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狂风呼啸，声音越来越大，离得越来越近。黑色龙卷风将它周围的混沌浊气吸过去，形成更加庞大的龙卷风，所过之处片叶不留。

风把脸刮得生疼，伏苓染能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似要生生将她从什锦殇背上扯下。

“去那里。”什锦殇指了个方向。

众人脚下步子不敢停，使上浑身劲朝什锦殇指的山体密集处奔去。

什锦殇的速度也很快，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脚上有伤，右肩使不上力的情况下，与其他人速度不相上下的。

到达既定的山体密集处，他们不再跑了。

这个地方已经是荒山群边界，再往前就是空旷的荒漠地带，如此庞大的龙卷风如果没有任何掩体遮挡，他们不用片刻便会被卷走。

什锦殇停在山体边，一块巨大石块的后面。

他将她放下，揽在身前，一只手拥住她，另一只手牢牢抓住石块。

而她的腰间，早已被什锦殇用布条将他们紧紧捆在一起。

风刮来的尘土碎石哗哗往身上扬，她的脸则被什锦殇强制地摁在他身前，暂时得以幸免。

即便来灵界之前，她没有灵力的时候，她也少有这么狼狈和被动过。

更是从未想过还能有今日这样，需要人保护才能活命的时候，何况那人还是什锦殇？

摆在个把月前，她会觉得很荒谬。

什锦殇兴许瞧见她走神，低头覆在她耳边道：“别担心，我还等着你给我一个解释，会将你平安带出去的。”

她仰起头，果真见到什锦殇风轻云淡，面上带着温润清浅的笑的模样。

“别抬头，尘大。”

他的声音像是在她耳边，又像是揉碎了夹在风里。

他不容她拒绝，将她的脑袋摁回他胸口。

她没机会看清什锦殇面上更多的情绪，也没来得及越过什锦殇，看外面黑色龙卷风的情况。

什锦殇给她营造的小片天地，似乎只剩什锦殇清浅的呼吸声，连发了狂般乱舞的风都被他隔绝在外。

什锦殇抓在石块上的手青筋暴起，身上的血水涓涓往外流。

风“哗哗”的声响里有一连串其他碰撞的声音，有石块砸到什锦殇背上的，有其他人抓不住掩体，砸到山体上的。

“咔哒！”

什锦殇一直牢牢抓住石块，奈何石块自己先支撑不住裂开一大块，将他们丢弃。

什锦殇和伏苓染被风卷起几米高，然后重重砸到山体上。

这种情况连续发生两起，他们被风带着连环撞，什锦殇才重新抓到一块没再断裂的山体石块。

什锦殇次次都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伏苓染听着他身上的种种声响，心惊肉跳……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声止，淡黄色金光洒满地。

耀石和空中出现的，宛若火球的太阳呼应，发出极淡的一层光，一闪而过。

拥有耀石的人还没来得极感叹一句太阳的怪异，便像进混沌空间时一样，眼前景物变换，出了混沌空间。

伏苓染出空间前还清醒着，得意窥见那蛮荒界许久不见的日光。

眼前场景变换，重回景临镇郊外，体内熟悉的灵力波动流转全身。

时间看着应该是上午，天气还挺好的。

“染染，染染！你终于出来了，还好你出来了！”

日笙期期艾艾的神态在她识海内出现，熟悉的声音叫她也很是想念。

伏苓染扬唇轻笑，“嗯，我出来了。”

她在混沌空间待的时间不短，日笙应该是担心坏了。

日笙前一刻还是很兴奋的，下一刻看到空间外伏苓染现在的样子，神情紧张。

“染染，你怎么伤得这么重，是不是很疼啊……”

日笙边说着，想要跃出空间，被伏苓染摁了回去，“我没事，不要担心。伤只是看着重，吃颗丹药就好了。”

她现在浑身都是血腥味，日笙出来见到更是不好受，还是等她收拾好再说。

有灵力的滋养，她的伤仍旧严重，但至少是有些力气挪动了。

伏苓染即刻打开空间拿出一瓶新的上品修复丹，给她和她身下的什锦殇一人塞一颗，紧接着是她的解毒丹。

出了混沌空间，丹药的功效是极好的。她的毒解了，身上的伤也在快速恢复。

在他们周围除了什锦殇手下五人就还剩欧阳耹，看样子应该是从哪里进的从哪里出，齐漫天、易程等人在别的地方。

几人里有两个人能动弹，她便没起身，让他们喂其他人吃丹药，她则解开什锦殇缠在他们腰间的布条。

什锦殇临晕过去前将她牢牢扣在怀里，晕过去手上力道也没轻多少。现下她一挣扎，自己没挣脱出去，倒是令什锦殇睁开了眼。

他眼里只有片刻恍惚，很快恢复清明。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个遍，最后重新和她对视上。

什锦殇像是松了一口气，面上的冷硬消散，再次变回柔和的，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双眼本就如水波一般温润清亮，如今更甚。

什锦殇盯着她，她也不躲闪，坦坦荡荡任他打量。

什锦殇不知道的是，他的一系列反应都让伏苓染对他敞开一道小口的心，被一团温热包裹。

绵绵软软的，挺新奇。

蓦地，什锦殇环住她的手不但没松，力道反而还收紧了。

她一个不察被他摁进怀里，紧紧抱住。

她没反抗，由着什锦殇。

他什么都没说，但她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什锦殇想表达的是什么。

她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他害怕失去她。

很令人不可思议的结果，却偏偏又是她真切感受到的，容不得她不信。

他身上仍旧有草木的淡香，味道和他身下躺着的草地相融，又隐隐有他们两人身上的血腥味飘来。

其他人一开始还有些响动，现在是一点动静都没了。

她扬扬眉，推搡了什锦殇一下。

什锦殇不松手，脸埋进她肩头。

过了好一阵，他才终是放开她。

她起身，不动声色往身后一瞥。

其他人伤也好得七七八八，早就坐起了身，此刻她回头正正好将六双眼睛瞧个清楚，看热闹是一个不落的。

欧阳耹避开视线，摸摸鼻子道：“多亏有各位照顾，要不然这一趟可能出不来。”

其他人接过话头：“哪里的话，要不是有你们几个最后的力挽狂澜，我们哪能把耀石都凑齐！”

“是啊，多亏了你们，感谢欧阳公子，感谢伏姑娘……对了，还有上官姑娘，上官姑娘应该在附近吧？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

被伏苓染的视线扫过，几人转移话题，有一人想起上官灵兰应该在附近，立马自觉领任务遁走。

两个人离开，其余人相视几眼，不动声色挪远些，继续自顾自聊起来。

“这一趟下来，我以后见到混沌浊气都得绕道走了。”

“是啊是啊，不容易，体验过没灵力的日子，往后修炼得更努力才是。”

“你伤好全了吗？我这还有药你需不需要？”

“……”

不管那话题有没有意思，几人倒是都聊得挺起劲。

什锦殇朝那几人瞥了两眼，而后目光重新落回伏苓染脸上，笑得肆意。

什锦殇的手从她腰侧往前移，握住她的手。

伏苓染跟着他扯起嘴角敷衍笑笑，无情将手抽出。

她抓住什锦殇的手腕捏捏，撩起他的衣袖查看。

什锦殇淡笑依旧，率先自个交代了：“有几处骨头碎裂，经脉受了点伤。”

大致检查一下什锦殇身上的伤，情况可以说是什锦殇描述的那个情况，但伤的程度却比他描述的还要重很多。

什锦殇身上多处骨头碎裂，经脉也断了好多根。

什锦殇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那完全变了个颜色的衣服，上上下下数不清的口子，破烂程度也算和他的伤相符。

也不单是他，她，在场所有人都很狼狈。

伏苓染对身后几人道：“有谁身上的伤特别严重的，可以找我拿黄阶或者玄阶的修复丹。”

天地玄黄上中下，黄阶和玄阶的丹药虽然珍贵难得，可他们也算同生共死一场，丹药方面她自不会吝啬。

她这边说着，手上已经再度拿出一颗玄阶丹药，塞进什锦殇嘴里。

骨头和经脉很重要，用其他品质差点的丹药也不是不能好，但还得多养些时日，不及玄阶丹药奏效快。

什锦殇乖乖咽下。

空间里的日笙早已经傻眼了。

它透过空间看看伏苓染，又偏头瞧瞧什锦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

日笙话里有迟疑，斟酌半天用词，最后还是眼睛一闭问出来：

“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了？”

“哪种关系？”伏苓染好笑道。

日笙嘴巴动了动，嘴张半天问不出话。

伏苓染轻笑，“问不出来吗？那留给你下次想好再问吧。”

什锦殇有对双生灵树的感应，出混沌空间之后他体内也有部分灵力流动，能使用精神力。

靠着那点感应和精神力加持，他察觉到伏苓染似乎在和日笙传音入密。

“日笙吗？”什锦殇问。

“嗯，是它。”

被提及的日笙一顿，看向空间外的什锦殇。

联想到什锦殇之前的样子，日笙一个哆嗦险些把自己给惊住。

伏苓染没管日笙脑补到什么，她顺嘴问什锦殇：“夜笙还没醒吗？”

什锦殇似是往空间里探，停顿两秒回答：“没有，还在闭关修养。”

伏苓染起身去看了其他人的伤势，等大家都恢复得差不多，便依次到附近将身上完全不能看的衣服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