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担心。”

林乔的声音融化了冻结在走廊的油墨香，叶知晓听见心里某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有不知名的情绪浮上来，刹那汹涌澎湃。

他安静望着她沉默，眼神温柔得像一颗入口即化的云朵棉花糖。林乔于是更不加掩饰地得寸进尺，尾音轻飘飘地拖长：

“下次还敢。”

她扬着小脸，一双明眸毫不避讳地迎上叶知晓的目光，仿佛一眼看进他心底。

让他连假装生气都做不到，忍不住抬手，想捏捏她莹润可爱的脸颊。

指尖与她毫厘之距，却又顿住，移向她身后透明的窗。

停歇于窗台休息的麻雀被惊飞，翅膀划过两人在玻璃上的倒影，留下一道绚烂笔墨。

“叶知晓。”

林乔又软绵绵地喊他的名字，一瞬间，染红了他的脖颈与耳尖。

重若擂鼓的心跳里，她抿着唇不说话，浸满甜味的眼神却一寸一寸消解他全部心防。叶知晓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他屏住呼吸，用九十九分希望林乔承认，最后一分，胆怯她真的说出口。

林乔踮起脚尖，轻轻摘下一片飞落他发间的素白花瓣，睫羽忽闪，撩拨他的每一次呼吸。

“我们回去吧。”

叶知晓下意识松了口气，内心那团乱麻却拉扯成结——

所以，她刚刚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赢了八班这个劲敌后，高一一班顺利进入胜者组，一路过关斩将冲进决赛。八班则杀穿败者组，对年段冠军志在必得。

决赛适逢阴雨天，临时改到场馆内进行。八班上次落败，憋着一股劲儿要扳回一城，第一节的攻势就异常凶猛。眼看单节下来被“剃光头”，朱乐吟急在心里：

“乔乔，要不你上吧，我感觉要输了。”

“上不了，”林乔手托腮歪着脑袋，“八班班主任举报咱班用‘美人计’，组委会禁止女生参赛了。”

“那怎么办？”朱乐吟愁眉苦脸，“上叶知晓？”

对了，下课后好像一直没见过他。

林乔从看台站起来四处寻找，果然，在场边的教练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那儿跟校队主教练说了些什么，然后在全场欢呼声里跑向球场。回眸时，有灯光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印在林乔心上。

“叶知晓，加油！”

身后是众人声嘶力竭的呐喊，林乔充耳不闻，她仅看见，叶知晓朝她的方向安慰般笑着摇摇头，听到他口型说的是：

“没事。”

最后一球空刷入篮，看台爆发出雷鸣掌声，叶知晓利落收球挎在腰间，径直走向林乔座位正下方的位置。

场上响起庆祝音乐，主教练高声宣布：

“决赛MVP球员，叶知晓！”

音浪一波盖过一波，他在人声鼎沸里，只想听她一个人的声音。

林乔终于站起身，双手高高举起，看起来像是要给他比一个大大的爱心。

可下一秒，居然只是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叶知晓被她逗笑，抛起篮球在指尖转了一圈，转身回到赛场庆祝胜利。

颁奖仪式后，一班簇拥着来之不易的奖杯回教室，被主教练扣下训话的叶知晓和收拾啦啦队手持球花的林乔留到最后。

叶知晓结束得稍早，在连廊多等了一会儿，林乔抱着一摞花攒绮簇的球花姗姗来迟。叶知晓自觉把东西接过来跟在她后面，走到楼梯口，才低声道：

“不用那么紧张，我没事。”

“没紧张。”

林乔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没一点儿犹豫。

叶知晓轻笑一声，下巴指了一下浮在最上面那对属于林乔的球花：

“都薅秃了。”

林乔第一次被他戳中心事，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没想到叶知晓竟停下不走了，侧靠着连廊雪白墙壁，带几分挑衅“质问”：

“对MVP就这个态度？”

他这算……在撒娇？

林乔转回来，明知故问：

“不然呢？”

叶知晓也不和她来硬的，反而翘起一条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累了。”

林乔确定，他就是在撒娇，非常明显，特别明显！

她在心里骂幼稚，双腿却很诚实地迈开步子，走回他身边。她动作生涩地，挽起他一侧手臂，用力不大，完全扶不住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男孩子。但叶知晓很配合，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倾身，甚至有意跛了一条腿。

“叶知晓，”林乔想到自己要说什么就想笑，“你瘸错边了。”

“……”

第二天早操，由年段联赛的优秀球员进行演讲。叶知晓走上主席台，死气沉沉的操场霎时被注入活力，密集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几句“好帅啊”的感叹。

被晒得干脆闭目养神的林乔，也舍得睁开眼睛，架起一只手挡阳光，将视线投向主席台。

一连串流畅的感谢后，叶知晓从稿子里抬起头，隔着小半个操场让林乔意识到，他在看她。

“感谢我的同学们关心我，考虑到我接下来在市青赛的赛程安排，始终竭尽全力，在年段联赛保护我……”

朱乐吟翻了个白眼，咬着牙小声嘟囔：

“没有同学‘们’，只有乔乔一个人关心你好吗。”

站在后排的林乔听得一清二楚，透着点儿心虚地同她确认：

“这么明显？”

“太明显了乔乔，”朱乐吟一脸无语，“班里所有人都看出你俩不对劲。而且你没发现，班级赛到底要不要上叶知晓的事，林老师只问你吗？连老师都默认你是叶知晓‘家属’了。”

哈？

林琅开明通透，林乔心里是有数的。

可全班都看出来的话，她好像的确表现得太放肆了。

“乔乔，”朱乐吟小声问，“你该不会真要……”

“不要，”林乔矢口否认，“我高中不谈恋爱。”

“哦，”朱乐吟意味深长嘬起后槽牙，“‘只撩不娶’哦。”

“？？？”

“渣女哦。”

“朱乐吟，你到底是谁闺蜜？”

周末，乔雪薇听说SKP奢品打折，心血来潮拉着林乔去给衣柜换季。导购找来的各种可爱风小裙子摆满整条衣架，乔雪薇这个也喜欢，那个也爱，没等林乔上身试，就先敲定了好几款。

而林乔始终窝在沙发里看手机，手中奶茶喝得只剩个薄底都没发现，还继续咬着吸管。

“乔乔，乔乔？”

乔雪薇唤了几声没动静，干脆弯腰凑过去看她的屏幕：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公众号推文中，一张帅气男孩投篮的抓拍一闪而过，林乔略显慌乱收起手机，假装很忙接着喝奶茶杯里的空气。

有情况。

乔雪薇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她拿起一件小香风连衣裙在林乔身上比划，佯装不经意提起：

“听说现在孩子高中就有谈恋爱的了，你们班上有吗？”

“没有！”林乔放下奶茶，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

“是吗——”乔雪薇的语气流露出些许遗憾，“其实恋爱也没什么不好，我和你爸就是高中在一起的，你看我俩现在不是挺好。”

林乔似乎抗拒这个话题，一句话把天聊“死”：

“恋爱只会影响我考中政法的分数。”

“不一定哦！”乔雪薇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感情呢，不能靠它发生的时间来判断好坏。好的感情，就算早一点来，也会让彼此成长为更好的人；不好的感情，无论什么时候来，都会令人痛苦消沉。”

林乔沉下心思考良久，仍叹了口气：

“可是高中生恋爱不过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