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铃和罗翊正吃着饭呢,管家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少爷,傅先生来了。”
两人的动作出奇地一致,都马上将手里的饭碗和筷子放下,然后用摆在旁边的手帕擦了擦嘴,又一起把脖子伸了伸,看看外面的情况。
看着着两人的动作,管家有些想笑,但毕竟职业素养摆在那,管家只好压了压嘴角,跟他们俩解释。
“我把傅少爷带到了先生的会客厅,您可以吃完饭再去见。”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沈铃哪里等得及,脚上像是装了风火轮似的,马上就往会客厅走。
沈铃和死党都快两年没有见过了,期间老傅还给沈铃寄了一封信,大概内容就是自己在杭城过得很好,希望沈铃能快点回来。
老傅可以说是除了沈清淮和母亲,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沈铃的人了。
这次裴紫苑去世,他知道沈铃一定会不开心,主动找到沈铃,安慰一下他。
傅怀远是沈铃的发小,六岁前两人一直是一起长大,后来沈铃出了国,两人也一直有书信往来。
沈铃的每一个人生阶段,傅怀远都一直在他的左右。
这一次,沈铃时隔两年,再次能见到傅怀远,他当然高兴,连母亲去世的悲伤好像都被冲淡了一些。
当他站在会客厅外,心里突然有些生怯。
早知道傅怀远回来,自己就打扮的好一点,至少看不出来这副憔悴的样子。
但犹豫了还没有两分钟,里面就传来了傅怀远的声音。
“沈铃?你在外面吗?”
一道好听的男声从屋内传来。
沈铃没有再犹豫,就往屋内冲去。
“傅怀远!”
他跑进屋内的时候,傅怀远正好从椅子上站起来,沈铃冲到他面前,跳起来就挂在傅怀远身上。两人抱的很紧,心脏贴着心脏,都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傅怀远比沈铃高很多,也强壮很多,所以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他抱起。
而跟着沈铃走到会客厅,然后在门口看着他们拥抱、说悄悄话的罗翊满脸黑线。
但两人好像热恋情侣般,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自顾自地在一旁叙旧。
“傅怀远,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沈铃说着说着就想哭,眼泪像珠子似的落到地上,在木地板上弄出了一摊晶莹的水渍。
傅怀远看着在自己怀里抽泣的沈铃,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沈铃的头,抚了抚他的背。
“我应该早点来的,但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沈铃慢慢停止了抽噎,把自己从傅怀远的怀抱里抽脱出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用手背抹着眼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两人叙完旧了么?”
一直站在门口的罗翊用手扶着眼镜,缓缓开口。
傅怀远这才注意到原来门口还有一个人,把西装上沈铃的眼泪擦干净,然后走到罗翊的面前,友好地伸出手。
“傅怀远。”
但显然罗翊不太想和这人握手,但碍于礼貌,只好象征性地碰了一下傅怀远的指尖。
“罗翊。”
傅怀远知道沈铃喜欢男人,而且也能很明显地看出来,这个叫罗翊的男人,好像是对沈铃有点子意思。
两个成熟男人在门口针锋相对,而沈铃则在后面一边喝茶一边抹眼泪。
“你们俩干嘛?外面这么冷,还一直站在门口?”
好在管家早早的在会客厅里放好了炭火,不然就依杭城这个鬼天气,他们仨迟早得冷死在会客厅里。
“话说,沈先生是不是想把你送到国外去?”
沈铃手里一块糕点,不知道是因为母亲去世的悲伤还是因为这块糕点难吃,反正沈铃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甚至有些苍白。
罗翊和傅怀远一个拿着茶杯在品茶,一个翘着绅士二郎腿,一脸玩味地看着窗外。
“是啊,父亲还要罗翊陪着我一起去。”
罗翊听见这里,有些傲娇地哼了一声。
“那这次沈夫人去世,你还要出国么?”
傅怀远把弄着手掌心的茶杯,时不时看一眼正在吃东西的沈铃。
听见傅怀远的话,沈铃的脸色更差了,刚刚见到发小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只有空瘪的肚子和悲伤的心灵。
“唔……我原本是不想去的,本来想留在杭城陪母亲的。”
说到这里,沈铃又开始伤感,原本被北风吹的干涩的眼睛又盈满了泪水。
但伤感了没多久,傅怀远和罗翊还没来得及安慰,沈铃就自己擦干了眼泪,把手里有点难吃的糕点往嘴里塞了一把。
“但是现在我想去了。”
沈铃从前是不喜欢出国的,因为总是能勾起沈铃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那沈先生让你出国是为了什么?”
十三年前让沈铃出国是因为家中发生变故,那这一次让沈铃出国是为了什么?
“沈先生想让沈铃出国学习经商管理。”
之前一直在看着窗外的罗翊此时突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
傅怀远有些狐疑地看着罗翊。
罗翊瞄了一眼傅怀远,眼中是说不清的敌意。
“之前沈先生把我叫到他的书房,就跟我聊了这个事情。”
两人对视着,中间夹了一个疯狂吃糕点的沈铃。
傅怀远被浑身散发敌意的罗翊给弄笑了。他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狼吞虎咽的沈铃。
正在情绪化暴饮暴食的沈铃突然感受到头顶传来了一道视线,抬头看去,左边是满脸笑意的傅怀远,右边是面无表情的罗翊。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沈铃子说话的同时不小心把嘴里正在咀嚼的糕点渣渣喷到了罗翊的身上。
罗翊:……
“啊,不、不好意思啊!”
他想道歉,但是嘴里的糕点越喷越多,全部都落到了罗翊的西服上,
罗翊:!!!!
“你!”
沈铃慌忙地拿出口袋里手帕,把粘在西服外套上的残渣擦干净,然后又擦了一把自己的嘴。
傅怀远笑吟吟地看着沈铃和罗翊。
“你笑什么?”
罗翊在无语当中看见了笑嘻嘻的傅怀远。
“没什么,就是想笑笑。”
这两个男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这样的交锋了,沈铃选择视而不见。
“沈铃,我要结婚了。”
傅怀远突然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沈铃有些蒙圈,突然想到那个令人绝望的夜晚。
“哦,恭喜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心里对结婚这件事情有阴影,但傅怀远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沈铃这么能不祝福呢?
谁知道傅怀远语出惊人。
“怎么?一脸不开心,舍不得我?”
罗翊和沈铃都愣住了。
“什么?”
他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开个玩笑。”
傅怀远自以为幽默,但是在场的两个人一个笑的都没有。
“傅先生,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罗翊无情拆台。
傅怀远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被沈铃给打断了。
“好了,别吵了。”
在三人谈话期间,窗外不知不觉间下起了鹅毛大雪。
原本绿油油一片的景象,在白雪的覆盖下,变得好似一片雪原,外面依稀有两个欢快奔跑的身影,像两只雪域精灵在玩雪。
傅怀远从胸口掏出一张彩色照片,上面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这是我的未婚妻。”
沈铃接过那张照片,仔细端详了起来。
“唔,长得挺好看的。”
他将照片放回桌子上,将手叠放在桌子上,头枕在上面,双眼朦胧。
“我的婚期还没有定下来,如果定下来了,我会写信告诉你,”
傅怀远起身,往门外走。
“到时候,我希望你能特地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沈铃秉着主人家的原则,尽管很累,但还是跟着一起站起来,想把他送到门口。
外面下着雪,三人想着要不要冲出去的时候,管家打着伞走了过来。
“少爷,傅先生,罗先生,我给三位带了伞。”
真是感动坏了,沈铃觉得这个管家真是贴心,也真是很忙碌,沈家老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来处理。
“谢谢您。”
傅怀远接过管家手里的伞,被管家和沈、罗两人送到门口。
沈铃看着满天大雪,想起了在国外度过的那四千多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样的雪天里度过的。他的整个童年都只有一个保姆,可偏偏这个保姆在他十六岁时去世了。
伤感的气氛在傅怀远离去的那一刻让人更加难过。
“沈铃,再见。”
傅怀远在坐上轿车前停留下来跟沈铃告别。
“嗯,再见。”
在一旁的罗翊再一次看不下去了,出言打断。
“你们得了。告个别而已,搞得好像要死别一样。
傅怀远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罗翊,但没看多久,就被罗翊发现了。当然,罗翊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看什么?”
罗翊满眼敌意地瞪着傅怀远。
但傅怀远也没看他,和沈铃说:
“沈夫人去世的事,节哀,说不定,这对你的母亲来说,是一件解脱的事。”
沈铃听见他的安慰,只是笑了一下。
“嗯,我知道。今天风雪大,路上小心。”
傅怀远在上车前看了看罗翊,他还是那一副臭脸。
三人回屋的路上,雪越下越大,地上是三尺雪,举步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