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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听见生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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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应该这样。"

"为什么?因为你快死了?"程暖尖锐地说,随即为自己的话感到羞愧,"对不起,我不是..."

"不,你说得对。"许寒苦笑,"正因为如此,你更不应该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程暖摇摇头,再次吻上他,这次更加温柔而坚定。"这不是浪费,"她在他的唇间低语,"这是我唯一确定的事情。"

那天晚上,程暖留在了许寒的工作室。他们挤在那张窄小的沙发上,许寒的手臂环绕着她,像保护又像依赖。窗外雨声渐歇,只剩下偶尔的水滴从屋檐落下。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程暖说,"你是怎么从钢琴神童变成调音师的?"

许寒沉默了一会儿,程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她耳边加快。"十五岁那年,我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获得了最年轻参赛者的称号。"他的声音低沉而遥远,"回国后,所有人都期待我成为下一个国际巨星。但十八岁那年,我的手指第一次背叛了我。"

程暖握紧了他的手。

"起初只是偶尔的麻木和刺痛,我以为是练习过度。但情况越来越糟,有时候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会完全失去知觉。"许寒平静地叙述,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诊断结果出来那天,我的老师哭了,而我反而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背负那些期望了。"

"所以你放弃了演奏?"

"不完全是。"许寒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我转向了作曲和音乐理论研究。调音师的工作是后来的事,它能让我继续接触钢琴,又不需要完美的技巧。"

程暖想起那把瓜达尼尼小提琴,"那把琴...它对你很重要吧?"

许寒的呼吸停顿了一秒,"它是我父亲的收藏。他去世前留给我两样东西:这把琴和一架钢琴。他说,一个真正的音乐家应该同时理解弦乐和键盘乐的灵魂。"

"你父亲一定很为你骄傲。"

许寒没有回答,但程暖感觉到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在沉默中,她听到了未说出口的答案。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程暖醒了。许寒已经不在沙发上,钢琴前传来轻微的声响。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见许寒正在用一只手艰难地记录乐谱,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指微微抽搐。

"需要帮忙吗?"程暖问。

许寒吓了一跳,随即微笑,"你会记谱?"

"当然,音乐学院的基础课。"程暖在他身旁坐下,接过铅笔,"说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许寒哼唱着旋律,程暖将它们转化为纸上的音符。这是一种奇特的亲密,比拥抱更深入,比亲吻更私密。他们共同创造着某种将比他们更长久的东西。

"这里,"许寒突然停下,皱眉,"中提琴部分需要更厚重的音色,像秋天最后的落叶。"

程暖按照他的要求修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首曲子...是为弦乐四重奏写的?"

许寒点头,"加上钢琴,实际上是五重奏。我想在...离开前完成它。"

程暖的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无意义的线。"它有名字吗?"

"《暖》。"许寒轻声说,目光没有离开乐谱,"以你命名。"

程暖的眼眶再次湿润,但这次她没有让泪水落下。相反,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小提琴,"弹给我听完整版。"

许寒犹豫了一下,"还不是很完美..."

"完美不重要,记得吗?"程暖引用他自己的话,"重要的是表达。"

许寒笑了,那是一个真实的、明亮的笑容,让他的眼睛在晨光中像融化的琥珀。他开始弹奏,程暖的小提琴加入进来,两种音色交织在一起,像两条终于汇合的溪流。

音乐进行到一半时,许寒的右手突然僵住了,手指痉挛地卡在琴键之间。他猛地抽回手,脸色变得煞白。

"又发作了。"他咬牙道,用左手死死按住右腕,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神经的背叛。

程暖放下琴,握住他的双手,轻轻按摩那些抽搐的手指。"深呼吸,"她低声说,"医生说深呼吸有帮助吗?"

许寒点点头,跟着她的引导调整呼吸。渐渐地,手指的痉挛减轻了,但仍在微微颤抖。

"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了。"许寒的声音里带着程暖从未听过的脆弱,"有时候我甚至拿不住一个茶杯。"

程暖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就让我来帮你拿。"

许寒看着她,眼中的情绪如此复杂,让程暖的心揪成一团。"你不明白,程暖。这还只是开始。很快我就不能自己吃饭、穿衣,甚至...呼吸。"他抽回手,"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个过程。"

"但我想看,"程暖固执地说,"我想记住你的每一个样子,不仅仅是现在这个能弹钢琴的你。"

许寒摇摇头,"你会后悔的。"

"不,后悔的是没有足够的时间。"程暖站起身,拉起他,"来吧,今天不是要去医院复查吗?我陪你。"

许寒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你的日历上标记了。"程暖指向墙上的日历,今天的日期旁边写着"CT 10:30"。

许寒的表情变得复杂,既感动又抗拒。"你不必..."

"我想去。"程暖坚定地说,"除非你不想让我去。"

最终,许寒妥协了。他们一起走出工作室,阳光出奇地好,照在许寒苍白的脸上,给他添了一丝血色。程暖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时间流逝。

在医院走廊等待检查时,程暖注意到许寒的紧张。他的手指在膝盖上不停敲打着无声的旋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害怕?"她轻声问。

许寒坦率地点头,"每次检查都可能带来坏消息。"

程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这时护士叫到许寒的名字,他站起来,却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程暖慌忙扶住他,惊恐地发现他手帕上沾了血。

"这...这是新症状吗?"她声音发抖。

许寒迅速收起手帕,勉强笑了笑,"别担心,只是喉咙有点出血。"但他眼中的恐惧出卖了他。

医生是个中年女性,表情专业而严肃。"许先生,根据CT结果,病情发展比我们预计的更快。"她直接地说,甚至没有因为程暖在场而委婉,"尤其是呼吸肌受累的情况。"

"具体时间?"许寒问,声音出奇地冷静。

医生犹豫了一下,"如果保持目前的治疗,可能三到四个月。但如果有急性发作..."

程暖感到一阵眩晕,三到四个月?这比原先的六到十二个月少了一半!

许寒却只是点点头,问了几个关于药物调整的问题,仿佛在讨论天气。但当他们走出诊室时,程暖看到他的步伐有些不稳。

"许寒..."

"别在这里。"他低声说,声音紧绷,"我们回去再说。"

回工作室的出租车上,许寒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右手无意识地摸着左腕上的手表,那是块老式的机械表,表盘已经有些磨损。程暖注意到表背刻着一个小小的音符图案。

"我父亲的手表。"察觉到她的目光,许寒解释道,"他总说音乐家最需要掌握的就是时间。"

程暖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相反,她轻轻哼起了《离别前奏曲》的旋律。许寒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嘴角微微上扬,加入进来,低声唱出中音部的和声。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开车。在这个普通的周二上午,两个即将面临生离死别的年轻人,在一辆行驶在闹市区的出租车里,用音乐构筑着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回到工作室后,许寒径直走向钢琴,弹奏起一段程暖从未听过的激烈旋律,充满愤怒和不甘。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砸出雷鸣般的和弦,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程暖站在一旁,让他发泄。音乐渐渐从狂暴转为哀伤,最后变成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许寒的肩膀垮了下来。

"对不起。"他低声说。

程暖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永远不要为你的感受道歉。"

许寒转向她,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不怕死,程暖。但我怕来不及完成《暖》,怕来不及告诉你..."他哽住了。

"告诉我什么?"

许寒摇摇头,转而说:"帮我完成它,好吗?在我...不能弹琴之后。"

程暖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她俯身抱住他,感受他瘦削的身体在自己怀中的颤抖。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钢琴的黑漆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与他们沉重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那天晚上,程暖没有回自己的公寓。他们躺在工作室的沙发上,许寒的头枕在她胸前,听着她的心跳。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心跳是最原始的节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节拍。"

程暖抚摸着他的头发,比想象中柔软。"你的节拍是什么?"

许寒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通过掌心,程暖感受到他的心跳,比正常人略快且不规则。"四三拍,带切分音。"他开玩笑说。

程暖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那颗心脏的跳动,如此脆弱又如此顽强。"很美。"她轻声说。

夜深时,许寒的呼吸变得平稳。程暖轻轻起身,走到钢琴前,翻开《暖》的乐谱。在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行小字:"给我从未想过会遇见的光。"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滴落在乐谱上,晕开了墨迹。程暖小心地擦干纸面,突然明白了许寒未说完的话。她回到沙发边,看着他在睡梦中仍微蹙的眉头,轻声说出他未能出口的三个字:

"我也是。"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渗入程暖的每一个毛孔,她已经在这里度过了整整三周。窗外的梧桐树从葱绿变成金黄,而病房里的时间却仿佛凝固了。

许寒的病情恶化得比医生预料的还要快。

程暖轻轻推开病房门,看到许寒正靠在升起的病床上,面前摆着一台小型电子琴。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颤抖,却迟迟没有落下。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你来了。"他的声音比昨天更加嘶哑。

程暖把买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吻了吻他的额头。那里已经不再有她熟悉的松木和咖啡香气,只剩下药味和疾病的气息。"今天感觉怎么样?"

许寒没有回答这个每天都会问的无效问题,而是指向电子琴。"《暖》的第三乐章,我有了新的灵感。"

程暖在他床边坐下,拿出记谱本和铅笔。这已经成为他们最近的日常——许寒口述,她记录。他的手指已经无法精确地弹奏,但他的内心听觉依然敏锐如初。

"小提琴声部从这里进入,"许寒闭上眼睛哼唱,"升F,B,D,要拉得非常连贯,像一缕阳光穿过云层。"

程暖快速记下音符,同时注意到许寒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她偷偷瞥了一眼床头的监护仪,血氧饱和度只有91%。

"要不要休息一下?"她轻声问。

许寒摇摇头,继续描述着中提琴和大提琴的和声进行。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乎是在耳语,但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

"这里,"他突然抓住程暖的手,"最后的高潮部分,我需要小提琴独奏达到E6,持续四拍,然后整个乐队进来...就像..."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

程暖连忙扶他坐起,拍着他的背。当咳嗽平息时,她看到许寒手帕上的血迹比昨天更多了。

"够了,今天到此为止。"程暖合上记谱本,努力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

许寒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出乎意料地大。"不,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在...之前完成它。"

他们的目光相遇,程暖看到许寒眼中那种近乎绝望的急切。她咬着嘴唇点点头,重新打开本子。

就这样,他们又工作了一个小时,直到护士进来提醒探视时间结束。程暖收拾东西时,许寒突然说:"下周的比赛,你准备好了吗?"

程暖僵住了。下周三的全国小提琴大赛,她入围了决赛,将演奏帕格尼尼的随想曲和一首自选曲目。在许寒住院前,他们几乎每天都在排练。

"我不参加了。"程暖说,眼睛盯着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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