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把这张照片下载到本地，和其他几张一起上传到自己网盘，收在一个命名为“Z”的文件夹里。
突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陈时以为还是群消息，拿过手机一看，却发现是周岩发来的一个视频。
没有前因后果，毫无征兆。
陈时有些疑惑，等了几秒，看周岩没有要说其他话的意思，才动了动手指点开。
下一秒，喧闹的电子音乐声夹杂乱七八糟的叫喊声，就从手机声筒和喇叭里冲出来，刺拉着陈时的耳朵。他忍不住皱眉按下音量键，把声音调低了两三度，才得以集中精力去看视频内容。
镜头晃得厉害，背景大概是在某个酒吧，又或者是私人会所里。
五颜六色的灯光跟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在房间里来回闪动，照出一屋子群魔乱舞的人。一阵欢腾的声浪过后，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束手机电筒灯光划破画面，照清楚了离镜头最近的卡座上，一个坐着的男生。
镜头微微一转，一个衣着黑色吊带短裙的女生摇曳生姿，身体随着音乐缓慢暧昧地扭动，周围起哄声连绵不断，她最后也不负众望地倾倒在了男生旁边，上半身朝对方怀里斜过去。
不等陈时看清，手机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拍摄者手一抖，过了几秒才重新稳定下来。
音乐已经结束，氛围低落下去，现场光线被调亮。画面里的人群慢慢往后散开，只剩卡座上的两人还挨着。
没多久，男生抽出被压在的手，将身旁的女生扶正，嘴唇一动，似乎说了什么，接着站起身来。
女生立马伸手拉住了他，还没下一步动作，另一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响动，两人的注意力被转移，脸同时朝镜头一转，吴新月的脸赫然出现在屏幕上，而她旁边站着的人正是赵立。
陈时皱着眉，还没反应过来，视频镜头就陡然急转直下，戛然而止。
他不知道这段意义不明的视频是什么意思，周岩又从哪里得来的，为什么要发给他。陈时只觉得一股怪异的厌恶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没多久，手机再次震动两下，消息进来，还是周岩。
——吴新月发错了。
——你不用管。
已经超过三分钟，视频无法被撤回。
陈时心里堆着疑惑，想说什么，反复打了好几遍字，最后还是删除，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就算是吴新月发的，那为什么要给他看呢？
况且这明明是周岩的手机，为什么会被吴新月拿到？甚至对方还知道他的密码。
陈时想不通，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思索半天，最后还是忍着不适再次打开那个视频，直接把进度条拉倒了最后。
这一次，直觉让他在镜头转下的那瞬间按了暂停，然后，他终于找到了心里那股不适的根由——画面角上拍到了一个身影，虽然镜头过于晃动，只能看出模糊的身形轮廓和外套的颜色，但陈时却一眼从对方的眼镜框认出来了是谁。
陈时截下图，冷静了一会儿后，没有发给周岩，而后转头点开联系人列表，在里面找到陈宇。
——你昨天回学校了吗？
——回了啊，晚上还去了趟实验室呢。怎么了，哥？
陈宇解释地飞快，以为陈时是来兴师问罪的。
——没事。
陈时打字的手略一停顿，补了一句。
——就问问，怕林教授不在，没人管你你就放开了。
——我哪敢，还有周岩和王楠师兄两个管呢。
——他们天天都在？
——对啊，除了昨天，我晚上去打卡的时候就只有王楠师兄在。
时间对上了，周岩说自己九、十点左右回的宿舍，至少时间上没撒谎。
还没等他再问什么，陈宇就又发来一条消息，主动和他透露了点八卦。
——听说是吴新月师姐过生日，周岩师兄请假去参加聚会了。
陈时心里一震，难道这就是周岩口中的“学校有急事”？
周岩骗了他。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刺着陈时的心如果，两人只是普通朋友，又何必瞒着他？
陈时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那他们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学姐的男朋友是校外的，大家都知道。
——不过我听说，他们以前在一起过，谈过一段时间后和平分的手。
空气仿佛凝固下来，长久以来的隐隐不安的源头终于被找到，陈时半天没有再说话。
对面的陈宇毫无察觉，继续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周岩和吴新月的暧昧流言，滔滔不绝地传给了陈时。
十分钟过去，陈时最后只以自己还有事为由，回了一句“下次再聊”。
陈宇回了个“好”，陈时收到后刚要放下手机，另一头对方又发来消息。
——对了哥，等会儿九点半的样子，我去找你。
——怎么了？
——我妈前几天在海南旅游买了好多东西给寄来，让我把你的那份带给你。
陈时没多想，答应下来。
——行，我等着你。
两人说定。晚上吃过饭，陈时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窝进沙发，只拧亮落地灯，盯着书页心不在焉地看着。
屋内寂静得能听见石英钟的滴答，手机在茶几上始终沉默——他到现在都还没回复周岩给出的那两句解释，对方也没再发什么消息来。
书页上的铅字在眼前浮成虚影，周岩的面容总在行距间晃动。陈时心烦意乱，索性把书往沙发角落一扔，解锁手机开始玩游戏。
捱到九点五十，门铃终于响起来。陈时一边腹诽一边放下手机起身，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还准备吐槽陈宇没有时间观念，拉开门却瞬间僵在原地。
“哥！”陈宇先打了招呼，抓紧解释，“晚上开车去吃饭路上车爆胎了，快九点才修好，所以来晚了。”
说罢，他觑着陈时的表情，心虚地试探道：“生气了吗？”
“没。。。”陈时摇头，视线从站在陈宇身后几步远的周岩身上收回，后撤两步让到一边，说，“进来吧。”
陈宇抱着包裹挤进了门，轻车熟路地自顾往屋内去找空地放下。而周岩依旧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陈时没有动作。
“怎么，不欢迎吗？”他问。
陈时摇头，偏过脸试图掩饰表情里不自然和拧巴：“只是有点意外。”顿了下，又补充道，“先进来吧。”
关门声隔出了更深的静默，空旷的客厅内站着三个人，只有陈宇在说话。
“你们聊吧，我玩会儿游戏，等人给我打电话了就走。”
陈时点头答应，见陈宇转头扎进书房，才收回视线向另一边示意了下，对周岩说道：“先坐吧。”
周岩从善如流，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目光跟随陈时的一举一动，直到对方端着一杯水放到自己面前。
“你怎么来了？”陈时开口问道。
“你说呢？”
“因为我没回消息吗？”陈时心里堵着一口气，虽然他也觉得两人闹矛盾太频繁，但还是忍不住不停发问，“你要我怎么回？她为什么能拿到你手机？又为什么要特地发给我？而且那里面还有.......”
说到这，陈时戛然而止，收回了理智和自尊。
“还有什么？”周岩的表情分毫未变，盯着陈时的眼神一瞬不瞬。
“没什么。”陈时回答，失落的理智和自尊重新占据上风。
沉默蔓延开来，气氛沉寂了半分钟，周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所以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句话问得陈时一懵，他下意识反驳：“我哪有？”
说完又想起什么，摸过手机解锁，果然看见有两个未接电话的标示，只不过被他手机的免打扰模式给拦住，一点声音也没提示。
“不好意思。”陈时嗓子发干，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打电话有事吗？”
周岩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生气了吗？”
陈时想摇头，但性格的本能却做不到违心的自然，而承认又害怕周岩的反应，于是他只能无言移开了视线。
“吴新月下午找我，说要用数据盘给我传个文件，当时我的电脑已经连上会议室的多媒体，林教授还在催我进去演示，所以我才把手机给她，让她先帮我传到手机。”
周岩只当他的沉默是默认，叹一口气开始解释。
“至于那个视频，她说是不小心拖进去发给你的。”
“你信吗？”陈时问，盯着周岩的眼睛。
空气十分安静，没有回答。
半晌，他又开口问：“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周岩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如实回道：“给你发视频前不知道。但现在应该猜出来了。”
“她没直接问你？”
“问了，我没说。”
陈时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昨天你说学校有事，但其实是去参加了她的生日聚会是吗？”过了会儿，他又问道。
周岩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最后带上几分戏谑。
“你是在怀疑什么？这视频可没有标注拍摄时间，也没说是生日聚会。”
“但是你在里面！”陈时毫不退让，理直气壮道，“是陈宇和我聊天时说的。视频里也有你，连外套都没换。”
“那能代表什么？我出现了，就一定是我有问题？”周岩讽刺一笑，“你是自信到觉得自己可以让我脚踏两只船？还是你不自信，觉得我其实对你没兴趣，还会费心瞒着你找别人？”
陈时没想到周岩的回答，满脸的不可置信，一时说不出话。
很快，笑意在周岩嘴角消失，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冷，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再看陈时，抬脚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