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那句话在宋林霖的耳际盘旋不止,她怀疑自己幻听,又怀疑自己患了神经性耳鸣。
遗憾的是,她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有着完美的信心。
她只是暂时性地失去了理智。
宋林霖二十九年的人生里只为他一个人心动过。
她根本无法拒绝梁恕。
她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错、性格也能伪装成讨人喜欢的样子,追求者并不少。她和梁恕还有高中时的情分,他们之间有感情,但这感情大概不足以维系一段婚姻。
最重要的是,他是需要一个结婚对象给家里交差,还是想找个“志同道合”的搭子?
梁恕见过无数大场面,心态有着超出常人的稳定,却在眼前人沉默的几秒钟内心率飙升。
他很少冲动,却也不后悔,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在夜色中注视着他喜欢的人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和她做朋友。
宋林霖没让他等太久,用十秒钟做了这个关于自己人生大事的决定。
她说:“好。”
梁恕得到了理想的答案,却在她对面怔愣不已。
宋林霖却十分清醒,拿出了十足的理智,又说了一遍:“好。”
梁恕垂眼,觉得心口发烫,他没察觉到自己藏不住的急切,话语中已然漏了馅。
“什么时候去领证?明天?”
“明天晚上才能落地,而且明天是周日。”宋林霖说完,眨了下眼:“后天?”
梁恕:“后天我飞巴黎。”
“哦,”她喃喃:“那就……”
“我调班。”梁恕果断道。
“别,那你接下来太累了。”
她察觉到了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温和地笑了下:“你要不要挑一个寓意好的日子?我记得奶奶说过,结婚之前都是要算算日子的。”
梁恕有浪漫细胞,却并不信这个,于他而言最早的日子最吉利。
他询问宋林霖的想法:“你觉得呢?”
宋林霖也不在意这些。
她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拍板定音:“今天是20号,那就24吧,怎么样?”
这确实是“最早的日子”。
“这样的话就是你要请假了……”梁恕还没有被冲昏头脑。
宋林霖摇头:“那天正好是夜班之后的休息日。”
“那也很辛苦。”他不太赞成。
宋林霖本就有一些低血糖,值班搞不好就要熬一夜,赶上手术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一定有,第二天得不到休息就要来领证,那这婚姻真是从第一天开始就很累。
“我们下午领。”她说:“没问题的。”
“那我明早预约。”梁恕看着她。
宋林霖点头:“好。”
晚十点钟,她乘酒店的电梯下楼,走出大堂时没想到会碰到梁恕,更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已经在考虑预约领结婚证的事情了。
他们的名字会写在一个红色本子上,之后被扣上钢印,具有生效的法律意义。
十一年,像一场梦。
那只蝴蝶又在扇动翅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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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定结婚如此仓促,两人就这么定下了终生大事,当时不见什么反应。只是宋林霖当晚就失了眠,怀疑自己仍在梦中。打开手机时发现梁恕点赞了她的朋友圈,时间是凌晨一点。
第二天照常工作,她已然恢复了状态,22号下班后她去丛盈家住了一晚,率先和她摊了牌。
预约很顺利。
24日当天天气晴朗,路况良好。
宋林霖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梁恕停车,心里想:是个良辰吉日。
午后,梁恕站在宋林霖家门口时,她刚好推门出来,见到人的第一眼就是问这样穿行不行,而梁恕紧张到拿错了车钥匙。
在知道对方的心情也如此这般后,宋林霖反而冷静了许多。
去民政局的路上,她一边研究着梁恕车上的车载香薰,一边和他聊着天。
见家长和财产公证的事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就提起过,他们两个都有自己家公司的股份,这一步不能偷懒。
梁恕看她像是对香薰感兴趣,说家里还有,回家后拿一个放到她车上,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需要在过几天的聚会上保密吗?你介不介意别人打趣?”
宋林霖摇头:“不需要保密呀,结婚是喜事,怎么不能说?”
话音刚落,她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改口:“不对,我是不介意,但人家聚会是因为他们的婚礼,说这种事多多少少会抢风头的吧。”
说完,她视线瞥想驾驶座上的人,像是在等待他的认同。
梁恕看着她,点了下头,心想,兜里这东西今天是送不出去了。
他刚停好车,梁总就于百忙之中拨了电话过来,梁恕不想让宋林霖等他,但也不能不接。
梁恕知道他爸要问什么。
他单手摔上车门,接通电话,叫了声“爸”。
“阿姨今早来时和我说你拿走了户口本。”那边传来厚重威严的声音。
梁恕“嗯”了声,后背靠着越野,左手似是无意识地在伸进兜里摩挲着,反应过来后又打开车门,把那个丝绒戒指盒放进了储物盒。
昨天傍晚落地A市后家都没回,直接从机场开车到他爸那儿去取户口本,从书房出来后碰到阿姨来收拾房间,于是就拜托她碰到他爸的时候转告一声。
“阿恕,你要户口本做什么?”
梁总觉得梁恕今天说话很不痛快,挤牙膏一样问一句说一句。他今天不算忙,于是启发似的问:“你要买房吗?”
他没卖关子,一步到位地回答:“不,我要结婚。”
梁总这么多年步步机锋,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临了到儿子这被吓得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正事已经说完了,他从车子后方拐出来走向宋林霖,嘴上说:“爷爷应该会高兴吧。爸,我明晚回爷爷那儿,您回吗?”
“……”
你爷爷确实会因为你结婚而高兴,但你跟谁结婚了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老爷子这几天住在朋友的庄园,明天才回,不知道听到这消息后会是什么心情。
梁总从小就知道自己儿子叛逆,却是头一次不想承认和这个逆子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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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来时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在看到宋林霖站在树下等他时,梁恕还是紧张得手心出了汗。他有意识地忽略掉这些,迈步朝她走去。
有一对新人穿着款式很搭的衣服,手里拿着结婚证,对面的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他们。宋林霖安然站着,发现女生头上戴着洁白的头纱,两人的脸上俱是幸福的笑意。
在她意识到梁恕来到她身边时,自己不知道远远地围观了多久。
宋林霖身边的亲人朋友中有白发的恩爱夫妻,有如她父母一般的同床异梦伴侣,或许也有看上去得体美观实际一地鸡毛的现实。
她对婚姻一直都没什么向往,不是因为不相信爱情的存在,而是因为深信不疑。
她自觉算不上幸运,深知其概率渺小,不曾期盼过。
“走神了。”他和宋林霖的距离很近,暧昧的气息浮游周身。她闻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清冽干净。
“在想什么?”梁恕的视线随她望去。
宋林霖实话说:“在想……我们要不要这样拍张照片呢,我想留个纪念。”
他闻言有些意外,却依然及时回应了她,说:“好”。
“那我们稍等一下,看看这个摄影大哥一会儿有没有工作,没有的话我们请他来拍。”
万一有呢?
梁恕听摸出手机,反应很快地准备换另一种方案:“我联系婚庆公司找个摄影过来。”
“天啊,”宋林霖忙按住他的手,她笑得很灿烂,在梁恕动作停下时又把手缩回:“不要乱花钱呀,我们一起等一等,好像快结束了。”
梁恕意识到她刚刚并没有抗拒自己靠近,于是在不经意间更近了一步,想看看她是否会躲开。
这更加超过了一般的社交距离,而宋林霖仿若无知无觉,甚至没察觉到这些。
梁恕勾了下唇,放松了很多。
那对刚拿到结婚证的情侣在拍完照后就了,那个摄影师的工作室就在附近,他很乐意一会儿帮忙拍照。
他们约了半小时后。
走进民政局前,两人先去隔壁拍二寸照片。
除去过密的肢体接触让两人有一瞬的不自然外,他们从头至尾都非常配合。摄影大哥难得一见颜值和气质都这么搭的新人,一直在夸他们帅哥靓女、神仙眷侣。
在此之前,他们唯一的合照是高中毕业照,到现在,多了这张结婚证件上会被扣上钢印的双人照。
照片洗出来后两人都凑过去看,都笑得很舒服自然,看上去的确很般配。
走出照相馆时,大哥在后边说了句“百年好合”,他们同时回头。
梁恕抬眉一笑,宋林霖回道:“会的,谢谢。”
阳光依然灿烂地照耀着,午后燥热,穿白衬衫有些闷。梁恕说拍完照了,可以解开一颗扣子,她就解开了一颗,露出了清晰性感的锁骨。
梁恕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民政局今天人不算多,整个流程都走得很快,这让宋林霖觉得特别没有实感。
大厅里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公历日期,梁恕轻轻碰了下她的手,她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钢印正好落在结婚证的那张二寸照片上。
婚姻关系正式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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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来领证,宋林霖下了夜班后就一直很紧张,导致上午补觉时都没怎么睡好,起床后火速敷了片面膜,好在没什么黑眼圈。
两人领了证,也拍了照,之后宋林霖上车点开了导航,梁恕带她去提前订的餐厅吃饭。
这家餐厅有几道招牌菜品,她一直想和梁恕去吃。
落座后,宋林霖在看菜单的空隙分神去看坐在对面的人。
从今天起,他就不再是人海茫茫中随时可能失散的陌生人了,如果可能的话,她或许真的会像奶奶希望的那样,在她去世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梁恕今天特意抓了头发,看起来比平日的风格更精致一些。
几小时过去,头发这会儿没之前那么有型了,有黑发散落额前,倒是给这张脸多了分落拓的贵气。
他在对面拆着袖扣,大落地窗外的夜景是A市灯火明亮的高楼大厦和车流如织的高架桥。
两人点了餐,没过多久先上了餐前面包和奶酪浓汤。
梁恕说这里环境很好,夸赞她会选地方,宋林霖得意道:“这里很难约的——领证嘛,要有一点仪式感。”
在领证预约成功后宋林霖就说她订好了餐厅,确实是很有仪式感。要不是戒指还在车里,梁恕简直想现在久把它送出去。
“一会儿你直接回家么?”用餐时,他问。
“嗯,感觉今天有点累。”宋林霖琢磨了一下这个问句,道:“你有事呀?”
有个共同的朋友要出国留学,程曳帆想着攒个局聚一下。他说就差梁恕没回信了,一直发消息给他,试图通过把人架在了道德制高点上的方法让他赶紧收拾收拾出席。
梁恕:“没什么大事。”
现在海陆空交通都这么发达,想回来就回来了,他真没觉得算大事。梁恕想和程曳帆说:我新婚呢。
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来龙去脉,宋林霖听完忍俊不禁:“你去吧,我到家就要睡觉了。”
其实就算一起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又不会今天就同居。
用餐过后,梁恕先开车送她回了家。
跑车开进秋山别苑的地下停车场,几分钟后又开出来。
从这到酒吧需要半个多小时,梁恕开飞机久了,开车也不太老实,这个点好不容易车没有那么多,条件得天独厚,全程压着限速。
熟练地把R8塞进停车位后,推门走进酒吧,服务生熟稔地和他打招呼,说他很久不来了,梁恕点头当作回应,上了楼上的包厢。
包厢有近十个人,都是一些还算熟悉的朋友,他一进门,大家纷纷看过来。
梁恕转着车钥匙,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他笑:“我来得最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