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曾经做过的事，纪明霜对他没什么好感，本着职业素养，她还是尽量礼貌地回复，“你的委托我已经完成了，你许诺过的委托费用请尽快打给我。”
在电话那头，马复康却怪笑一声，“哈，这么容易？”
“这份委托并不容易，你做的事太缺德了，对方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愿意放过你，你就知足吧。”纪明霜说，“再说一遍，我的委托费。”
马复康说，“学姐，你说你完成了委托，你有什么证据吗，就凭你打一通电话，就要我把钱打给你吗？”
“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你应该有感觉才对啊。”纪明霜说。
在杨梦知把大头针从诅咒娃娃身上拔下来的时候，他应该会感到松快许多，其实从他的声音也能听出来，他的状态已经好多了。
“哦，感觉，什么感觉，我对学姐的感觉吗，哈哈哈哈……”
他兀自笑了半天，而后才像突然想起这件事一样，又笑着说，“学姐，我不是要赖账的意思，也不是不相信你，但我最近比较拮据，你也知道的，我这几年都没有工作，我妈妈打工也很辛苦……”
但纪明霜在他的背景声里听到了推杯换盏的声音，还有人正在侃侃而谈，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你在家里又打又砸的时候，就没觉得你的妈妈很辛苦？”纪明霜说。
“唉呀，她是我妈，她自愿的，而且，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何必摆出这副姿态，钱在我手里，主动权也在我手里，所以，我可以先付你一部分。”
虽然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但纪明霜还是问了一句，“付多少？”
“嗯……先付百分之三吧，我觉得我还能再活七十年左右，就按七十年算吧，每年我再付你百分之一点五，这样，如果我能活七十岁以上，你就还能多赚一点，学姐，你说怎么样啊？”
纪明霜冷笑一声，“不怎么样。”
马复康喝了一口冰凉爽口的啤酒，舒服地长叹一声，又说，“唉，学姐，你说过，是纪大师把我的委托转交给你，我想，你也不希望我继续给纪大师寄去信件，说你是借着他的名义来接近我的诈骗犯吧，毕竟这份委托到底有没有完成，并不是由学姐说了算的，况且……”
纪明霜：“况且？”
“这件事是跟杨梦知有关吗，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啊，你说，她到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和我的情分上，你花了多长时间完成委托，才一天的时间吧，我就接到了电话，学姐，你只是运气好，碰巧遇到了她，仅此而已。”
纪明霜：“是吗？”
“是啊，而且她还说，你不是学姐，难道你真是骗子，我可是会报警的哦。”
纪明霜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也别写信给纪大师。”
“学姐，你急了吗，真是好笑，哈哈哈哈……”
纪明霜没耐心听他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他现在倒是很嚣张，到时候后悔的人是谁还说不定呢，但纪明霜已经不想再管他的事了，她给纪父打去电话，“喂，爸？”
“嗯，讲。”
“委托完成了，但他不给钱。”
“这么快就完成了，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不过，他为什么不给钱，实在没钱就打个欠条呗，有些客户确实比较贫困，咱们也能理解……”
纪明霜说，“不，他是想赖账，还出言不逊。”
“真的？”纪父咂了咂嘴，“行了，这种人……如果他再出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又不会死，就这么受着吧，等我抽出时间，就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纪明霜：“这倒是不用了，我有办法，还有就是，我想问下，靳尤白现在怎么样，她还好吗？”
“挺好的，吃得饱，睡得香。”纪父说。
“既然这样，按照你和我的约定，我已经完成了那份委托，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纪父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还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明天先回来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妹妹的事，就要拜托你了。”
“嗯。”
……
通话结束之后，纪明霜订了第二天的车票，坐票已经卖光了，现在只剩下站票，幸亏路程并不算远。
吃完晚饭之后，纪明霜玩了一会手机，而后才出门买东西。
杨梦知拿给她的符纸和护身符都是一次性的，酥油蜡烛只是看上去普通，实际上也是特制的，虽然这条路行不通了，但如果想要梦到特定的场景，纪明霜也是有办法的。
做仪式的话，用朱砂和血画符是最方便有效的，如果拿不到的话，也可以用本人的贴身物品，但纪明霜也是火灾的亲历者，所以用她的血也是一样的，至于黄纸、毛笔和朱砂颜料都有现成的，但纪明霜需要买一次性注射器，还有纯净水，这次没有护身符的保护，纪明霜有可能再次遇到‘那个东西’。
并不是说待在梦里就一定是安全的，梦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在这里，人类和鬼魂可以共存，可以交流，且不受各种客观条件的束缚，所以，纪明霜回到了过去的世界，仍有可能遇到来自过去的危险。
这也在纪明霜的计划之内，毕竟杨梦知之前说过的，那个‘穿着宽大衣服的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纪明霜还没见过呢。
不过，这也是晚上的事了，大概要等到凌晨三点，现在，纪明霜要好好休息，在此之前，先玩会手机吧。
纪明霜最近正忙，都没怎么看群消息，这几天，徐阳和阿依没有委托，只能每天吃吃喝喝到处玩，还在群里唉声叹气，说这种生活太无聊，至于高大师，他的生活倒蛮充实的，几分钟前，还在小群里发了一张夜钓的图片。
人生如茶（高大师）：（图片）
人生如茶（高大师）：两条极品黄辣丁，多好啊，油光水滑的。
人生如茶（高大师）：才五分钟，两三连杆了，谁说这鱼情不好的，这鱼情可太好了。
人生如茶（高大师）：/龇牙笑
纪明霜也在群里冒了泡。
霜（纪明霜）：那个马复康的委托，我已经完成了，但是他想赖账。
霜（纪明霜）：钱倒是小事，主要是他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霜（纪明霜）：如果再看到他的委托，放着不管就行/冷笑
晚安（阿依）：纪姐，他是怎么回事，跟我们说一下，我去给你讨说法。
晚安（阿依）：真是个讨厌的人，之前就很没礼貌，纪姐这么快就完成了他的委托，他不加钱就算了，居然还想不给钱。
晚安（阿依）：徐阳，你来骂。
早安（徐阳）：来了！
早安（徐阳）：呸，狗东西！
早安（徐阳）：人渣，败类，混蛋！
人生如茶（高大师）：人渣！
人生如茶（高大师）：小纪，你等着，我抽时间去找他，用拖鞋狠狠打他！
人生如茶（高大师）：（图片）
纪明霜点开图片看了一眼，嗯，是一条看上去普通但在钓鱼爱好者眼里并不普通的比普通拖鞋还要大的普通草鱼，旁边放着一只普通拖鞋，但光照、布景、拍照角度都很讲究，高大师想炫耀的心思还真是昭然若揭啊。
霜（纪明霜）：高大师，不用了，我有办法治他。
霜（纪明霜）：死亡微笑.jpg
霜（纪明霜）：不过这鱼还挺大的呢。
人生如茶（高大师）：那当然。
人生如茶（高大师）：我拎了拎，至少有三斤重！
人生如茶（高大师）：五连竿了，隔一会就有鱼上钩。
人生如茶（高大师）：/龇牙笑
之后，高大师就在群里大撒币，纪明霜、徐阳和阿依就像看到有人打窝的鱼一样抢红包，抢完之后，纪明霜满意地看了看余额，“真是太好了，又赚到一笔。”
林然面无表情：“恭喜？”
纪明霜躺回床上，看了一眼时间，嗯，还早着呢，剩下的时间，甚至足够看一部电影，真是悠闲。
不用上班的感觉真好。
纪明霜拿起手机，“不用担心我啦，如果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况且我也不会在梦里待很久，我明天早上还要坐动车呢。”
林然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回了一句，“……嗯。”
……
等到了凌晨三点，纪明霜进入梦中，她又回到了火灾发生的那一天，现在的场景是林然献祭之后，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灵魂正在慢慢逸散，纪明霜站在声闸的门口，倚着门框看他，在她身后，一个穿着树莓中学新式制服的女生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出口。
这次，因为才刚刚入梦，所以她看得很清楚，‘那个东西’幻化而成的黑影，此时正躲藏在林然的影子之中，因为两者的颜色很接近，而且她的注意力全部在林然身上，她上次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可以看得出来，林然的灵魂在逸散，黑影正在安静吞噬，在那几个男生带着小月跑过门口的时候，躺在声闸之中的林然居然睁开了眼，而后，他的灵魂才开始重新整合，而那团黑影已经无法继续吞噬逸散的部分灵魂，林然的灵魂就像黑夜中的萤火一样，重新从黑暗里浮现，正因如此，林然的灵魂才没有缺失。
而后，那片黑影就像钻进缝隙的蚰蜒一样，重新回到了阴影中，顺着靳尤白离去的方向，贴着墙面安静地离开了。
纪明霜注意到，在这个过程中，虽然黑影暂时跟着林然，但也没有完全离开靳尤白，似乎有着丝丝缕缕滴血的黑色线条，仍然连在靳尤白的身上，如同株连牵扯的枝蔓，看似柔弱无力，但足够缠绕致死。
真是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