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们来干啥啊？不是之前都说好除了每年交钱的时候绝不烦我们吗？现在怎么回事！”
一个大爷拍着桌子声如洪钟，呵斥的土地局三个工作人员都不敢吱声。
旁边冷着脸的年轻女生扶了扶眼镜同样开口，“每个亡灵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们最好就今天耽误我们时间这件事给出一个交代。”
说是我们，其实这个房间里算上土地局那三，也就七个亡灵，群里七八十号灵总共就来了四个。
除了这两个声音最大的，剩下两个亡灵神色萎靡地瘫在沙发上，好似灵魂已经随风远去了。但是别灵都对这一幕见怪不怪的，毕竟农民在别的亡灵眼里都是不爱享受，喜欢风吹日晒的怪胎，它们什么样都正常。
王姐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脸上挂着笑，“大家别着急，是这样的啊，咱们西西村来了个小姑娘，她呢特别热情，想和咱们前辈讨教讨教这个种植的经验。”
听了这话，大爷没声了，中老年男性在好为人师这一道研究颇深，即使是死了、变成亡灵了，本能还是没法改的，一听有机会当老师，心里的不满立刻就被压下去了。
然而年轻女生可没这种癖好，她高挑眉头，双臂抱胸，“凭什么她说讨教我们就得乖乖来给她传授经验？世界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早知道是这种事情，我一开始就不会浪费时间来这一趟。”
说完，她拿起包就要走，可她才走到门口，大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鹅蛋脸，大眼睛，红嘴唇的女孩率先走了进来，看到年轻女生，她眼前一亮，“这就是咱西西村的种地标兵孙姐吧！不愧是西西村的骄傲，一看就气势不凡人中龙凤！”
孙率滨本来要走的步子硬生生卡了回来，她狐疑地看了眼女孩，“你连这个都知道？”
“当然是王姐和我们讲的呀！”桑心夜热切地拥着她往屋里走，嘴里还念念有词，“王姐可是和我们讲过您的丰功伟绩呢！您当初年产量九十吨粮食的事迹我可是忘不了！”
孙率滨瞅了眼王姐，没想到她居然一直记得她夺冠的事情，还把这个事给别人夸耀，本来她还以为都没人在意自己这个事了。
一时间，王姐对她们农民的好桩桩件件浮现在她心头，她本来硬气准备离开的脚步慢慢改了方向，又跟着桑心夜绕回了屋里。
算了，和新灵聊聊也没什么，她想，就当给王姐这个面子了。
“小桑你可算来了！”
看到她，王姐如蒙大赦，连忙迎上来将这四个烫手山芋丢给她，“你看，这几个农民前辈都来了，你们坐着聊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她甚至没有给桑心夜一个挽留的机会就脚底抹油溜了，只留下桑心夜和她身后一言不发存在感极低的周荷言面对这八双眼睛。
“大家好啊，我是西西村新来的农民，很高兴能和大家认识！”
看着王姐的背影远去，桑心夜回头看着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年纪轻轻的，会种地吗？”
大爷斜着眼睛扫了她一眼，自诩资历深辈分高，说话带着一股傲气，“你根本没有自己的土地吧，是不是找王慧她们租了一小块地种着玩的？”
“我是没有自己的土地。”桑心夜好似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仍然笑容得体，“也确实是找土地局租贷的地皮，种植方面也确实没太多涉猎。”
大爷喉咙里发出一声活像卡痰的嘲笑，“你们这样的小年轻啊……我真是太了解了，没事干就爱跟风，让我考考你，农作物一年熟成几次？”
孙率滨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
“我不是来考试的。”桑心夜表情没变，但是她的视线冷淡地落在大爷身上，里面充满了侵略性和厌恶，丝毫没有年轻人初出茅庐的腼腆和不好意思。
“我是来和大家伙聊事情的。”
看她没乖乖给老头当学生，孙率滨脸色好看了一点，她主动接下了话题，“你说说，聊什么事？”
桑心夜看着她时，刚刚凶恶的表情瞬间变得温良，像小虎收起了爪子，“我听说各位每年产的粮食以及作物果实大部分都施作肥料了，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利用它来牟利？”
老头一向自以为有呼风唤雨之能，认为生平落魄都是败于资本，眼下看她们竟然胆敢自顾自聊起来忽视他，冷哼一声嘲讽桑心夜，“牟利？没点见识就是敢口出狂言，这种东西谁会要？就算捡破烂的都对它不屑一顾，哪里还有灵会花钱买？而且我们是热爱耕种，绝不会拿这份心底的诚挚爱意去牟利！这是一种对情感的玷污！”
“确实许多粮食都被填了肥料，你说说怎么牟利？”孙率滨直起身子朝桑心夜的方向微微倾斜，是用心在听的模样。
见她不认为自己在胡言乱语，桑心夜心里一喜，掏出自己提前制作的计划给她看。
“您看，这是一份收购计划……”
咚！
正凑在一处讲话的桑孙二人闻声抬头，却只看到一个臃肿的背影。
原来是老头见没人搭理他，自尊心过剩竟踹翻了椅子走了，可他走到门口也没等到别人挽留道歉的声音，便恨恨扭头道，“姓孙的，你敢和这个异想天开的傻子合作，总有一天会被骗的分文不剩！到时候你就算上街乞讨我也不会给你半个亿的！”
放完狠话，他还等了两秒，身后却传来孙率滨冷静的声音，“继续说你的计划。”
这次他真的拂袖而去了，然而零个人在意他，房间内两个跑龙套的亡灵睡大觉，孙率滨和桑心夜洽谈粮食售卖计划，周荷言坐在一旁默默听着，气氛出奇的和谐。
“你是说我们把粮食以一吨一百亿的价格卖给你？”
孙率滨细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是的。”桑心夜自认这个价格在亡灵世界来说不算黑心了，她真诚地看着孙率滨，“姐你考虑一下吧，要是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说就行。”
“这个价格不低了……”孙率滨沉默了一会，就在桑心夜以为她要答应时她突然开口：“如果粮食都卖给你了，我们土地的肥不够了怎么办？”
“不是有肥料吗？”桑心夜有点意外这个问题，但是她来之前查过了，这个世界也有肥料生产的。
氮肥钾肥……根据植物的不同病变来施用不同的无机肥不行吗？
“不行。”
孙率滨否定了她的提议，“肥料那么贵，从成本上就比直接拿粮食填肥料要费钱，我们农民本来就是小众爱好，很多灵都没什么钱，要是改成用肥料，很多灵甚至连地都要种不起了。”
桑心夜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拒绝竟然是这个原因，她掏出手机查了查肥料的价格，好家伙！比凡间的肥料价格贵了几十倍！
其实也能想通，当种地成了一个小众的事情，肥料就成了小众的需求，生产的厂家少了，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桑心夜一时犯了难。
这个肥料价格，给自己家养的几盆娇贵花卉施一点还没什么压力，但是如果大面积用在农业上，那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现在她根本无法支付得起！
“而且，”孙率滨看出她的犹豫，补充道，“如果没有足够的肥料，不止是我们的种地生活会受到影响，你在计划表里说的一年六茬粮食也没影了，土地不够肥的情况下根本养不出六茬的粮食。”
这确实是个问题啊！
“你好好想想吧。”孙率滨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很好奇桑心夜要购买这么多没用的粮食干嘛，但是现在只有等她想出解决办法才能继续这个话题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桑心夜一直魂不守舍的，周荷言看出她是为这件事烦忧。
此刻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他关于吃饭的记忆又没了，但是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得，他同样搞不明白桑心夜为什么要花冤枉钱买那么多粮食。
“你要是想摆摊卖粮食的话，我地里的完全就够了啊，为什么还要和她们交际？”
他疑惑不解的问道。
“不一样。”桑心夜摇头，“我不会一直摆摊，我对食物的需求也绝不会止步于几个红薯玉米，我一定会将食物卖去全世界每一个枯败症存在的角落。”
周荷言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就是最疯癫的疯子也不敢在这个欲，望和感情极其浅淡的亡灵世界讲自己要将一个没用的东西卖到全球。
没有一个东西是所有亡灵都需要的。
然而桑心夜说这话的时候的双眸亮的像藏着焰火，它烧的正旺，好似要将这个亡灵世界也一同点燃。
“你不相信我能做到吗？”桑心夜问道。
沉默片刻后，周荷言没看她，甚至微微别过了头不让她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然而，听到他声如蚊呐的话，桑心夜还是没忍住笑了。
他说：“你可是会巫术的女巫，控制我是控制，控制全世界的亡灵也是控制，我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我会做到的。”桑心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之后的几天内，她一边在夜市摆摊，一边寻找既可以让农民将粮食售卖给她也可以不改变自己种地计划的办法，但是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一个最优解。
直到某天当她路过高精度ai模拟实验室时，她头脑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服务亡灵为她开启了高尖端设备，通过ai制造的高精度模拟情境，土壤结构、质地、厚度，PH值等要素全部展示在了她面前，接着往年数据也跟着一同跳了出来。
看清上面的土地情况数值对比后，桑心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