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宾客崔珙陪同李漼到达凤翔之后便对吐蕃展开了大规模的进攻。初生牛犊不怕虎，李漼离开了京城，干事情倒是放的开了。

在大军开拔的时候，李怡怕李漼无人管束会失去自我，所以将殿直学士王铎的闺女王欣然指给李漼为王妃，并命她随行。

王铎祖籍是太原王氏，门里出过多个皇后，李怡觉得王欣然一定能做个好妻子，精心陪伴李漼成长。突然被强制纳妃，李漼自然千百个不愿意。所以一路都没有怎么理过王欣然。王欣然起初坐马车，后来为了赶行程也改骑马了。

李漼也没想到一个大家闺秀会一直坚持下来，并且整日骑马赶路丝毫不逊男儿。男人的好奇心驱使他向自己属下打听起王欣然来。

“路岩，问清楚了没有？”他趁着大部队休息的时候低声问自己的好兄弟路岩。

“禀殿下，打听清楚了，她师从江湖上一个叫楚弦的女侠，厉害着呢。别说骑马，就是打仗都不在话下。”

“楚弦？就是帮助河朔大破北蛮的那个楚弦？”李漼一惊，手中水囊中的水毫无征兆的撒了几滴。

“对，就是她。”

“有几次本王同父皇对弈的时候听他提起过，父皇似乎很敬重她，这个楚弦到底是何许人？”李漼更加好奇。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据河朔那边的兄弟们的传言，似乎是兰陵郡王家的世子捡回来的一个女人，似乎是失忆了，然后世子就给她取了个叫楚弦的名字。不过人虽然失忆了，但本事还在，据说特别善谋、武功又高。”

“那王妃是怎么认识她的？”李漼咬着手里的馒头，满眼好奇。连他将王欣然称作了王妃都没有意识到。

徐商笑一声，与路岩对视一下，然后开口揶揄李漼：“哎吆，咱们郓王殿下真是口嫌身直啊！”

“什么跟什么？”李漼摆了摆手，这也才意识到他刚说了什么，于是有些尴尬道，“王欣然是怎么认识楚大侠的？”

路岩随意的丢着手中的石子说：“据说是楚大侠找的她，后来楚大侠失忆之后将她给忘了，她就千里迢迢的跑到漠北去找人家，当时途径河朔还引起过一阵轰动呢。要不是太原王氏名声在外，她可能就被扣在河朔了。”

“哪个孙子，本王剁了他。”李漼一听有人为难过王欣然，心中就莫名的不快。

“王爷，淡定，淡定。以王妃娘娘那身手，你觉得谁能真正奈何得了她呀。”徐商拍了拍李漼的肩膀以示安抚。

“可本王明明看着她细皮嫩肉的，你们说她会武功，怎么证明？”

“你看她上马都不费劲儿的，她虽然在极力装若，但你是董武功的，应该能看出来吧。”路岩指了指正在丫鬟搀扶下上马的王欣然说。

李漼仔细观察一番，发现确实。

“靠近！”李漼示意路岩和徐商两个人靠近点。

等两人靠近了他才低声说：“今晚扎营之后你们俩扮成黑衣人去刺杀她，本王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装的住。”

“殿下，您想要靠近人家也用不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吧？她是您的王妃，您光明正大的去就好了。”路岩表示他真的理解不了李漼的思想。

“谁说本王想靠近她了？本王就是觉得她装成那样子碍眼的很。”李漼失口否认。

“对，其实殿下就是想试试自己的武功有没有人家厉害，免得以后那个啥的时候挨揍。”徐商开口揶揄李漼。

“滚！”

三人最后在李漼的软磨硬泡之下达成协议，路岩和徐商假装去刺杀，然后李漼进去揭穿王欣然假装的淑女模样。

入夜的时候，路岩和徐商摸入王欣然的帐篷行刺。王欣然知道进人了，悄然将手塞到了枕头底下摸匕首。

“娘娘，别动，有人。”睡在她身边的王芸低声提醒王欣然。王芸与王欣然虽然表面上是主仆，实则是楚弦的另一个徒弟，楚弦让她跟着保护王欣然。李怡虽然没有立太子，可这一次让李漼出兵凤翔就能想到李怡之后的计划了。所以王欣然是将来的准太子妃，安危自然是最重要的。

紧接着又剑影刺向王欣然的床，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吓得李漼掀开帐篷就冲了进来。

“看来变成英雄救美了，不过也不错。”路岩和徐商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继续和王芸打。王芸的身手很好，路岩和徐商两个人有些敌不过。

路岩看一眼傻愣愣站在一边的李漼，心生一计，挥剑就劈向李漼。可他只觉手腕一麻，剑就落到了地上，王欣然则半跪在床上，又一甩床单，徐商手中的剑也落了地。

“来——”王欣然的话还没说出口，路岩怂逼的喊道：“娘娘，别喊，是臣。”然后忙不迭的摘了面巾。

徐商也缓缓的摘了面巾笑道：“娘娘果然是女中豪杰，臣佩服。”

“李漼，你个王八蛋居然试探我？”王欣然这才反应过来，她气的一个枕头就扔到了李漼脸上。

“咳咳，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我这手腕还麻着呢？”路岩叹息一句。

“出去！”李漼一个劲儿地给路岩和徐商递眼神，两人也示意李漼加油，然后连滚带爬的出了帐篷。

“那属下也出去，娘娘有事就叫属下。”王芸也眼观鼻，鼻观心的退了出去。

等帐中只剩了两人，李漼抱着枕头，有些尴尬的咳了咳。然后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用这句话形容李漼的容颜最适合不过了，小时候她问过她师父说为什么要嫁给敬宗皇帝，她师父说因为那少年皇帝长得好看。王欣然承认自己和自家师父一样是个颜狗，当初那么突然的答应嫁给李漼，也是因为宫里送来的一幅画像。当时她的父亲还打算让她一走了之，结果她见了那画像之后就满口答应了。

可现实中的从未谋面的婚姻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美好，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要不是前两天收到了自己师父的来信，她觉得自己可能都要放弃了。

“欣然，那个——”李漼抱着枕头凑到了床边，话说了半句却笨拙的不知再该如何往下说。

“你长得真好看。”王欣然半跪在床上，轻笑一声说。

“你也很好看。”李漼盯着王欣然傻乐。

“殿下，你能不学我说话吗？”

李漼这才觉自己失态，于是放下了枕头，挠着额角说：“本王听说你会武功，本王不信，所以就让他俩来试试。”

“让自己的属下砍自己，真有你的。”王欣然埋怨一句，然后拿了枕头放好。

“结婚那天没去你房里，对不起。”李漼抿着唇，弱弱地说。

“没关系，你那天要是真来了，我还不一定喜欢你呢。”

“这么说你现在是喜欢本王了？”

“我可没说。”

“欣然，父皇对我管束比较严格，所以在这种事情上我可能比较迟钝，也不会说漂亮的话哄你开心，对不起。”李漼捏着袖子，语气柔和，但王欣然看的出来，他很紧张。像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好了，我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事情，虽然为了找师父跑过江湖吧，但毕竟年岁在那儿，从今往后我们相互扶持，一起成长，好吗？”

“好。”

从那之后两人的交流也多了起来。到了凤翔之后两个人也彼此协作打了不少胜仗。清水之役打了半个月，最终在隆冬的时候终于拿了下来。胜利的那天李漼对王欣然说：“欣然，我们胜利了，本王打胜仗了。本王不是父皇说的废物，本王打胜仗了。”

王欣然看着那个高兴的如同三岁孩童的人，不觉一阵心酸。他是多希望得到自己父皇的肯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楚弦曾传书给她说太子妃那条路很长，也许长到让人绝望。但为了那个值得守护的人，就算再漫长也要走下去，绝对不能中途倒下。因为对于李漼来说，她可能是他唯一的动力。

欣然当时还问楚弦，难道皇上不支持李漼吗？楚弦说至少在李漼心里皇上是不支持他的，所以王欣然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可能在这个世上，每个人活着只能扮演好一个角色吧。皇上扮演好了帝王那个角色，所以他再无暇去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欣然有些黯然的想。

“爱妃，我们去给父皇写信，好不好？”李漼跑来拉愣神的王欣然。

“好！”

可是两人将一封信写了半天，总觉得措辞不当。

“不能这么写，这么写会让父皇觉得我在表功。”

“不能这么写，这么写会让父皇觉得我很没用，才收复了一个清水。”

……

最后的最后王欣然只能让人喊来了崔写。

李漼因为烦心出帐去了，崔才同王欣然说：“孩子，郓王殿下就是太在乎皇上对他的看法了，所以办起事情来才会束手束脚。你是他的妻子，每到这个时候，你就应该鼓励他，让他觉得他做的很好，皇上肯定能满意，而不是跟他一样束手束脚的。”

王欣然点了点头，她觉得最近跟李漼一起久了，居然也养出了畏手畏脚的毛病，这可不像她。

“战事吃紧，娘娘要做的就是鼓励殿下树立自信心。清水这一仗打的很漂亮。殿下一旦有了军功，害怕东宫那个位置不是他的吗？”

“谢谢崔大人指点。”

“好了，去看看他吧。”

王欣然点头，然后出帐去找李漼。心中暗想，师父，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我一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