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寻反手慌乱扣上青鸢斋主殿的雕花木门,门环叩击门框发出轻响之时,毛茸茸的兽耳已经从发间支棱起来,银白色长尾也不受控地从衣摆下探出。
萧沐卿渡给他的灵力只剩游丝,藏在身后的尾巴还在发抖 —— 方才回廊里,侍卫的佩刀差点碰到尾尖。
控妖地的血腥气还在纠缠,血色雾气里的妖魂哀嚎仿佛还在耳边,他下意识掐紧掌心。
转身时,却正看见萧沐卿撞向桌案,对方指尖刚勾住青瓷盏,单薄肩胛便剧烈颤抖,指节泛白如覆寒霜,终究握不住那盏晃荡的茶汤。
就在茶水泼出的刹那,压抑的咳嗽声炸开。
那人弓着脊背,指缝渗血,在桌上洇出朵朵血花。
白逸寻的脚步在迈出半步后猛地顿住—— 这又是哪出戏?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坠地的血珠红得灼眼,带着黏稠的沉重感,仿佛非要把什么东西砸穿。
尾巴不自觉地绷直,他最终还是开了口:“我给你换身衣服,再去找医修来。”
却见那人抬眸,眼尾泛着病态的红:“阿寻,过来。
白逸寻脊背微僵,却还是俯身靠近。
染血的指尖突然扣住他颈环的灵音铃,凉意顺着铃身钻进皮肤。
他本能地瑟缩,却见淡青灵力如游丝渗入铃体,他虚软的四肢竟然渐渐有了力气。
那人声线碎得像被揉烂的雪:"叶家明早就会发现控妖地出事... 我现在倒下必遭怀疑。
药在乾坤袋里,今晚... 全靠你了。"
眼前人摸索着探入乾坤袋,取出的一堆玉瓶瓷盒堆成歪斜的小山。
那人分明已经虚弱到指尖发颤,但却依旧强撑着掐诀封袋,好像是那乾坤袋中有牵扯命脉的秘宝。
直到灵力消耗到嘴唇惨白,对方才将乾坤袋系回腰间,勉强挣扎着起身。
月白便衣被冷汗浸透,在烛火中投下摇晃的影。刚走两步,那人便直直栽倒,再没了动静。
室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响,白逸寻只觉自己腰间那块进出令牌灼热的烫人。
而对方腰间系着的乾坤袋上,鸢尾花纹在火光下妖冶流转,仿佛在无声引诱他探寻其中秘辛。
他按捺住狂跳的心跳,脊背绷紧凑近对方,雪色尾尖微颤着蜷住那只苍白的手腕。
指尖触到的脉搏轻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确实不是伪装。
悬着的心微微下放,白逸寻迅速扯下乾坤袋。
妖力即可探入其中破解禁制,几经试探,在即将触达禁制核心时,尾尖骤然传来异样的空茫 —— 脉搏停了。
“不可能……” 他喉间挤出低吼,妖力不受控地顺着尾尖涌入对方体内。
颈环在胸前发烫,灵音铃发出细碎的清鸣,仿佛在嘲笑他此刻的慌乱。
明明已经抓住了逃离的机会,为何还为这种人揪心?
识海中不甘心的翻涌起盘算:
萧沐卿一死,乾坤袋禁制失效,或许能解开颈环和静脉禁制;
即便乾坤袋里什么都没有,没了这人压制,他也能用进出令牌脱身。
带着乾坤袋逃离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可尾巴却不听使唤地死死绞住对方手臂。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把他握死在掌心的人,却早已成了他复兴妖族的最大希望。
以后若没了萧沐卿的满心权谋铺路,自己怕是难在四大家族的围剿中立足。
就在此时,对方的脉搏突然再次微缓。
白逸寻再顾不上权衡利弊,拼尽最后一丝妖力渡入那具单薄身躯。
经脉瞬间被抽空般虚浮,尾尖灵光黯淡下去,可仍拦不住那缕即将消散的生机。
他慌得手脚发软,跌撞着扑向药堆抓出凤血散。
明明知道没了妖力根本无法化开这烈性丹药,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掰向对方牙关 —— 直到指腹被对方紧闭的犬齿硌出血痕才骤然回神。
前世那些照顾濒死萧沐卿的深夜一股脑涌出,他最清楚此时该如何喂药:要用水化了药粉,而后舌尖将药液顶入喉咙。
他决然含住药粉,舌尖泛起的苦涩比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指尖几乎要把掌心掐出血痕,却终究敌不过本能的驱使。
托颈、撬齿的动作一气呵成,与前世丝毫不差 —— 身体比理智更快记起这些细节。
舌尖抵着药液顶入喉间时,铁锈味混着龙涎香在齿间漫开。
他痛恨这种刻进骨髓的熟悉感,可胸腔里的心跳却在叫嚣着悸动。
像前世无数个深夜,他抱着这人冰凉的身躯渡药。
虽然不知道二人明日的路在哪里,只要这一刻对方的重量实实在在压在臂弯里,便觉得一切都有意义。
那些以为早已死掉的温柔,正借着此刻的慌乱,在心底抽出带刺的嫩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增加到40%,积分加5,检测到宿主生命值趋近于0,积分自动兑换生命值。】
白逸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浑身紧绷,他猛地撤开相贴的唇,兽耳竖起向四周警惕转动。
四周并无异样,回头的瞬间,却措不及防撞上一双浸着暗潮的墨色瞳孔。
萧沐卿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眼底翻涌的偏执狂喜几乎要将他吞噬,仿佛方才每一丝动摇,都被这双眼睛精准捕获。
下一刻,冰凉的掌心扣住后颈,带着药香的吻不由分说的覆上。
舌尖的凉意碾过唇齿,将颤抖揉进急促的呼吸。
他本能地挣扎,指尖掐入对方肩窝,却在血腥味漫开时僵住 —— 他咬破了对方舌尖。
可萧沐卿却像感受不到疼痛,反而将他按得更紧,直到他尾尖无力地低垂,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那人望着他,唇角染着血,眼底却盛着餍足的光,像捕食者终于攥住了逃窜的猎物。
“谢谢崽崽的救命之恩。”对方指尖划过他泛红的唇:"莫气了,吻都吻过了,不如趁机多问几句 —— 如今的我,知无不言。"
白逸寻的兽耳死死贴紧头皮,指尖利爪弹出却又收回。
得不到结果的愤怒最没用,这人说得对,与其浪费力气挣扎,不如在此刻抓牢这难得的坦诚。
“你是如何发现这个控妖地的?四大家族可还有其他的控妖地?”
"前世今生,蛛丝马迹。" 萧沐卿的指尖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摩挲,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
"若是你也去过 99 个世界就会明白,掌握身边一切细节,哪怕暂时用不上也要记在心里,这是攻略者的本能。
至于其他控妖地..."
对方忽然顿住,指尖捏住白他发烫的兽耳揉搓,直到他烦躁甩尾才轻笑继续:
"很多,每个家族都有。控妖术已经趋于成熟,妖族对他们来说就是现成的工具,不用才是浪费 —— 毕竟,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听话的傀儡更趁手呢?"
白逸寻只觉得心脏被攥紧,他强压下翻涌的愤怒继续追问:
“那控妖塔下的血池可是某种血祭仪式?其目的是为了保持我妖核的鲜活?”
妖族动荡之前,人族只能利用幻灵树阳面的温和灵力,而阴面原始灵力则是妖族化形修炼的根基。
四大家族夺取他的妖核,正是想通过这枚精纯妖核引发幻灵树共鸣 —— 如此一来,阴面灵力便也能为人族所用。
妖核离了本体便会逐渐萎缩,所以四大家族必然在寻找保持其活性的办法。
他凝视着萧沐卿苍白的唇,等着答案砸落。
看到眼前人缓缓点头时,白逸寻的心猛地沉进冰窟。
前世他被剥去妖核后,与萧沐卿在忘忧涧苟活十一年,再入世时妖族已几近灭绝。
原来血祭很早便已开始,自己却一无所知。
但事已至此,沉溺悔恨毫无意义。
他强迫自己聚焦当下,指尖掐进掌心:“其余的控妖地在哪里?”
“控妖地这种隐秘所在,四大家族自然是藏得深。找到这个已是费尽周折,不过我会倾尽一切帮你。”
对方指尖拨弄着他右耳上的铃铛,扰的其发出细碎的轻响。
白逸寻生怕躲开会打断对方,只是忙着追问:“你把摧毁叶家控妖地的责任嫁祸给林家,之后要如何?”
那人忽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僵硬的耳尖:
“人妖局势复杂,一时说不清楚。我难得坦诚,你不好奇自己身上的秘密?比如 ——”
指尖弹得铃铛发出脆响:“这铃为何能让你在控妖术下清醒?”
白逸寻尾尖上的毛猛的炸开,但却强忍着没有后退。
这铃铛确实是他在控妖术下保持清醒的关键,他强迫自己直视萧沐卿那深不可测的眼底:“为什么?”
指腹碾过耳尖的力道愈发肆意:“这你可得好好谢我。自从发现控妖术,我就用剩下的积分把你右耳的铃铛改成了清心铃。
整个幻灵大陆,只有你这只铃铛能在血祭声波里护住妖族的识海。”
耳尖已经被揉的充血发胀,白逸寻终于觉察出对方这是在转移话题。
这人不永远是这样吗?所谓的“有问必答”不过是让自己知道一部分,却永远差最关键一步。
像用丝线牵着提线木偶的戏子,永远让他悬在半空中,既落不了地,也飞不起。
对方对亲密的索求越来越无度,这让他越来越不安。
既然问不出更多,留在这里也是徒劳。
白逸寻退后半步,避开对方游移的指尖往门外走。
转身后,他余光不由瞥了一眼歪斜在地上的乾坤袋。
其上的鸢尾花纹在烛火中跳动,但他却知道,萧沐卿一醒,自己便失去了探寻其中秘辛的机会。
指尖刚触到雕花木门,萧沐卿的声音便追着缠了上来,像浸了冰的丝线:
“崽崽,我劝你别出去。
你颈环禁制未除,跨出这间屋子,会有咒文顺着颈环吸走你的生机。而且一旦启动便不可逆转,很危险的。”
颈环什么时候有这种禁制?
寒意顺着尾椎爬满脊背,白逸寻忽然想起对方昏迷前渡入铃中的灵力 —— 原来不是助力,而是早已埋下的枷锁。
猛地回头时,那人已懒懒倚在床头,苍白手掌凌空一握,地上的乾坤袋便乖乖飞回掌心:
“你好像很在意这只袋子?里面不过剩下一些小鱼干和醉猫草,若喜欢拿去就是。”
这话让白逸寻僵在原地。难道那乾坤袋从始至终都是诱饵,若方才真的带着它逃走,那此刻...
"不过来,我怎么解禁制?" 那人指尖摩挲着乾坤袋上的鸢尾纹,眼尾朱砂痣在烛影里妖冶如活物,
"咒文入了经脉,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白逸寻盯着那抹晃动的红,喉间泛起无尽涩意。
自己分明在生死关头选择了渡气喂药,可这人为何还是要抖出颈环里的禁制来恐吓自己。
但逃不出去的,鞋尖碾过地上青苔,他终究还是踏碎满地光影走过去。
颈环被勾住,他被迫靠近:
“崽崽今晚的药喂得不错。” 呼吸拂过僵硬的耳尖时,尾音忽然低下去,“但若再像方才那样擅自碰我的乾坤袋 ——”
喉结在其掌心跳动了一下,白逸寻垂在身侧的指尖掐进掌心。
原来是为了惩罚自己逃跑的念头,但分明是这人用乾坤袋下套,如今却要为自己的动摇兴师问罪。
“崽崽乖,今晚就在这里睡。” 萧沐卿终于松开了颈环,转而又去揉他充血的耳尖:
“刚闹出那么大动静,我们要和以前完全一样,计划成功的几率才能大一些 —— 我保证,今晚不碰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