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凌霄是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才刚不费吹灰之力,摧毁了高值数十年费尽心力培养的势力,使得他再不可能碰到大周国的财力。
忐忑的自然是等会要见到寇湛对燕子了解多少?会猜疑自己的身份不会?
当马车停下,一众人下了车后,凌霄抬眼就见到一栋青砖黑瓦楼。那肃穆压抑的气息瞬间弥漫周身,使得她不由自主微微低头,双手轻轻合十。倒不是她在祈祷,实在是从心底起了敬畏之心。
门口的士卒已迎上来,看向毅尘,瞄着凌霄道:“赢经承好!这位是?”
毅尘将凌霄指与士卒,道:“这是家姐,赢环。来拜见尚书大人。”
士卒看了眼凌霄,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凌霄轻吐了口气与毅尘并肩,随着那士卒走进了蔻湛的办公屋。只见他五官端正,面色黑黄而消瘦,犀利的眼神,在扫视他们一行人后,逐渐变得平和些。
毅尘走向前,作揖道:“属下见过蔻大人”指向凌霄道:“这是家姐,赢环。”
眼前之人就是对赢环多有关照蔻叔叔了,瞧着他锐利审视的眼神,凌霄下意识的卷起手指,指尖掐进掌心。
一丝刺痛令她脑袋瞬间清醒,才不至于慌张。她方才走向前不亢不卑福身,微笑道:“环儿见过蔻叔叔。”
毅尘随即让桃子递上礼物,道:“这是家人的一点小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他身旁,护卫忙接过礼物。蔻湛盯着凌霄,疑惑道:“你就是环环,怎么与你父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父母?”
凌霄心下一惊,看来他了解燕子的一切。难怪那样瞧着自己,到底是破案高手,那眼神,差点使得自己露出破绽。
她顿了顿道:“想来母亲并不想让我像她。如此,便给了我这副容貌。”
说话间,护卫已捧上茶。他眼神逐渐变得温和,微笑道:“一路渴了罢,喝点茶。”
凌霄取出檀木盒打开,将貔貅推过去,道:“多谢蔻叔叔对环儿的关照,费劲心思让南大夫特来传授环儿医术毒术。如此上心,侄女万分感激,这是一点心意,还望叔叔接受。”
蔻湛接过细细看了看,心中暗叹道:没想到,这孩子还这样用心,她不过十六岁又无爹娘在身边。心头一软,到底是放下心底那丝疑惑。
温和笑道:“你用心了,叔叔日后常戴。南大夫是叔叔的老友,那年恰好太医院太医过多,有外派名额才得来这机会。也是环儿有这运气,可巧赶上。”
凌霄微笑着与毅尘看着寇湛,各自端起茶吹了吹。
“叔叔只是有些意外,你虽不像你母亲,却比她更胜一筹。原计划休沐去瞧你,不想你就来了。”
凌霄放下杯子,含笑道:“多谢蔻叔叔。是赢环失礼了。原回府次日就该来,没想回府事宜安排好后,就到了今日。就连今日也差点没来成,才刚在来的路上碰到些事,根本走不动。幸而我家护卫路熟绕道,才不至于耽误。”
蔻湛看向毅尘,诧异道:“这西京何时这样不太平了?毅尘可知是什么人在生事?”
毅尘回禀道:“回大人,不是属下们有事,是街上遇见事了。”
“哦,遇见何事?”
凌霄兴奋道:“是这样,我们一路行至教坊司前,忽被人群堵着,马车无法前行。侄女方下车去瞅了瞅,那知看见个世家子弟,嚣张至极,在这天子脚下,亲手当街打死人了。听百姓叫喊,打死人的乃是高府公子,死去的却是林府公子。”
凌霄说话时,没忘瞅着蔻湛的表情。只见,蔻湛脸色瞬间阴沉。又玩笑道:“今儿真是巧了,出门遇见就这一出。两个皆为高官儿子,蔻叔叔你们可有的忙了。”
蔻湛神色已恢复正常,微笑道:“环环,亲眼所见。”
赢环天真笑道:“嗯,不止我见了,满大街的百姓皆看见了。想来那高公子,是跑不掉了吧!蔻叔叔,你说他会被判死刑?”
蔻湛看着这自己一直牵挂,满脸天真的故人之女。不禁想起了燕子。
当年他原是公主棠雅的家奴,却在公主大婚后,指派到驸马高值身边,做了他的贴身小厮。
因高植将燕子养在府外,而认识燕子。两人慢慢熟络,燕子见他不得志,便给了他一本秘籍与钱财让他另谋出路。
高植,却要他以全家人性命起毒誓,永远效忠于他,永不透露他与燕子的关系,方才放他离去。
之后,他凭着那本秘籍,修练了一手出神入化剑术,进了衙门,自己屡屡破案。加之高值的扶持,仕途极其顺利。可燕子,不出几年就没了。
记得最后一次见燕子,自己才刚进刑部不久。那时她肚子微微隆起,满面笑容。临别时,自己叮嘱过她,倘若有什么事,务必给自己留书信。
可她走后,自己找遍各处,也没寻得一丝痕迹。只知她走那夜,院子护卫,奴婢都死了,血流成河。
自己破了无数案件,却破不了恩人之案件,着实遗憾。为此他费劲心思,让南荣复去南越,一来还恩情,二来想知道燕子究竟给自己留下些什么没有。
如今眼前的故人之女,与高值,燕子无一点相似之处。莫非他离开后,燕子又跟了别人。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了。看来燕子的死与高值是没关系了。
如此,甚好!
只是眼下这事,得拖一拖,让高新有出逃的时间。他长长舒了口气,微笑道:“自然是,一切皆按照我国律法执行。环环,没吓着你吧?”
凌霄见他陷入某种沉思后,反而松快了。不知他在这件事上起来什么心思?会向着高值么?
她淡淡笑了笑,道:“没,我远远瞧了一眼,便走了。蔻叔叔,丞相官职那样大,会不顾一切保下他孩子吧?你看,环儿能为此出一份力么?”
“这哪里需要你。”
话落,蔻湛满面关切道:“环环,你才刚回京都。安心在家呆着,或者四处玩玩。至于这案子,自然有刑部府衙受理。”
“这?府衙会寻私不会?”
“自然不会,不必忧心。”
凌霄叹道:“不是环儿担心,只是不想那少年枉死而已。”
“嗯。昨天的事,我听说了。你可有受伤?”
“一点点,不过无碍。否则,今儿就见不着蔻叔叔了。”
寇湛不经意看见她胸前吊坠,记得自己认识燕子起,这吊坠便一直挂在燕子胸前,不禁多看了两眼。道:“那就好,往后出门多带些人。别让我与你父亲担心,我给你指派个人可好。”
“多谢蔻叔叔,那倒不必。”
话落,凌霄瞧着他盯了几眼,自己胸前的吊坠。那眼神虽只一会,也使得她心一惊。忙站起,福身道:“那侄女告辞了。改日得闲,再来叨扰寇叔叔。”
毅尘起身行礼,众人相互告别一番。
姐弟俩走出刑部,上了马车。凌霄看了眼这栋大楼,心想着,棠雅会如何来护着自己的儿子?笑道:“真想知道,那丞相高植的儿子杀人后有被抓住没有?”
毅尘瞧着这与自己,相差不到半岁的姐姐,谈笑间能杀人不眨眼。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十六岁的闺阁女子,如此心狠手辣,面不改色。
如今还能谈笑风生,好似才刚杀人的真是高值。心里不免有几分心酸,几分心疼。温和道:“这得看谁动作快。”
“这话怎么说?”
“倘若府衙官差上门拿人,人已逃。只能上报,有专人追捕。若人还在,那一定跑不掉。”
“是么?”
说笑着,一路径直回了府邸。
是夜,凌霄躺在床上,想着寇湛盯着吊坠眼神中的几分窥视,不禁使她想的头痛,难不成他是高值的人?
又转念想着棠雅,与她哥哥棠坤是一样狠毒,虽这辈子没机会收拾棠坤,能给棠雅添些堵,眼下也够她喝上一壶。
心底亦是喜之不尽,暖暖的笑了笑。不觉间闭上眼憨甜入睡,渐渐飘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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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自己与棠曦自妖界回到西京,因无皇宫进出令牌无法入宫。一时间,俩人毫无目的走在街头。
凌霄又亲眼见到街头巷尾,百姓们卖儿卖女的残酷事实。还有那个繁华街道里,处处是衣衫褴褛的乞丐。何以百姓生活如此不堪?她心酸难耐,泪水随即涌出。
棠曦忙擦了擦她眼角泪水,牵着她的手坐在路边树下。道:“好姐姐别怕。一时进不去,咱们再想办法。”
凌霄痛苦摇了摇头道:“曦,你别多想,我并不是因为这。”
“那就好,要不咱们去府衙。”
凌霄想到多年前杀了慕垣猴。摇了摇头道:“府衙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指不定生出别的事。”随即想到了文俊,道:“曦,咱们去姒王府,不仅安全,还能顺利进宫。”
棠曦苦恼摸了摸头,一筹莫展。皆因自己以往是聋哑儿,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又不愿意见文俊。道:“姐姐,你见了他会就离开我不会。”
凌霄宠溺摸了摸他的头,甜甜一笑道:“你瞎想什么呢,姐姐我这辈子是赖上你呢。我跟他已过去了,过去的时光嫣能回来。如今姐姐心里,眼里只有你。”
“晓得了。”
棠曦笑得如阳光般灿烂,紧握住凌霄的手问着路,寻似王府而去。
才刚到姒王府门口,凌霄正欲抬手敲门,可巧门就开了。随即走出个华贵靓丽的女子。避无可避,俩人同时看向对方,四目相视俩人皆愣住了。
一奴婢喝道:“哪里来的混乞丐,站在这做甚?快把他们哄走,莫要挡了王妃出行的道。”
“王妃?”
凌霄震惊得浑身一软,手忙扶着木门。那魂似飞走了,过了好一点阵子,灵魂才回到身体里。
心下酸酸楚楚,各种滋味翻腾。随着护卫的驱赶,她没出一声,带着棠曦走了。
俩人溜达在街头,又累又渴。凌霄走进来当铺,取下从不离身的赤金麒麟玉坠,递给了掌柜道:“这玉坠,你看多少银子。”
掌柜惊喜看了看物品,道:“死当,三千;活当,一千。”
“死当。”
凌霄签了当票,拿着银子,与棠曦去吃饭了,住进了对面的悦来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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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才刚离当铺,那掌柜正喜滋滋的看着物品。不想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华贵妇人,带着个灵气逼人的少女走了进来。
妇人笑问:“掌柜的又收了什么好物件?”
掌柜忙迎来上去:“东家,确实是好物件您给打打眼。”说落,递给妇人。
一旁女孩惊喜道:“娘这太精致了,又漂亮我要了。”说话时,已拿过麒麟玉坠。
“韵儿喜欢。”
妇人笑眯眯瞧着孩子,对掌柜道:“难得孩子喜欢,那就给了郡主吧!记账就完了。”
“东家说的是。”
这乃似文俊母亲与嫡妹文韵。文韵得了这精致的玉坠,兴奋跟什么似的,一路与母亲说笑着回了姒王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