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翩然若碟,转眼已是次年秋季。天气虽开始转凉,但中午还是有丝丝暖意。文俊带凌霄坐着车辇出了宫。
文俊温和道:“难得今日风和日丽,我们去野镇看看,田间走走。”
凌霄爬在窗口看着那秋山层林,平畴沃野不禁心旷神怡。笑道:“嗯,那要在外待多久?”
“转转就回,权当带你出来游玩。你若高兴,咱们多呆一会。”
“好。”
凌霄瞧着车辇正进入某个野镇,不想就被文俊叫停了。她兴致高昂了才刚下车,文俊便紧牵着她的手走入了田间。
彼时正值秋收,层层梯田的金黄黍株,看的人眼花缭乱。广阔的田间里,百姓正在弯腰收割。
文俊站在阳光下,正看着前方一片景色。漆黑的眼眸里,有信心与坚定的光。嘴角的笑意融融,那笑是凌霄以前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希望,满足,欣慰。一时,让她迷了眼。
此时,文俊用手摸了摸黍株,看着田里的人。亲和的笑问:“老伯伯,今年收成好是不好?”
只见老人放下手里的活,打量着他们俩一番。便满脸堆起了满足的笑,道:“这位公子,见你是富贵人家的人。怎么会跑来我们这山野田间呢。莫不是,也关心咱老百姓民生大计。若如此,真是有心了。不瞒公子,今年的收成比往年多出了三成,是值得庆贺的。”
文俊大喜:“果真如此。便是老伯你家做到了,可整个镇,别的人家做到没做到?”
“这倒不然。少不得有思想守旧的,不相信朝廷颁布的,一年四季的时令。故不会按季度播种,那便没这收成。相信的,按季播种,必定都有。”
“哦!还有人不信。莫非是府衙没来人,给你们指导吗?”
“有来。是咱们镇里少部分人,思想转不过来,不配合。不过看见我们的收成,指不定在家后悔得什么似的。那明年必定会,依照时令来播种。”
此情此景,凌霄不禁想起梧桐临别之言:‘他当皇帝是众望所归,他将会给百信带来安定富足的生活~。’
老伯幸福的笑容与言语,瞬间落入了她的心。那心就那样逐渐温暖起了,犹如初升太阳,熠熠生辉。暗叹道:‘是啊!他确实比曦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她微微笑道:“伯伯,您老这一季收成,可够一家子一年的吃食?”
老伯眺望着梯田里茂盛的农作物,深吸一口气。大笑道:“如今勉强够吃。指望来年,只因来年会更好。你不知,朝廷颁布要配送更多新品种的种子,有椒,有麦和,大豆说不过来了。说到这,到底要感谢当今皇上对咱们老百姓的重视,才使咱老百姓得以填饱肚子。这是以前不敢想的。”
凌霄笑道:“老伯,您老这辛勤劳作,必定能得来硕果累累,黍谷满仓。往后的日子将越发红火。”
“小姑娘,望能托你吉言。”老伯长叹道“我也是老了,这子孙后代算是赶上好时候。真真得感谢当今皇上啊!总算让老头子看见到了希望。”
老伯希望的眼神,满足的叹息深深冲击着凌霄。不觉间嘴角扬起温和的笑,亲切的看向俊。四目相视,文俊睨睨一笑说:“我们去别处瞧瞧。”
“嗯”她愉快的跟上他的脚步与之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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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展眼已是次年盛夏。因文俊想了解国策落实效果,方需巡视各地。遂带着凌霄,梅子,叶伟,南荣复等一众人。乘船经过九河,扬子江,罗刹水一路向南而行。
只因文俊知道凌霄爱酒,故在出发时,就带上了足够的桃花酿。至于食材,意欲在所经过的城镇,当地取材。
遂一路走走停停,四处逛逛。所经过的城镇,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均已今非昔比。更使凌霄欣慰的是,繁华的街道,再见不到那无助可怜,四处抢食的乞丐了。
月余后,船在罗刹水靠了岸。凌霄与文俊便带着众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见街道十分干净,眼前摩肩擦踵的人群,穿着多样,在阳光下格外精神。
一众人走进市场,凌霄惊喜看着眼前的店铺,摊位一个接一个。卖小吃,蔬菜,水产,果子......应有尽有。且每个店铺,摊位前均挤满了人。
凌霄走至摊位前,兴奋道:“大娘,不知这河虾,河蚌,鱼,螃蟹是怎么卖的?”
大娘谄媚笑着:“姑娘你可真识货,这乃是今儿才刚上岸的新鲜货,顶好的料。一个价给你,每斤五两银子。”
凌霄乐呵呵道:“哦!每一样给我来六斤。”
“多谢你了,小姑娘。老头子快称。”
遂大爷开始称海鲜,梅子在一旁付银子。
凌霄好奇道:“大娘,你们这市场够热闹的。这人山人海的,亦能维持这样干净,实属不易。奇怪的是,竟没见到乞丐,弃婴了。以往市场上是随处可见的。可知乞丐,弃婴都去那里呢?”
可巧同为买水产的男子,奇怪的看了看凌霄。道:“姑娘,这你都不知道。”
凌霄诧异看着这三十左右的男子,道:“有什么我不知道不成?”
“你既不知,我且说与你一听。自从新皇登基以来,政治清明,清理官府冗员,减轻赋税,劝农耕织,兴建学堂。所有事情皆从百姓利益出发,对鳏寡孤独给予抚恤。一时教化大行,天下一派安居乐业景象。每个城镇建有救济处,收养弃婴。政府从各个渠道,帮扶乞丐作业。”
凌霄“哦!”一声,问:“你是府衙人员。”
那男子笑道:“我不是,我乃一名先生。”
凌霄点了点头,转头深深看文俊一眼。
大娘叹道:“何尝不是呢。我们老两口以前就是乞丐,如果不是当今皇帝,或许还是乞丐。先前纵然是做梦,也未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自食其力机会。”
凌霄笑道:“哦!晓得了。谢谢大娘!”
大娘叹道:“不用谢我。要谢呢,就谢如今的皇帝。竟让大荒的乞丐,也能这样体面起来。”大娘说着,眼里竟有了泪花。
凌霄心底暖融融,眉眼含笑:“大娘说的是,我记下了。你且多保重,我们便先走了。”
话落,凌霄与文俊并肩走出了市场。梅子与叶伟提着物品,一众人紧随其后。
沿着弯道走到了街面,凌霄不禁打量起,身边走过的妇人。只见她们牵着孩子,喜悦走在大街上。而孩子们嘴里吃着棉花糖,叽叽喳喳,笑声不断。
就这一张张希望的笑颜,天真稚嫩的笑声。一切的一切,深深温暖她的心。“你见过大街小巷的乞丐吗?......。”
凌霄忽然想起,在坤宁宫与文俊说过的话。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一直放在心里。难不成是如此连累了曦?心酸叹道:曦,原是我对不起你!然而,与大荒百姓相比,你我不过是人世间的一粒尘埃。
看着眼前繁华街道,来来往往的百姓。凌霄心瞬间通透,酸楚中泛起喜悦的泪花。笑向文俊道:“文俊哥,多谢你如此用心!有你真好!”
文俊轻轻一笑,温柔道:“霄霄,你这是在这夸我么。你要知道,这也是在诱惑我。你是愿意嫁给我了不是。”
她羞涩低头,嗔笑着:“那里有,没个正经。”
话落,她一经跑在了前方,文俊追了上去。在欢声笑语中,她们一行人回到了船上。
凌霄兴奋的忙过不停,喜笑道:“文俊哥,你可还没吃过我调味烤的鱼,今儿给你露一手。”
文俊道:“果然这样,今天能吃你亲自弄的,就是我的口福了。可需要我帮什么忙?”
凌霄笑道:“你只管等着吃就是了。无事,你也可把桃花酿搬出来,咱们今夜不醉不睡。”
俊喜道:“好嘞!”
叶伟架起来炉子,梅子与小八在洗菜。南荣复在备食材,凌霄笑道:“南荣师傅,辛苦了。”
“凌霄客气了,叫我师傅,怎么当的起。我医术不一定比你强。莫不是你忘了,咱们在南海共患难,唤名字也可。”
凌霄认真道:“不曾忘。只是如今不再年少,亦不能失了分寸。在医术上,我乃半道出家的,唤您一声师傅,实属应当。”
叶伟炉火已烧起,叫道:“怎么都谦虚起来了,都可过来烤鱼了。”
一众人围在一起,凌霄给每个人串好,撒上自己配好调料,一一递给他们。各自烤着,吃着,笑着。就这样快乐与香味,随风飘散在夜色里。
十几日后,一众人回来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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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到了冬至,恰巧皇宫举办冬至宴。只见皇上叩拜祭祖,祈求祖先保佑国家繁荣昌盛。随后带领皇室成员,与贵族进入宴会殿。
因太后传诏凌霄相伴,故凌霄随太后进了宴会厅。她一直安静的坐在太后与文韵身边。
然而,心里却忐忑不安,竟不知自己是何身份坐在这。素日里从不在意,这会子倒是心虚低着头,没敢看方乔一眼。
遂她郁郁寡欢的坐在案桌前,独自饮起了桃花酿。几杯酒下肚,不由得抬眼环顾四周。只见人不少,里里外外好几排。文俊与方乔并坐。左边是自己与太后,韵儿,旁边是亲王夫妻。别的人她都不认识。
不料在她不经意回头间,竟然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心暗道:他是谁?少不得左思右想,片刻,大惊失色。心惊道:这不是慕垣猴,又是谁。可他是死了不是?
凌霄吓得花容失色,蓦然起身要离去。才刚走出一步,偏太后拉着她的手,让其坐下。关心问:“丫头,可是最近着凉了。你这手冰凉的发颤了。是身体不自在了么?”
“回太后,不要紧,喝些酒就好了。”
凌霄一面说,一面往太后身边靠了靠,随手端起酒壶自斟自饮,几杯后身体逐渐暖和。不停告诫自己:他已经死了,把他忘了。
皇上看了大家一眼,笑道:“大家不必拘礼,开席吧。”
随后亲王们个个敬至俊与方乔,随意吃喝起来,气氛渐渐热闹。酒过三巡,凌霄有了七八分醉意,头有点混沌。便给太后低语:“太后,我这会有点闷,出去醒醒酒。”
太后道:“嗯,去吧。”
话落,凌霄扶着梅子的手从后门走了出去。外面清馨空气迎面扑来,酒醒了三四分。谁知一回头,活生生的慕垣猴就站在她不远处,他脸上阴狠的笑,瞬间入了眼。那怨毒的目光直欲吞噬她。
她浑身一软就要倒地而下,心中惊惧填满整个心。梅子迅速扶着她道:“主子,你在害怕什么,总得告诉我才是。我能保护你,纵然我不行,还有皇上不是。别怕。”
凌霄惶恐道:“什么事也没有。我横竖想快些离开这而已。”她身体在发抖,声音在发抖。
“好。”
是夜,凌霄躺在床上的彻夜未眠,那尘封的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她想起了怡兰阁的文静,春姑姑,棠曦,山娃,还有慕垣猴那张脸,心绪杂乱纷飞,没个尽头。
此夜,睡不着的,还有慕垣猴的儿子慕大海。他正拿着当年杀他父亲春华的画像看了又看。愤怒道:“没错就是她,虽改名换姓,但模样却没变。总有一天弄死你。”说话间,他咬牙切齿眼光阴毒,把画像撕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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