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垂眸,细细揣度她的神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女人起身,抬了抬肩膀:“只是让你提防一些。还有,那小瘪三亲口说的,他不满意自己现在位置,目标一直都是董事长助理。”
“那时候公司对外宣称助理团队不再招人,可没几个月,傅总却亲自把你破格提拔了进去,你想想……孟希,青松这栋大楼里,对你心存芥蒂的,可不止寥寥几位啊。”
她凑近孟希,低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整理好仪容仪表,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恰好,这时间刮过一阵风。
并不清凉,也没洗刷干净孟希身上的躁意。
他走到垃圾桶前,把手心里攥成一团的纸屑丢了进去。
回到办公室里,孟希半趴在桌子上,嘴唇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嘬咖啡。
他思考的时候,必须得咬着东西,现在有吸管在,下唇就免遭此劫难。
【出去乱跑了一圈还郁郁寡欢?】系统打断他内心的沉静。
孟希叹了口气,没言语,系统便又道:【办公室里的咖啡都满足不了你?】
【你知道那豆子多贵吗?】
【不知道呀,但贵有贵的香醇,新有新的滋味嘛。】
孟希乖巧回应,倒是没怀疑它怎么知晓咖啡豆的价钱,系统在他心里,虽算不上无所不能,但当个百科全书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而,他便问——
【哥哥,我今晚想请关助到家里吃饭,你说怎么样?】
【……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你不是不希望我去他家里吗?我也仔细想过了,做朋友就是要有来有往才对。】
【我只去人家家里蹭饭,多少显得没有诚意,也要把人邀请到自己家里作客才好。】
【你觉得呢?】
孟希的语气一板一眼,莫名有些呆,极其认真地在征求系统意见。
【……】
连接器罕见地卡住了。
系统半晌才从无言中挤出声音:【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难道关毅就是什么好人吗?万一他对你……】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知是人为,还是故障。
孟希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呀?你怎么了?】
【孟希,你要保持头脑清醒,别被他人的表象迷惑,明白吗?】
【你在提醒我小心关助?】孟希终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可不太认同:【但他是好人呀。】
【呵。】
他居然发出了一声惊悚的嗤笑,而后言语依旧讥讽——
【你的脑子跟开心果差不多大小,请问一颗开心果是如何分辨人类的善恶真伪呢?】
孟希太过惊讶于他的外显情绪,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
片刻后,吸管从他口中掉出去。
【你笑话我?】
脑海里一个小小的掐腰生气版孟希成型。
系统灰溜溜地跑开了。
现在午餐时分,孟希已经很少单独找关毅吃,大多数时间与同事们围坐在一起。
所以,他选择发微信,就像关毅上次邀请自己那般。
关大助理收到这条消息,居然少见地坐立难安,不知该如何回复。
咚咚……
他深吸一口气,走入傅文州的办公室。
“傅总。”
傅文州稳坐办公桌之后,眉宇间压着几分阴沉。
关毅心头一跳。
傅文州实际上每日都是这样的严肃表情,可除此之外,程度更深的几分不高兴,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男人缓缓抬眸:
“有事?”
关毅顿了顿,上前一步,还是把话说出口——“孟希邀请我周六晚上去他家吃饭。”
“你答应了?”
傅文州坐起身,两手交叉搭在小腹上,冲他挑了挑眉。
“没有,”关毅不知到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只能斟酌着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所以来问你。”
“想去,就答应;不想去,自然就直接拒绝他。”
傅文州扯了句废话,但身为下属的关毅,无法吐槽。
他看向男人的眼睛,却品不出言外之意,便再次重复:
“我从来只听你的吩咐行事,傅总,”
“这是你自己的私事,公私分明,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不要拿这种事情浪费我的时间。”
听上去通情达理而残酷,关毅反而有些摇摆不定了,因为,他总觉得傅文州说的时候在咬牙。
一股诡异的冷空气攀上他的脊背。
“好,我明白了。”
他扭头离开办公室,当即便掏出手机。
孟希那条消息的发出时间已经是五分钟前,而现在,也早被顶了上去。
他应该是等急了,又连发了几条“敲敲”和“探头”的萌萌表情包。
在社交问题上,孟希的情商不算太高,而他可爱真诚的性格又恰好弥补了这点。
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抱歉,刚才有点事情。]
[周六我有时间,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你?要不还是我买了食材去做给你吃吧。]
[不会麻烦呀!]看到他的回复,孟希立马跳了出来——[我约你到家里来玩,怎么能让你做饭呢?]
[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绝对让你宾至如归哦。]
关毅瞧着手机里的字体,感觉它们忽然没了棱角,全变得圆滚滚、毛茸茸。
孟希这边,收到了他发来的一个“好”字,愉悦的心情无可复加。
他都想好了,自己不会做菜,那就可以吃点简单的。
比如,买食材煮火锅吃。
他看影视剧上的朋友聚餐都是这样的。
关毅是他目前记忆里第一个朋友。
孟希脑袋中回响着系统的话,却总不愿意用利益和利用取代他跟关助之间的联系。
毕竟他身边本就空无一人。
周六,孟希起得很早。
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颇为激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上午更是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打扫了一遍。
这么捣鼓一通,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孟希手指顺着地毯与茶几间的空隙,小心地摸进去。
起初,他还以为是什么死虫子,而下一秒,指腹便传来光滑冰凉的触感,某种尖利的金属在他手上划了一道。
孟希把那东西捏出来一瞧——
居然是一枚耳环。
他被划到的地方没有出血,他也不甚在意,只专注地研究那枚耳环。
其他地方他都看过了,没有另一只的踪迹。
虽然这很明显是女款,但孟希依然下意识捻了捻自己的耳垂。
没有耳洞。
孟希交房租的时候,就调出了电子版的租赁合同。
“孟希”三月初刚搬进来,也就是说,他当时交的,应该是第一个月的房租。
那个时候,他身负命案、潜逃回国,喝酒都是偷偷在家,连门铃也不敢装,总不会还有心思找女人。
那这只耳环的主人,或许就是生前见到过“孟希”最后一面的那个重要角色。
他从地毯上的跪姿爬起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喂,物业吗?”
如果说租户,那孟希肯定就看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因此,他假扮业主,大摇大摆进了监控室。
“我丢了东西,很贵重的东西。”
为了增加可信度,孟希还把家里那些富贵饰品都挂在了身上充大款。
他是三月九日醒来的,那么——
“你帮我查查三月八号之前的监控,看有没有可疑人进我家。”
“现在都快五月份了啊,您确定吗?”年轻保安疑惑地问他。
“当然确定了,我的名牌手表就是九号不见的,我还以为是丢在了哪里,没注意,今天保姆收拾的时候才发现是真的找不到了,那表十多万呢。”
孟希模仿着一种浮夸腔调,瞥向那小保安,又道:
“你是新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实则保安室他哪个都没见过。
小保安上钩了:
“我、我刚来一周,还在试用期呢,要不您等我师父来,他吃午饭去了。”
“少来这套。”孟希开口。
笑话,他就是故意挑这个点来的,怎么能错过?
“刚才物业那小子已经跟我保证了,你别想在这儿打太极,耽误了我的时间你赔得起吗?小心我投诉你!”
孟希从影视剧台词里完美copy下来的恶毒语气和演技很是管用,小保安连连求饶答应了。
他并不知道八号楼的三十二层只有孟希这一家租户。
三月八日,自凌晨到傍晚,“孟希”除了蓬头垢面地打开门拿外卖,再无其他人到访。
怎么会这样?
孟希紧紧盯着监控记录的画面,心里燃起的希望火焰势力减消。
难道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酗酒猝死,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阴谋论吗?
可那只耳环该怎么解释?
正当孟希失望之时,时间加速到三月八日晚上。
19:44
一天以来只有外卖员造访的电梯中,走出一位戴着口罩墨镜的女人。
孟希的精神立马紧绷:“停!”
他让保安把画面暂停住。
“啊?是这个人吗?”
孟希拿出手机拍下女人的模样。
“接着放吧。”他随口道。
小保安摸不着头脑,只按他说的做:
“哦……可这人你不认识吗?你都让她进门了。”
孟希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紧盯屏幕。
十多分钟后,女人慌张地破门而出,冲进电梯里。
速度太快,孟希叫保安暂停许多次,都没看清楚她耳朵上是否丢失了一只耳环。
而在她离开之后,“孟希”居然裹得严严实实,也出了门。
他整个人是微微颤抖的,按电梯的手指便可见一斑。
21:07
“孟希”再次返回,抱着一箱酒,而手里还拎着一只塑料袋。
袋子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露出小盒的轮廓。
肯定是药盒。
监控器前的孟希立即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