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金乌的声音很轻,很柔。
拂渊记得金乌一族,曾经是真神的坐骑。真神退世,它们也不见踪迹。
如今想来,怕是不简单。
他应声回头。
目光撞向珊瑚龙的竖目,叫人窥伺的恶寒感,再次涌上心头。
岁禾脸色垮下,贴到他背后,双手死死捂住他的双眼。
“她喊救命,干你何事?”
阴狠杀意,吓得经过的鱼民,一蹦三尺远。
“周遭多人,偏就你在回头。”
有没有可能,求救只有咱俩可闻。
“我错了。”拂渊没胆子反驳,“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岁禾的手如绞缠猎物的蛇,滑向他的脖子,慢慢收紧,“那你杀了她。”
“好。”拂渊弯腰,挤压到心口刺伤。
无声倒吸凉气,掌握住借势,夹住他腰身腿。将人背好,无奈道:“但能不能等一等?”
“我们要保存实力,等找到冬凌草,回来的时候再杀了它。谁让它勾引有妇之夫。”
他温声安抚,“你先让我重见光明好不好?不然我没办法看路,再摔着你。”
“看什么路?”岁禾不解,“深海裂隙不就在我们脚下。”
“脚下?”
拂渊剁脚,尘垢飞扬。
以地面微小沉闷的回声,以及没有出气泡的情况来看。沙尘紧固厚实程度,有千米不止。
“想来海底有风暴过境,入口被盖住了。深海裂隙狭长,我们沿途找找,有无流沙口。”
拂渊背岁禾,穿梭在五彩缤纷的珊瑚丛。掌住岁禾腿的手,默默为她输送神力。
在琉璃心的作用下,他发现魔气顺,经脉运转一圈,能转化为神气。
海底灵气稀薄,却不知为何,灵气涌入岁禾体内的速度更快。
加之有拂渊助力,灵脉生长堪称飞速,疲倦感袭来。
岁禾打个哈欠,有意无意撩捏拂渊耳垂。
“困了就睡一会儿,我慢慢的走,不会颠到你。”
拂渊喜欢岁禾,占有他的小动作。
怦然心动感占据大脑,没有注意到,岁禾悄悄腾出一只手。
揉开上下打架的眼皮,暗中蓄力。
不爽眼神直勾勾锁定,远处小如芝麻球的金乌。
一只埋在沙里的蓝海星,后知后觉被跺地余危震醒。
“人人人!”胖如圆布的蓝海星,爬过丛丛礁石。
“人掉里海里居然没淹死?”它挡在拂渊面前。
当它完全看清楚,拂渊叫易容术改变,而变得平平无奇的样貌后,蓝宝石似的独眼中,划过茫然不解。
不是说拂渊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也不尽然嘛。
它猜面前的男人,大抵是拂渊的亲信。
老贼藏的果然深,他们竟从未见过亲信男露面。
“人背上的人是谁?”
“死透了吗?”
“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蓝海星嘿嘿傻笑,“前天海底忽起五六股风暴,这几日吃的食物太少,我没吃饱。”
“我想吃肉,吃肉,吃肉!”
它立起身,足有三四米高,黑影笼罩住眼前两人。
岁禾余光中有阴云袭来,她不甚在意。视线紧紧追随金乌,久久不移。
等待神力蓄满颇有些无聊,打个哈欠,眸中有泪花涌起。
拂渊听周围水流变化,可精准预判到海星一举一动。
蓝海星许是饿极,吐出部分胃袋。迅疾向岁禾,轻轻晃荡的右脚裹去。
拂渊侧身躲过,踩住蓝海星,立在地面的圆钝一角,猛然用力。
与此同时,岁禾掌中形似利箭的神光。刺破万水,方向正对金乌。
肉眼见龙宫距离此地,没有很远。可神箭飞空,几息之久都未曾射中目标。
“你瞧。”岁禾笑的阴狠,掰扭怀中的头,看向神箭所指方位。
“海底灵气稀薄,你现在……”
拂渊只看一眼,神箭还在飞行。
这必然会引来龙宫追查。
他不敢多说,岁禾脑子不正常。多说病睡莲肯定要怀疑,他在嫌弃她。
“怎么不唤我动手?”
不待岁禾答话,蓝海星惨叫连连。触地的一角,与身体撕裂开来。
“不是喜欢吃肉?自己的肉也是肉。”
魔气托举小蓝角,塞进蓝海星未曾收进体内的胃袋。
“尝尝味道如何?”
“呜呜呜……”
串串气泡升腾而起,遮挡住蓝海星眸中杀意。它缩成一团,挤出胃袋里的东西,往后滚动。
“我只是想吃口东西,我太饿了,呜呜呜。”
周围胆大强壮,精气神却不是很好的鱼民,挡在它身前掩护。
“观察你们衣着,是几日前来参加婚宴的客人罢。”
长胡子,粗唇海鲶瞄眼,依旧御水前进的神箭,幽幽道:“你们别看龙宫近在眼前,实际上此地距离龙宫十万八千里不止。
若我猜的没错,二位是被风暴卷来此地的可怜人。
既然遭逢过大难,就该知晓,天灾摧毁十九片珊瑚地,向龙宫进贡的粮食。”
“为免龙主震怒,家家户户交出存粮,才勉勉强强重新凑齐上贡粮。”
老海鲶舔舔厚唇,“小蓝它还是个孩子,也是饿狠了,你们体谅体谅。”
“呵……”打瞌睡的岁禾冷嗤,正要动手,拂渊抢先释放魔气。
打的倚老卖老的海鲶,来个几个漂亮的空翻。
余光见背上人收手,才暗暗松口气。
“你家壮如牛、胖成球、睁眼瞎的孩子,险些咬掉我家主子的脚,导致我们阴阳相隔。”
说着,向路过巴掌大点的红色海星,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周围鱼心虚,替老海鲶认下这闷亏。
暗暗发誓,若对面人再动手一次,他们一定群起而攻之。
嘬嘬嘬,嘬死敌人,饱餐一顿。
岁禾脑袋歪靠在拂渊肩头,眼见神箭还在飞行,杀意和困意打架。
两颗尖牙莫名发痒,她咬住拂渊脖子,上下磨牙,留下道道红痕。
“你家主子染上血蟒毒了吧?”
老海鲶看向岁禾,余光却在观察拂渊,每一个细微表情。
“东海曾经有位大人,名唤敖枫玥。她生的水灵,本事又大。继任东海龙主位那天,叫拂玄那魔头看上。”
声音有些哽咽,语带缅怀。
“然后,不晓得发生何事,枫玥中了血蟒毒。好多次饮下解药,毒性暂压时,也像你家娘子似的牙痒。”
拂渊被岁禾磨的心痒难耐,转念想到老海鲶是想玩,父债子偿,借刀杀人那一套,神色轻蔑。
不过他问的却是,“你对血蟒毒有了解?”
“不仅有,我手上还有枫玥没吃完的解药,更知道流沙口在哪里。”
老鲶鱼用鱼尾扫扫地面,画出一个三叉戟。
坚定道:“我不会平白看无辜人,再化为血蟒的养料。
前提是我们需要你烙上此印,入龙宫拿回属于我们的粮食。”
此地不是龙宫之外,未开灵智鱼,所在的蛮荒地。
粮食是鱼民,一粒一粒从灵稻所摘。是修炼出人身,逃离海底的必需品。
更是活下去的动力,绝对不能丢!
“可以……”
“前提是,立誓。”拂渊不信鱼民不会拿他的软肋做文章,“包括你们。”
冷冽目光扫过周围鱼民。
老海鲶与护住蓝海星的鱼民,皆举起鱼鳍,“对中血蟒毒的女子,我不会起一丝一毫歹念。
否则天打雷劈,永世轮回畜牲道,不得好死。”
言落,十几道金雷从海外晴天,打入幽暗海底。
四合乍亮的瞬间,神箭箭头终于,触碰到金乌。
“神箭正中我身体中心,无有一丝偏差,可见我已经将人引来龙宫附近。”
金乌以极微小的幅度,前后晃荡被灵链锁住的身体。神箭与他擦肩而过,刺进珊瑚龙,大张的兽嘴。
“答应你们的,我已经全部做到,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珊瑚龙头顶的东海大殿下,敖焱不以为意,缓缓吐出,“兵不厌诈。”
话落,只听一声龙吟,神箭化为灵力,传遍珊瑚龙,连接僵硬的龙身。
它头尾两端不兼容的红蓝两色,竟然有相融之势。
正在震鳞殿内,借敖游一事,向北海主发难的东海龙主。发现大拇指水晶戒中,小珊瑚龙的变化。
立刻派出龙宫大部分虾兵蟹将,甚至撤回,去寻敖游的暗兵,在龙宫周围,大肆搜查。
“不惜一切代价,抓主刺杀我的贼人!”
他敲桌,身旁蚌卫跪地,“放消息给拂渊,说岁禾在我们手上。”
“若他愿意献祭一身神力,选择大义,助我龙族解开神龙封印。岁禾与冬凌草,我们定当双手奉上。”
蚌卫领命告退。
“东海主这是想私吞宝物?”
北海主亮出三叉戟,如今龙宫几乎只剩,他海主带来的龟兵。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岂敢?”东海主淡笑道:“贼人实力强悍,我们自该暂缓龃龉,通力合作。”
北海主哪儿能看不住,他是想拉整个北海做垫背。
眼神示意身边龟兵,象征性加入搜查的队伍。
“一精英之力,可抵万兵。”
殿内两个老谋深算的男人,同时皮笑肉不笑举杯。
殊不知,高悬头顶的金乌,在敖焱离开后,亮色黯淡几分。
消失的光芒钻进珊瑚龙,黏满海藻的斗大竖目。而后扎根进海底的龙尾,倏然一震。
海底风暴卷地起,细沙缠水行如龙。
“计若成,千万杀了我……”
珊瑚龙嘶哑却难掩清灵,温柔的嗓音传进金乌脑中。
忽起的骚乱,令人不知觉将眸光,看向金乌。
它小幅度点头后,开始激烈挣扎,试图摆脱灵链控制。
于是乎,众人理所应当,将方才地颤引起的风暴,归功于金乌。
或是隐藏在附近作怪的岁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