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想起来她刚刚“招安”的刘二虎这少年,顿时泄了气。
“完了,糟了,我光想着咱们还能‘骂完就跑’,可是还有二虎要安顿呢。”
刘二虎一直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或许是之前做小偷做的,他不出声音,旁人跟看不见他似的。
他刚才一直安静地呆坐在边上,林竹几个人开小会,他就跟着听听,此时闻言,他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笑了笑:“姐,要不、其实我、我也跟着跑?”
虽然他舍不得自己的故乡,但、但是还是保命要紧!
成珊珊被气笑了,还忍不住小小翻了个白眼:“刘二虎,你跑个什么劲啊?我们都还没吃到炖鸡爪呢!”
“没事。”林竹憋住笑说,“不会有生命安全的,不过我们也怕骂完之后,店家找到我们打击报复,但相比一时半会找不到你身上。”
刘二虎摸了摸脑袋,想来也是,他还是个半路子出家的,恐怕没有人知道他被林竹招安。
林竹眯起眼睛,眸光闪烁,“而且啊,我想到,咱们要是直接去吃,肯定会被盯上,还不如换个方式。那个福珍楼不是最擅长打压同行了吗?那咱们先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被他们坑过的掌柜。”
他们若是诚心做生意,饭菜质量高,那也罢了,若是打压同行之后反过头来欺骗客人,那未免过分。
成珊珊瞬间明白过来,兴奋地拍手:“对啊!既然他们敢欺负同行,那肯定有很多冤屈的饭馆,我们只要找上他们,一准能打听到这个福珍楼的不少事情,有没有内幕!”
晏元青轻笑着同意,说道:“看来,这一顿饭我们还得慢慢吃了。”
那边还呆坐着的刘二虎想起来了,他跟着师父学手艺的时候,那福珍楼就开始欺压同行了,自己听到过一耳朵,不过跟他们摆摊的关系没那么大,人家针对的是好地段的商贩,他们也就当个闲谈听过就算。
“我印象很深刻的一家吴记小馆,老板人不错,后来好像不开了,就是因为这福珍楼。”他小声怯怯道。
林竹立刻拿小本本记上:吴记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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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冀州的第三日,又一次的夜色深沉,冀州的街头夜市和前面几日没什么区别,依旧人声鼎沸,炊烟混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夜风里。
街巷间,偶有吃酒吃醉了的客人晃晃悠悠地从小馆中出来,带着几分醉意,高谈阔论。
林竹几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沿途的小吃摊吸引。
牛肉的香气扑鼻而来,热腾腾的甜豆浆在木勺搅拌下泛起细腻的波纹,刚出炉的糖油饼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可惜了,他们的心思今日不在美食上。
林竹低头思索,脑海里回想着王大爷和刘二虎的那番话。
福珍楼作为冀州城最有名的大酒楼,受害的可不止一家店。
一家一家来,总能找到他们的把柄。
终于来到街角一间略显破旧的小饭馆上。这个饭馆门前的匾额已经有些褪色了,但是招牌上的字迹依稀可辨:“吴记小馆”。
虽然外观普通,但里面却颇为热闹,客人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推门走进去,迎面便是喷香的食物香气,木质的小桌椅虽然旧了些,却干净整洁。
墙上还贴着几张泛黄的老菜谱,字迹工整。
这掌柜的是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人,他皮肤微黑,双手因常年操持厨事而显得粗糙有力,现在正招呼着客人上菜,脸上还带着憨厚的笑意。
林竹几人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店伙计立刻笑脸迎上来:“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先来几个招牌菜吧。”晏元青随口说道,同时环顾四周,观察着这家店的生意。
不一会儿,菜便端了上来:红烧茄子色泽红亮,油汁裹着茄块,显然是地道的家常好味道。
还有道清蒸鲈鱼,鱼肉鲜嫩,散发着淡淡的姜葱香气。
最后上的是一道简单的炖牛肉,但鲜香四溢,汤色醇厚,撒着翠绿的香葱,一看就做的极为用心
林竹夹起一块牛肉,轻轻咀嚼了两下,口感软烂,肉香四溢,她轻轻点头。
接着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你们家店的味道很不错呀,诶,我们是外地来的,还不清楚,按理说你家小店在冀州城应该很有名气吧?怎么开得竟是这般偏僻?”
那个店伙计一听,脸上的笑容就微微一僵,眼神闪烁了一下子,似乎有些犹豫,也有些为难。
“客官说笑了,我们这家小铺子......也就是老主顾多,外头的大酒楼才是真正的高门大户,我们这小馆子哪里比得上。”
林竹心中微微一动,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这个伙计的语气中分明带着点不忿,显然有些话藏在心里,忍住了没说出口。
晏元青在旁边搭腔,他笑着道:“小馆子怎么啦?话不能这么说,味道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菜做得好,客人自然愿意来光顾。”他顿了顿,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故意放低声音,“不过嘛,我们在路上听说,冀州城里最近有家酒楼做得有点过了。”
伙计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眼神飞快地朝掌柜看了一眼,似乎不敢多说。
那掌柜的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没太注意,就去招呼别的桌了。
林竹也察觉到了这个伙计的顾虑,心下了然,估摸着是受了福珍楼的威逼利诱,能怎么办呢?
他们也不逼问,只是低头继续吃饭,林竹认认真真地说道:“这个菜味道也不错!很纯正。”
“这么好的小馆子,不应被埋没才对,你们要是开在人多的地方,必定比现在生意好得多。”她补充道。
那伙计听着这话,脸上流露出一点愤怒的神情来。
攥紧了手上的巾子,张了张口,又憋了回去。
“谢谢客官的认可,你们好吃好喝着,有事了再喊我。”他一抱拳,去别处忙活了。
成姗姗面露难色:“这人不愿意说,还看他们掌柜,是不是掌柜不让讲这个福珍楼的事情?”
当然,谁知道福珍楼用了什么手段,若是落得个在这里也开不得店的下场,就晚了。
而那掌柜看着像个老实人,在这个城市中有千千万万的如此的普通百姓,能有个活计生活就已经算幸运了。
谁会去不要命的跟大酒楼硬碰硬呢?
吴记小馆的伙计找掌柜说,这几个人打听事。
掌柜的轻轻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他沉默地擦拭着柜台,眼神却不时朝林竹几人投来复杂的目光。
他当然知道福珍楼的厉害,甚至,他也曾亲眼见过那些不肯妥协的同行落得何等下场。那些开在闹市口的饭馆,死活不肯让出地界的,要么被无故挑刺,被官差找麻烦,要么遭遇莫名的骚扰......短短数月,就被逼得关门大吉。
而他这家吴记小馆,之所以还能在城南偏僻的后巷勉强维持生计,正是因为他没招惹是非,回避了福珍楼的生意范围。
林竹几人吃完饭之后,缓步走出了这家小饭馆。
成珊珊悄悄瞥了一眼身后的吴记小馆,小声道:“我看那个伙计和掌柜的,明明有话没说。”
刘二虎摸了摸鼻子,四下看了看,跟大家讲道:“福珍楼的手段,那是一等一的狠,他们要是盯上了哪家店,那店迟早得完蛋。”
“所以,”林竹沉吟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收集!”
“收集?”刘二虎愣了一下。
林竹笑道:“当然,既然有这么多被福珍楼欺负过的店,我们要做的,不就是把他们的经历收集起来吗?如果只有一家店喊冤,没人会在意,但如果是十家、二十家呢?”
他们可以装作普通的食客,去不同的店吃饭,在店里和伙计、掌柜闲聊,旁敲侧击地试探,搜集一下“被逼改行”的商贩们。
林枫补充 :“如果某些店铺的菜价突然被迫降价,利润微薄,最终倒闭,也可能是福珍楼在背后操控市场。”
而且,夜市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这里聚集了小贩、工人、跑堂、账房先生等各色人等,他们总会听到一些关于福珍楼的风言风语,也得好好再溜一溜、打听打听去。
“那福珍楼再怎么狡辩也洗不清了。”晏元青接过话。
除了商家得指控,若是舆论把控得好,百姓都开始议论纷纷,那就更不是福珍楼能轻易摆平的事情了
刘二虎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咽了口唾沫,迟疑地问:“可是,这些店铺都怕福珍楼,谁敢站出来?”
他们方才还在碰壁,吴记小馆的伙计和掌柜都没说出来什么。
林竹轻笑,眼里带着一丝狡黠:“我们不是普通客人吗?”
她语气轻松:“咱们不找他们站出来,咱们只是吃饭、写文章、讲故事而已~”
看起来有点欠揍,但是她说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二虎这孩子的安危。
最后,几个人七嘴八舌叽里咕噜说了半天,终于商量完了:“我们先骂着,之后让二虎暂时以学徒、伙计或者新帮工之类的什么身份出现就好,比如带他去吴记小馆,或找到王大爷帮忙,暂时不以“刘二虎”的身份行事。”
等事情发酵后,再让他站到光明之下。
林竹两眼放光,寄予了刘二虎重要嘱托。
刘二虎:行行行,好好好,一切听从组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