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点我？”陈默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陈总还是有自知之明。”林宥又想起那天他抱着花和那女生一块从面前经过，脸上是有温暖的笑意，她轻轻一笑，“不过，我没想到陈总还会看人下菜碟。”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林宥收起笑容。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能不能别老绕着弯跟我讲话，有话就直说。”陈默眉头拧紧，嘴抿成一条线，面色不悦。

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一时让她也理不清，她扭过头，一字一句，“我说，我们不合适。”

“所以，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是吗？”陈默没有看她，只是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喉结滚动。

林宥微微一愣，许多话梗在心头却问不出口，压住心底翻腾的情绪，挺直了肩背看向窗外：“对。”

气氛骤然变冷，许久后，陈默最终冷冷开口：“好，如你所愿。”既然她无意，自己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在脑海里不断说服自己，感情这种事，有时散了就是散了。从来理性冷静的他，此刻却觉得心头一团乱麻，血肉被情绪撕扯着。

按照林宥的设想，正常的套路，就应该是她推开车门下车，留给他一个洒脱的背影，可惜他们被堵在半道上，进退两难，车内是压抑的气息。想来人生很多决定，并非定下的那一刻就能彻底割舍。

两人一路不再说话，快到林宥小区时，陈默握紧方向盘，猛地踩下刹车，车子打了个转后稳稳停在路边，林宥自觉拿起包下车。

而后陈默开车回公司，公关部的经理杨舒已经在会议室，她把舆情报告递过去。

“陈总，网络热搜已经撤下，整体舆论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她顿了顿看向陈默，“但我有个新的想法，我们可以借势打造致道的个人IP，目前国外有许多相关的营销案例，企业家IP化是最高效的广告，相关的话题讨论也可以为我们公司产品预热造势。”

“另外，年度的用户报告也显示致道模型的主要用户群体以互联网年轻人为主，这个群体不止是消费者，还扮演了内容生产者的角色，这里面就包括了大量的网红博主、运营和产品经理。如果和致道的IP形象结合，或许可以积累强大的网络声量。”

陈默低头看着舆情报告，他懂杨舒的意思，“营销最好的方式还是产品本身，能打动用户的，必须是真实有用的东西。”

杨舒点点头，“好，明白了，陈总。”

杨舒的年龄比陈默要大许多，早年在多家媒体公司做舆情检测工作，后面因为怀孕生子暂时离开职场三年多，再回归职场已经找不到原有的岗位级别。她到致道面试时并不抱希望，但陈默却拍板定下了她，她也一路做到了公关部经理。她对这位年轻的CEO印象深刻，他有一腔理想之心，但也极具魄力和执行力，公司上下也都认可他这种做事风格，高效、简洁、一针见血。

杨舒拿起文件正打算推门，突然想起一件事，“陈总，上次的云腿小饼怎么样？”过年的时候陈默突然给她发了信息，特意托她从大理老家带回一盒，她还挺奇怪老板居然爱吃这口。

“还可以，谢谢！”陈默抬起头，神色坦然。

“嗯，那就好。”说罢推门出去。

那盒云腿小饼还躺在副驾驶的储物盒里，他记得那年他们去旅游，她很爱这个口味，可惜晚上两人说不到两句话就开始吵架，心底起了一丝躁意。

“嗷呜”雪球把头搁在陈默的膝盖上，陈默缓缓在沙发上坐直，手掌放在狗头上，“怎么，你是想出去玩吗？”

雪球一听到“玩”字，尾巴翘得高高的，立马把自己的项圈叼过来。

陈默蹲下身子给它系紧，却发现项圈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平安符，很眼熟，是上次林宥发过的平安符，他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雪球歪着头看，咧着嘴过来咬。

他立马举高，雪球似是不满他抢了自己的玩具，前爪支地，撅起了屁股。

“这不是给你玩的，我没收了。”陈默眸色微深，将平安符收回裤兜，心底也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要跟雪球抢东西，而且她居然宁愿给雪球也不给自己。

“汪——”雪球着急了。

“嘘，听话。还想不想出去玩。”陈默拿着牵引绳逗它，转移它的注意力。

“呜，汪。”雪球转眼就忘记平安符，晃着尾巴往门口走。

转眼间，初春已至，街头光了一个冬天的异木棉开始陆续冒出鲜红嫩绿的小叶子，林宥从地铁走出，大口呼吸春日的气息。

抖了下围裙，双手朝后系好带子，她抬眼看了眼楼上关闭的门，那天和陈默吵架之后，两人陷入冷战状态，陈默更是每天早出晚归，今天也是一样不在家。

她低下头在案板上切着葱花，灶上已经开了火，锅里的水正沸腾翻滚，她将包好的荠菜饺子放入锅中，接着给香椿焯水，鸡蛋打入碗中用筷子搅拌均匀，圆滚滚的饺子陆续浮出水面，她转身拿漏勺捞起，同时在另一边的白色煎锅下热油，将香椿和鸡蛋倒入翻炒。

奶奶在餐桌上摆弄刚送来的新鲜花材，她拿起一支剑兰修剪枝叶，固定在剑山上，随后搭配百合花和中华桔梗，最后用唐松草进行点缀。

白色花尊瓶放在实木花架上，随后被奶奶摆放在入口玄关处。

林宥往玄关看了一眼，袅袅娉娉的中式插花，她忍不住赞道：“真好看啊！心情都变好了。”

奶奶轻轻整理花枝，“春分至，万物生，现在是一年最美好的时间。”

“奶奶说得没错，一年春好处，现在也是吃春菜的好时节，正当尝鲜。”林宥将菜端上桌子，荠菜饺子、香椿鸡蛋、清炒马兰头和葱油蚕豆，每一道都是她为奶奶精心挑选的春季限定。

“这道荠菜饺子倒是勾起我的回忆了，以前我母亲在世时常为我们做，我们那时有句话叫春吃荠菜赛仙丹。”奶奶咬下一口荠菜饺子。

林宥点点头，“荠菜营养价值很高，它有降脂减压、平肝明目的作用，所以非常适合中老年人食用，奶奶可以多吃点。”

饭后，奶奶拉着林宥的手：“来，陪奶奶坐一会。”

两人坐在沙发上，奶奶拍拍她的手：“我这次回京海，从默默姑姑那找到了这本相册。”

陈默的小时候是怎样的，林宥也充满好奇，毒舌怪从小就是冰山脸吗？她凑过头去看。

“这是他刚出生那会的，粉粉嫩嫩的，像个小团子，那会大家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这个是他三岁拍的，他从小就特别乖，几乎不怎么吵闹。”林宥看着这个冷脸小帅哥，心想看来冰山脸是天生的。

“这张是六岁的生日照。”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坐在汽车蛋糕前，难得有一张笑得灿烂，背后是陈默爸妈，妈妈优雅，爸爸冷峻，看上去就像一对璧人，不过林宥回想了下，在陈默的话里，父母八岁离婚，也就是这张照片的两年后他们就分开了。

“这张是八岁的。”从八岁开始，照片就骤然变少了，只有基本的入学照和毕业照，想来父母离异之后，就没人细心记录他的生活了，林宥心脏突然疼了一下。以前大学时陈默几乎不怎么主动谈自己的家庭，每次聊起都是寥寥几句带过，她突然好想回到那个时候抱抱他。

“哦，对了，他书房里还有一本相册，小林，你帮我去拿一下好吗？”奶奶突然开口。

“好，奶奶。是放在哪里？”林宥起身问。

“就在书桌抽屉里。”

上一次走进书房还是代厨被抓包，当时林宥并未留意书房的布置，再次推门而入，入眼是落地的书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大部分是技术书籍，窗前是一张偌大的书桌，她打开抽屉，一眼看到了相册，拿出的瞬间也看到了底下的书籍——这是她当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乔布斯传》。

封面的便利贴是她的笔迹，她摩挲着翘起的一角，翻开了封面，里面夹杂着一张照片，是她和陈默大学时的合照。

那年他们吵了一架，她一怒之下撇下他，一个人跑去旅游，第二天就在酒店大厅看到陈默的身影，那点怒气骤然消散。他们一块去洱海玩，在街边的写真店里她兴致勃勃挑了一套扎染吊带裙，陈默却始终不肯配合，一脸嫌弃。

她摇着他的手提议：“陈默，这个打卡点好漂亮！我上次在微博有刷到过，我们去拍张同款吧！”

陈默看了眼排队等打卡的人，“所有人都挤在同个地方，用同样的构图，摆同样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流水线生产的艺术品，毫无创意。而且看起来至少要等一个小时，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干点更有意义的事。”

“你爱拍不拍，反正我要拍！”林宥撇下他去排队。

陈默冷着脸跟在旁边拎包，直到最后一张他才站在旁边，摄影师咔擦一下，定格了二十一岁的他们。

夏花烂漫，少年少女并肩而立，她的手指抚过照片，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还以为他并不在意，没想到竟然一直留着，她把照片压了回去。

看到林宥走出来，奶奶赶紧低头，扶着老花镜继续看相册，“小林，找到了吗？”

“嗯，在这。”林宥拿着相册走了过来，神思不属。

“喏，这个是他高中毕业照。”陈默独自举着证书，背影里别人的父母和孩子抱成一片。

奶奶也有些感慨，“这孩子从小就倔，性格有些固执，又因为父母离婚的缘故，待人有些冷，但心地是好的，只是有时候不会沟通，或者话一说出口就不小心伤了别人。”说完看了看林宥。

“啊？”林宥避开视线，低下头去：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时候要是得罪你了，你就直接骂回去，希望你不要跟他怄气。”奶奶的手覆在她手背，暖意传达了过来，对着她笑了笑。她回来的这两天，她看得出来两人正在闹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