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的日子千篇一律,流淌如平静无波的溪水。
但课余闲暇时光还是有了点变化,比如下午放学为了二检后的篮球比赛要开始训练。以及由于校庆活动拉开序幕,每周的班会课终于不用再听老班念叨思想品德与学习素养,变成了班级红色歌曲大合唱拉练。
老班本着“让学生们学习娱乐两不误”的心思,对班级的要求是“无论做什么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并且,在成绩方面,一班已经落后隔壁二班一步,文艺活动上总要扳回来一城吧。
班主任的攀比心就是如此。
和以前晚会上可以自由排演节目内容相比,大合唱的枯燥指数明显直线上升,但至少是一项非学习活动。除了一些热心功课的,众人对此的参与程度还是十分活跃。
一些白天的自习和晚修最后一节课也被名正言顺挪用合唱排练,至于是否真的在认真排练就是另一码事了。
“让你们排合唱,不是让你们放飞自我在教室度假的。”老班神不知鬼不觉从教室后门出现,背着手瞅着门附近角落处围了一圈打纸牌的,“最近年级里确实不怎么抓纪律,但你们也不能太有恃无恐了。”
文艺委员兼合唱训练总指挥——兼牌局撺掇者·林灵,闻声三分尴尬七分诚恳地抬头:“老班对不起,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老班摆摆手,每年学校举办文艺节期间都是学生最闹腾的时候,也是最放松的时候。老师们既习惯了也都能理解,但嘴上还是要提醒几句。
“陆渝呢?”老班问。
“啊?他俩不是......”林灵下意识看向另一边靠墙座位,随后惊讶道,“空了?”
晚上她组织着班上顺了几次曲目,感觉差不多了便让同学们自行寻乐,咳,自行练习。反正也快到晚修下课了,大家早就没了集中的精力。
她记得陆渝和程轲都在座位上写卷子啊——前者,怎么一会儿两个人都不见了?桌面还收拾干净了?
一旁王子瑶用气音幽幽说:“私奔了。”
*
月明星稀,白炽路灯的光晕打在积满落叶的校园小道上,镌刻出两道相近的影子。
陆渝带着程轲拐过老旧体育场后门,这边校道偏僻不常打扫,枯叶厚厚堆叠。从中踩过,干涸的叶片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夜间更加清晰可辨。
“好像也快到晚修结束了......我们真的要翻墙出去吗?”程轲忍不住说。
十几分钟前,教室里。
陆渝难得一见程轲没精打采地坐在位置上垂头发呆,问他怎么了,程轲低声说了一句“有点累了想回家”。
a中百分之九十八的学生都住校,但程轲一直办的走读,他口中的“家”也就是学校附近一处高档小区内的出租房。
陆渝想了想:“那我送你回家吧。”
这是一句陈述句,程轲的精神气一下子回拢。他转头看着陆渝,呆呆地说:“啊?”
“你是说等会儿放学吗?可是你不是走读生,出不了学校。”
“不是现在就想走吗?”陆渝微微挑眉,“跟着我就好。”
于是便到了这里。
程轲忧愁地看着两三米高的围墙,心想自己没有经验等会翻墙的姿势一定特别丑。
不行,他还是得拯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陆渝看着程轲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好笑道:“谁说要翻墙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金属钥匙:“喏,学校校门的钥匙。”
程轲懵懂地被陆渝拉着继续往前走,直到看到两边围墙中间隔断处的一小扇铁门,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门?”
“这边是很久以前的老校区,后来只重新装修了离我们本部近的几栋教学楼,其他地方都半荒废了没人管,当然也没有保安。”陆渝娴熟地开锁、推门。一阵秋夜的凉风恰巧吹拂而过,明明都是同样的风,但从校外吹来的总似乎更清爽一些。
程轲下意识道:“我都不知道诶。”
“你失忆了当然不知道。”陆渝把钥匙收回口袋,“不过以前你也未必会知道,这个侧门确实很偏。”
程轲单纯因好奇驱使反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陆渝看他一眼,忽的笑了一下:“因为你啊。”
校外街道投射进来的光线昏黄而又柔和,夜色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陆渝半逆着光,身影被拉得修长。
微风轻动,碎发扫过他眉梢。明暗交错间,陆渝深刻的眉眼融化了温暖的笑意,仿佛映着点点金箔星光。
程轲有一瞬间呼吸微滞,他意识到自己过往贫瘠的回忆里记录过陆渝这样温柔的神色,但此刻、这一个,是独属于自己的。
他还没回过神,只是不自觉地重复:“因为我?”
“高一时和你一起被罚打扫工区,我不知道为什么被划到了这一块。”陆渝说,“当时负责这块的劳卫大爷告诉我的,他说在宣传栏上总看到我的照片,所以放心地把钥匙借我了。”
“后来他退休了,这片地方也没人管了。”
程轲:“......!”他心塞地将原先思绪咽回去,脱口而出,“难怪你之前晚修有时候会和徐元他们......”
他说着声音又渐小,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头,像是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
“嗯?”陆渝没听完全。
“没什么。”程轲摇摇头,他推开落了些灰尘的门栏,语气轻快,“那我走啦。”
陆渝自然而然地和他一起出了校门:“送你回去。”
在教室里那种闷闷的、提不起劲的感觉又回来了,程轲有点头晕,楞楞地直到和陆渝一起站在了自家小区楼底下,才干巴巴地再次开口。
“那——我回去了。”
“嗯。”陆渝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