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纵平躺在阵法的金属地面上，眼神略失焦，望着正上方那金色圆盘一样的东西。

花样百出的攻击源源不断地打在他身上，各种攻击带来的痛感并不一致，但每一种都有让人跳起来的冲动。虽然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

这阵法实在太古怪。

刚进来时，他全副心神都在如何破阵上，一边躲着攻击，一边思考对策。可是在他耗尽灵力躲了那么久之后，依旧对它束手无策，眼看自己灵力耗尽，连御剑都支撑不住，楚纵想到了自己小心揣着的界石。

在从剑上跌落的时候，他也想过把界石捏碎。哪怕此行徒劳无功，也好过在这诡阵中被消耗到死。

可是他不甘心的情绪实在太强，以至于石头早已握在了掌心，他却迟迟下不了决心捏碎。正是这一犹豫，让他在避无可避之下，迎面遭逢了一根灵力化实的金色小箭。楚纵用尽最后一丝灵力躲避，却还是差了一点，虽然避开了心口，小箭还是穿透了肋骨，直入脏腑。

长驱直入的利物穿骨割肉，楚纵从藏锋剑上跌落，后背重重摔在了金属质地的圆形地面上。

楚纵在钻心的疼痛中瑟缩了一下，却意外地发现穿透血肉的小箭竟在体内散化为了灵力，不仅没对经脉造成什么损伤，甚至顺着经脉游走，和他自己的灵力相生相化，融在了一起。

楚纵连忙感受了一下，这么一探，心中更是奇怪，这股灵力竟和当初收服藏锋时的强横灵力有几分相似一样。

这个发现实在太让人惊讶，楚纵索性松开了要去捏碎境石的手指，也不躲了，直接任凭接踵而来的另一道攻击打中了腿部。

没错。和刚刚那道攻击一样。

这个阵法竟然只对肉身有伤害性，对经脉修为反而大有裨益。而且……那股熟悉感，确实不是错觉。

楚纵低眸去看被小箭击穿中胸口，伤口已经在灵力的温养下渐渐愈合。

修士的肉身十分强悍，这点伤不算什么。既然这些攻击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还能对修为有所裨益，那他也没有强行离开的理由了。

倒不如再研究一下。

如果能破阵最好，破不了的话，就当滋养经脉了。

只是虽然没有伤害，痛感却是真真切切的，没过多久，楚纵就觉得有些难熬了。连绵不断的痛处对心智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别说分神研究破阵了，保持清醒都逐渐困难。

楚纵的手掌虚握，掌心就是可以带他离开这里的境石上，说到底，什么都没做成，还是有些不甘吧。

清脆的声音响起，好像是什么掉在了地上。

楚纵有些疑惑，这阵法的攻击明明击空就会变化，不该有这种落地的声音。

视线落出是一抹莹润的白色，好像是块石头样的东西，似乎还有点眼熟。

楚纵正要凑过去细看，就见一道攻击直直打过去，竟像是把那白色认成了活物一般。

楚纵下意识地去拦，但攻击毕竟更快一些，转瞬即至。

石头不是人体，又没有经脉吸收灵力，楚纵本以为这一击下去，它必然是要碎了。

可那攻击竟是硬生生在接近石头之前猛地挺住了，下一瞬，整个空间都震荡了一下，所有攻击一瞬收敛，偃旗息鼓。

阵法在面前瞬间破碎，让楚纵始终无可奈何的古怪阵法，竟然就这么散了。

楚纵赶紧去捡那白色石头，刚刚拿起，所在的这方空间的地面也在一瞬消散，他猛地向下坠去。

……

坠落感戛然而止，楚纵觉得自己好像陷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里。身体在绵软的触感里下陷，半个人都被凹陷的“地面”包裹了进去。楚纵没忍住伸手抓了一把，“地面”却从手指间穿过，他什么也没抓住，只在手上残留了些微水汽。

楚纵好奇地向着身下看去，只见自己陷在一片如云似雾的乳白色气团里。放眼望去，这云雾连绵不绝，像是铺成了一片“地面”。

这是云吗？

他有点惊讶。

“不是云，是我的灵力。云雾是水汽，怎么可能载人。”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

这声音空灵而模糊，楚纵应声望去，只看见一个模糊的白影。

那白影实在太虚，肉眼可见，只有一团白色，形容难辨，虚虚地浮在他头顶上方，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存在感微乎其微，若不是它主动出声，楚纵可能都不会发现。

“你终于来了，再不过来，我都要散了。”白影抱怨道：“等我消散了，你这些东西，还有谁替你守着？”

它说的云里雾里，楚纵茫然极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诶，我好像忘了。”白影道。

楚纵一阵无语，只好问道：“那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境石里？”

“境石？境石是什么东西？我不是在保护被那些混蛋抢跑的东西吗？”

楚纵只好又问：“那些混蛋是谁？你又是谁？”

结果白影又道：“不知道诶，我好像忘了。”

楚纵：……

“那你要把什么交给我？”楚纵只能从提到过的东西入手了，“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当然是给你自己的东西啦。”白影道：“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蠢话，主人，我们之间有神魂契的，怎么可能会错。”

主……人？

楚纵只觉得疑惑越来越大了。

“你的主人是谁？”楚纵问，“刚刚的阵法和你或者你主人有关吗？”

“就是你啊。阵法这东西问我干什么，你自己的小玩意儿你自己研究吧。我只替你看东西，不干别的活儿啦。”

似乎是见他一直问东问西，白影的声音也有些不高兴了：“不要问啦，快点把你东西拿走呀。”

它这么说着，竟然直直冲着楚纵飞了过来，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楚纵下意识地后退，却没躲开，白影速度极快，紧随而来，直接朝着他撞了过来。

可这白影来势汹汹，撞上来时却感觉不到什么力道，甚至没什么明显的感觉。就像一阵风轻柔的飘来，拥了他一下，就消散在了周身。

“再见啦主人。”白影渐渐消散，这方空间却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突然从云层开始震颤，竟像是要跟着白影一起消散一般。

与此同时，随着渐散的白影在楚纵周身流转，他的额间突然爬上一抹奇怪的金色纹路。一道金光穿云而来，直直打在了楚纵身上，楚纵心中一动，不受控制地抬眼望去，竟发现金光散射之下的并不是光线，而是杂乱零落的符字。符字落入眼中，像是直接刻在识海之中一般，楚纵只觉得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竟像是自发地在解析和接受着它们。

他慢慢阖上了眼，任凭自己沐浴在金光之下……

渐渐消散的云层空间逐渐扭曲，轰然散尽。丛林绝壁在眼前一闪，不及看清，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所有都已模糊不清。

……

周围景物逐渐清晰，楚纵睁眼，竟发现他身处在瀑布后的石洞中，眼前是一望无尽的黝黑通道。什么石壁、什么阵法、什么云层，如若不是额间灼烧的痛感在提醒他一切的真实性，这些想来简直就像一场梦。

额间灼烧愈发剧烈，脑中飞速涌动的信息正一点点霸占着他的意识，眼看自己再难保持清醒，楚纵发觉不妙。未免自己晕在这境石内的空间里，他不敢再犹豫，直接捏碎了境石。

空间一阵扭曲，楚纵再度睁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余光一扫，就看见了倒在自己门口的虞泫。

楚纵脑中信息驳杂，急需养神压制，但虞泫就倒在那里，他又不能不管，只好撑着过去，先把虞泫扶了起来。

楚纵扶着他拖到床边，正想把他放到床上，自己再换个地方打坐，就见一只白毛团子躺在床的正中间，眼睛闭着，一副晕了的样子。

若是楚纵一个不注意，直接把虞泫放上去，怕不是就把它压扁了。

楚纵拎起毛团，把虞泫在床上安置好，他晃了晃毛团，毛团毫无反应。

这不争气的破系统，会跟宿主一起晕就算了，现在宿主都撑着没晕呢，它先晕去了。

楚纵在床边放了个软垫，他脑海中混乱的符文仍待整理，也顾不上太多，只在自己房间外设了道防御便静心打坐调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