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行眨了下眼,期期艾艾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
“没有求婚。”雁沉打断他的幻想,冷漠地强调,“我没有。”
雁沉试图让他清醒一点,“我们还连恋爱都没谈上,原书行。我只是暂时到你家借设备来录音而已。”
原书行陡然清醒:“哦……哦,也是噢。”
原书行恢复了理智,诚恳地向雁沉表达歉意:“我忘记了,不好意思。”
雁沉冷淡:“嗯。”
虽然是雁沉先口误,但他俩显然都把过错很自然地全部归到了原书行一个人的身上,没有人去追究为什么雁沉会突然提到婚礼这件事。
两人安静了一会。
原书行很快打破这阵沉默的氛围,他轻轻晃了晃刚刚在写的那张纸,朝雁沉笑:“不是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过来看看。”
雁沉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绕过桌子走过去,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原书行电脑屏幕,屏幕上入眼是一整页写满注释的详细表格,如果不是顶端瞩目的标题,雁沉肯定会以为是他集团的商业文件而直接略过。
但……
谁来告诉他,《原书行对雁沉实施追求阶段策划书_v3.0.0》是什么?
雁沉往下看页数。
52/74。
好极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策划书原书行写了足足74页。
雁沉当年的博士学位论文都才100页堪堪出头。
“这是什么?”雁沉问。
原书行收敛了笑容,煞有介事:“原氏集团最高权限机密文件。”
“……”
发现雁沉的沉默,原书行老老实实地改口。
“《原书行对雁沉实施追求阶段策划书》的第三版,细节还有待补充。”原书行将表格页面往下翻了几页,然后看了眼雁沉,径自点头,“嗯,目前的执行进度是普通朋友向好朋友的过渡阶段,进展相对顺利。”
雁沉再度沉默了:“……”
雁沉:“这玩意还有前两版?”
原书行没说话,手指动了动鼠标,从文件夹里拉出两个后缀分别命名为v1.0.0和v2.0.0的文件,以事实证据回答雁沉的问题。
雁沉欲言又止,近乎凝固了整整两秒,缓慢吐出一句话:“……你有这做策划书的功夫,别人十个对象都追到了。”
一般的人知道有人为了追求自己写了整整74页的策划书,不说是立刻答应,至少多少也该会表现出感动,但雁沉除外。
雁沉应该只会觉得他在浪费时间,原书行这么猜测,并且就目前看来与实际情况完全相符。
原书行很清楚雁沉出于礼貌留在话外未说出意思,但他要十个对象做什么?
他想要的仅仅只是眼前这一个人。
因为雁沉站着,原书行坐在椅子上要抬起头才能够将他的神情看清楚。
原书行靠着椅背仰头,自下而上地望着雁沉,笑起来,“那这个‘别人’能追到你吗?”
雁沉都不用多加考虑:“不能。”
原书行早有预料地点点头,“那我就不算白费功夫。”
“别人是别人,你看,我这边难度好高,不得不做多点准备。”原书行双眼含着浓郁的笑意直直坠入雁沉眼中,“雁教授,宽容一下吧?”
雁沉安静了一个呼吸:“……随便你。”
说实话,雁沉没遇见过原书行这样的追求方式——说不上是死缠烂打,但这种给人感觉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笃定,以及无法预料原书行随时能做出什么奇异行为的新奇,让雁沉难以拒绝。
雁沉不得不承认,他虽然没有接受原书行的追求的想法,但这个人的存在已经很大程度地站在了他的喜好之上。
许多人会觉得雁沉是个平静内敛的人,他的身上总是保持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面对任何意外都是波澜不惊甚至是散漫的,像是根本懒得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
但这并非意味着雁沉喜欢平淡,反而是因为日常生活太过于无聊,很难让雁沉提起兴趣而已。
雁沉喜欢原书行带来的那种跳脱感。
原书行身上拥有某种将无趣的日常打破的力量。
所以幸运的,原书行虽然还不知道自己优势所在,但是误打误撞地走在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然而面对眼下的情况,贫瘠的感情经验不足以让雁沉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干脆选择了转移话题,将目光落在原书行手中的纸上,“这个呢,是什么。”
看出雁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原书行也没有想勉强他,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往边上侧身让开点位置给他,将纸在桌上摊开,“你先猜猜看。”
雁沉垂眼去看纸上的内容,原书行就在他边上在静静地看着他,眼里还余了点未散去的笑意。
在雁沉看不见的角度,神情沉稳而专注。
白纸上以黑色的线条组成了五六幅简单的构图,可以看出画面上的元素有海、沙滩、天空与一个人。
与整体极简的画面风格相符合,简笔画下的人没有五官,寥寥几笔,但从头发的长度,雁沉能够判断出原书行应该画的大概是自己。
最下面的一笔尚未干涸就被人蹭过,在纸上留下拖拽的痕迹。
雁沉微微抬眼朝原书行手上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在他的尾指附近看到了一点墨迹。
见他抬眼,原书行托着脸满是期待:“看出来了吗?”
雁沉:“看出来了。”
原书行眼睛一亮:“看出什么了?”
雁沉:“看出了你浅薄的绘画水平。”
相当刻薄的评价。
雁沉的语气显然是在开玩笑,但不妨碍原书行委屈控诉:“哇……你坏。”
很浮夸的表演,多亏有一副出色的样貌撑着,哪怕是刻意至极浅薄浮夸的悲伤也显得赏心悦目。
雁沉欣赏一会这张脸,审美得到了满足,顺口将这句明显只是语气词的话接了:“哦,我哪里坏?”
原书行警惕地收起表情,立马摇头反悔,表示自己刚才的话不作数,“不不不,我说错了,你一点都不坏,你怎么可能坏呢,好的不得了。”
原书行表现得就好像是刚才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急急忙忙要撤回所说的内容。
雁沉觉得好笑,“紧张什么,你又不是真的骂我。”
哪怕是,雁沉也不在意这样一句明显是玩闹的话。
“那也不行,刚才说得不算。”
原书行比了个时间倒流的手势,示意雁沉注意,宣布:“现在回到五秒前哦,你刚评价完我的绘画水平的时候。”
“行。”雁沉没阻止他的幼稚行为,等着听他能说出什么话。
原书行从从容容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神态认真而庄重,略微一颔首,然后抬头朝雁沉弯起眼,“很荣幸能得到雁教授的点评,谢谢您的认可——”
尾音一转,音调往上提了几度。
原书行面上笑意浓浓,俊俏的眉目含春。
压软拖长的嗓音宛如含了浓蜜,将几个字绕在舌尖缓缓吐出。
“你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