很亮，只是在这一块地方来说算得上显眼舒适。

技术兵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缓慢地抬眼看他：“根据你的数据显示，如果没有你，我们队伍会有几成胜算？”

“最多一成，”数码这时候做好了一个身为灵徒的责任，仔仔细细给他分析起来。

“当时副本开始前塔罗师测算之前，我也是在队伍里的，所以无论有没有我，直到塔罗师重新洗出死神牌的时候，就没有多少胜算了。”

技术兵本身也是专职人员，他当然清楚这么个概率，面前的灵徒确实足够尽职尽责，没有违抗他的要求，只是在额外时间内顺便给绕口令小队提供便利。

但他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他难以接受的东西有很多，有自己居然战胜不过两名资历很浅的蒋厉他们，有身边的灵徒隐瞒身份为对方队伍做事。

也有同样是队长手下的人，他却如此失败的无力感。

和绕口令小队争斗了整个副本，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是什么胜利，也不是队伍的排名上涨，让他们在生灵里面变得更加出名。

而是他想要让谢南常知道，就算没有后者的带领，比起其他人来看他也依旧很强，不会拖人后腿，已经足够成为可以让谢南常信任的队友。

这样就不会像上次战场那样，谢南常独自揽下所有的有效行动，连他都瞒着了。

一边瞧着闭口不言的技术兵，数码一边跟在自己的话头，道：“而且蒋厉利用了自己的胃癌debuff，吸引boss单独过去，这个副本就要结束了。”

听到这里，技术兵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早没了之前的意气：“蒋厉......他现在怎么样？”

“很不好，说几句话就会吐血，”数码这么说着，从语气里能听出他的好奇,“但不影响他和boss说话。”

此时此刻，正被两人所谈论的蒋厉，用手里的打火机和童话集来威胁住boss。

他虽然资历尚浅，却已经能够拥有不紧不慢和boss阐述副本底细的勇气了。

借着boss对童话集的珍惜，蒋厉继续道：“既然这个世界也是书，甚至每当我们接近案子真正的凶手，也就是你的时候，你会主动引起时间回溯。”

已经过去两轮了，明眼人都能瞧见，按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案件永远都不会得到真相，当天的时间线也会不断被更改，而具有胃癌debuff的蒋厉，就会率先因病死亡，逐出生灵。

扭头吐掉残留在口腔的血液，蒋厉朝他眨眨眼，脸上露出了一抹青涩狡黠的笑容：“既然这样，那这本书的名字是不是就叫梦寐之都？”

boss阴森森地注视着蒋厉，一字一句地开口，带着浓烈的情绪：“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你觉得你又能如何拦住我拿回童话集？”

只见蒋厉手指一动，童话集被他轻轻拨弄开，一张黑色卡牌从书页里头掉了出来，上面闪烁着半截鱼尾的图案，落下来细细碎碎的荧光。

而在boss身后，水饺的剪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倒映着深浅不一的蓝色，举起骨琴的动作蓄势待发。

这种状况在告诉boss，虽然蒋厉只有一名精神系灵徒，但足够对方干扰boss几秒时，他能成功损坏那本后者所珍视的童话集。

于是boss没有再作回话，死死地盯着蒋厉。

蒋厉即便有所成长，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怂，但相比之前已经好太多了。

他咽下堵在喉咙里的血气，说道：“指令说过，梦寐之都是一座梦想的城市，但现在的剧情是谭海望没能实现愿望，哥的身份，以及你都没有如愿，那这本书又怎么能取这样的名字？”

蒋厉看见boss垂下身侧的手攥了又攥，狰狞的青筋浮在他的皮肤各处，像是在忍耐些什么。

“所以我猜这个副本的通关方式，就是改变书名或者是更换内容，但不管是哪种操作，目前这个世界都会崩塌对不对？”

果真如蒋厉所想，当boss听到这些话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变得格外激动，直接对他吼了起来。

“有时候我真是讨厌你的自作聪明，明明你和我的情况一模一样，作品都被人剽窃，凭什么我就会因为外貌歧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凭什么你身边会有人，从头到尾为了给你脱罪都在竭尽全力，就算自己也染上了不少嫌疑？！”

对方吼得皮肤都是通红的，双眼瞪得老大，眼球凸出来，布满丝丝缕缕的红血丝，看上去格外愤怒。

凭什么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借着自己的才华写出不少杰出的作品，特别是那本童话集的时候，茂成光趁机散播对他面貌的舆论。

逼得他为了保全童话集的发布，只能抹去上面的出版社和他的名字。

在对方不断的打压之下，除了童话集，从此他的作品不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成为了低微且无法见人的东西。

他将这些人写进名为梦寐之都的书里面，充斥着无限讽刺，让那个罪魁祸首一遍遍在他的剧情里面死去。

梦寐之都是一座梦想的城市，其实也是一座权贵的梦想城市。

boss像是失去了力气，他瘫坐在地面上，双手掩面，无法控制地痛哭起来。

蒋厉收敛了原先的笑意，目光沉静地看向boss。

兴许是因为胃癌debuff的存在，他整个人看上去既脆弱又平和，带了点近乎神性的平静。

他的手指忽然一松，正打着火的打火机攸地熄灭，掉落在被子上面。

至于那本童话集，悬空后缓缓飘回了boss的身边。

随着boss将其拥入怀中，病床，桌子，墙壁等等，周围的一切事物瞬间化作一张张纸页，逐渐褪色成了纯白。

纷纷扬扬的白纸，铺天盖地地将他掩埋在里面。

埋没了一个生命，埋没了一斗才华。

这个场景很是震撼，蒋厉看着它们在视野里铺成一望无际的白色。这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于这渺渺天地间。

对方到死之前，仍是被他的作品所包围。

蒋厉默默地注视着这里，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成原样。

就在他等待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时，一个细微的声音缓缓传进他的耳朵里，带着一种空洞的回音。

仿佛距离很近，偶尔给人的感觉却又很远。

“为什么会知道我......”

明明蒋厉很早之前就给对方说过一次答案，但他还想再度确认一遍。

听到这句话，蒋厉回过头来，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如对方所想的那样，他仍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说辞。

“因为我会共情，还是南哥钦点的阅读理解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