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是经历了[活体兵械]实验后的半成功受体,本身的抗药性已经高到一种可怕的程度。任何致幻、麻痹神经的药剂注入他体内效果为零——除非是【博士】最新出品,一针下去能药倒神明的那种。
索沃科夫手底下那帮人拿到的麻醉剂应该是普通的医用麻醉,因此一直没有被愚人众在黑市上查出来。至于是什么渠道弄来的医用麻醉……这个就不是谢苗要思考的了。
索沃科夫将昏迷的少年丢到床榻上,在床头柜那摸索着什么。没注意到少年已经睁开了眼,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的动作。
虽然任务上没说索沃科夫有这种兴趣,但昨天被问到要不要去做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怀疑对方别有用心。至冬的孤儿很多,雇佣童工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就在大街上拉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回家,这正常吗?
谢苗珍重每一份善意,这并不代表他单纯到对每一个人伸出的手都当做帮扶。
“你醒了啊。”索沃科夫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撑在谢苗身上笑眯眯,“欢迎来到我家做客,要做个游戏吗?”
谢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而沉默。索沃科夫看见他这样沉静的眼神,突然想到了至冬某个谍报机构培养的就是儿童。其中样貌出众的儿童会利用自身优势接近目标完成任务。
他们来自壁炉之家,是执行官麾下的耳目和利刃,为至冬清扫一切阻碍。
手提箱内部有个暗扣,咔哒一声从内打开,方形的炼金造物被无形的手拿起,漂浮在半空,拆分、切割、组装、填充子弹,成为两柄燧发枪。一左一右对准了索沃科夫的脑袋。
太阳穴传来的冰凉触感提醒了索沃科夫噩梦成真。
身下的少年抬手推开了他,起身整理衣衫。他昨晚在这附近甩开索沃科夫的手下后找了个桥洞睡觉,只想快些完成任务回去吃树莓馅饼。
“你是壁炉之家的孩子,是谁让你来杀我?是潘塔罗涅,还是库嘉维娜?”索沃科夫瘫软了半边身子,被枪口抵着脑袋不敢有什么动作,“一定是潘塔罗涅,他上位后就一直在铲除以前的竞争者。现在只不过是轮到了我而已……”
废话好多。
身后响起两声枪响,炼金术造物重新融回一整块的类金属,自己钻回了箱子。谢苗捡起手提箱,从卧室的窗户那翻了出去,稳稳落地。
黄昏时刻的天空很美,想必今天会有个凉爽的夜晚。
谢苗没管长官他们是怎么核对任务结果的,反正他回去后提交了任务文书,然后美滋滋去吃晚餐。帕维尔见他回来后把自己那份苹果派给了他,又重新去端了一盘炖肉:“做任务的感觉怎么样?”
“挺锻炼演技的。”他想起自己扮演的形象笑得脸僵,半晌感慨一句,“还有点蠢。”
帕维尔:“嗯?”
帕维尔放弃理解:“赶紧吃吧,等会瓦西里训练结束后看到你吃多了甜食要念叨的。”
这次的任务不痛不痒,只是个试水的。后续几个月谢苗陆陆续续接到了不同难度的任务,都用两把燧发枪解决得漂漂亮亮。也许上头那位大人要解决的富商政要都清理得差不多了,谢苗的任务也从杀人变成了杀魔物。
其实从这里开始,他就从壁炉之家的间谍预备役逐渐转职为愚人众军人。
执行官内部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利益纠葛,谢苗这种级别的小虾米根本无从知晓。上头是什么命令,他就怎样照做。对他来说,杀人和杀魔物没什么区别了。
在至冬野外游荡或者驻扎的丘丘人部族,是一群有着淡黄毛发,漆黑皮肤,带着诡异白底红纹面具的存在。会袭击过往商队行人,攻击人类村庄,遵照本能行动,释放那些纯粹的恶意。愚人众会定期清理野外的丘丘人部族,但是很快它们又会在新的太阳升起后从地脉中复苏归来。
谢苗对于提瓦特地脉的认知还停留在浅显阶段,不过亲眼看着杀死的丘丘人变成青烟消散,又在太阳升起后出现,失去被杀的记忆,懵懂无知的重新建立起部族后,他的想法变了。
丘丘人里有一种名为萨满祭司的存在,尊崇古老的元素力,智性远超其他丘丘人。也是谢苗发现的,唯一一种会对他屠杀同胞留有记忆的魔物。
特征就是丘丘萨满会一次比一次更狡猾的安排部族成员防御还击,甚至试图抢夺他携带的手提箱并毁掉。
谢苗问过长官,这正常吗?
“萨满是丘丘人里面最年长最聪明的,使用独特的语言文字,会驱使元素力,是部族的领导者。它们有它们的生存智慧,但它们危害到了至冬人民的生活,就得被清除。”长官拍拍他的肩膀,“为女皇陛下守护我们的家园,是我等的职责。”
又出现了,随时随地的爱国主义教育。
好吧,谢苗并不反感。爱自己的国家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保护自己的同胞更是理所应当的责任。
他只是有些疑惑,如果丘丘人有这样的智慧,他所作所为真的只是清扫低等级的魔物,而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杀人吗?
长官的话提醒了他:不管是人类还是魔物,危害到民众的就要被铲除,像园丁会修剪那些分走养料的多余枝丫那样。枝丫难道不是园中草木花朵的一部分吗?
他们是行刑人,是刽子手。抛却无用的情感,成为上位者的利刃。
因为这里是至冬,是无神怜爱的雪国*。
丘丘人的清剿工作告一段落,接下来谢苗要面对的是深渊魔物。
愚人众先遣队的成员看见这个被送来的孩子,面具下的眉头皱了又皱:“这样小,送死来的?”
谢苗听见这话就想起了以前考核失败的孩子会有一部分被安排这样危险的任务。
“任务而已,不用管我。”谢苗说,“如果能力不济,我会自己死的。”
库嘉维娜如果没有看见他完成任务,是不会让他好过的。作为一个被倾注了相当多心血和成本的兵器,如果在正式战场上卷刃,会被泄愤一般的报废。指望着被丢到角落野蛮生长?痴心妄想。
听见他这样说的先遣队队长嗤笑一声,瞥见他提着的箱子,好心提醒:“武器拿在手里,别拖后腿。”
谢苗乖乖照做,在这只队伍补给的时候把手提箱留下来了,拿走了两把燧发枪以及若干子弹。
队伍里的火铳手见到他拿着类似的武器,又多嘴一句:“子弹多带一些,深渊的魔物完全随机出现,谁都说不准遇见的会是什么。”
谢苗:“够用的。谢谢你的提醒。”
火铳手:“子弹是消耗品,哪怕百发百中,这也只是堪堪够用。小孩,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谢苗没说话,但是沉默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态度。
火铳手见状不说了,只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只先遣队挂在执行官【散兵】名下,是进行深渊勘测和魔物清剿的部队。【散兵】的直属部队深入前线,这只队伍的工作是在后方补给和扫尾,相对来说负担没有那么重。
想来也是,他还有点价值,不至于那么快就被打上[需要报废]的标签。
“小鬼,快点跟上。”
先遣队成员雷锤在前面发话:“落单了没人管你。”
“是,长官。”谢苗没有军衔,属于愚人众军队里末端的末端,叫先遣队队长为长官并没有问题。
今天的运气比较好,赶上了【散兵】大人没有跟执行官同僚们吵架的时候,【散兵】大人在前面带队厮杀,他们在后面也没有多少漏可捡。轻松到谢苗竟然不自量力自我怀疑这是不是库嘉维娜特意安排的镀金任务。
不管怎么说,工作的时候有个干实事的上司真的很好啊。(哪怕这个上司是临时的)
至冬并不是全境全年都在下雪,部分野外还是有着四季轮转的。今天的任务地点是一处出现在森林外的深渊裂隙,从内向外涌出的魔物袭击了附近的村落,医疗兵在搬运受伤的村民救治,先遣队则是合作清剿魔物,分工有序。
谢苗这种小萝卜头抱着枪木愣愣的,没有任务给他,反而被塞了杯热巧克力奶。
给他巧克力奶的是位金发医疗兵姐姐,有些眼熟,谢苗一时半会叫不出她的名字。
“谢缪尔,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医疗兵姐姐对他微笑,“我是瓦列娜,还记得我吗?”
这个名字……谢苗摇摇头。
瓦列娜说:“不记得也没关系,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还能看见你,我已经很高兴了。喝完这杯巧克力奶,执行官大人应该就会收队回来。执行任务多加小心,小谢缪尔。”
会叫他这个小名的人寥寥无几,有些记忆像是海上浮冰,用力捞一捞还是能想起来的。瓦列娜是他刚来这个世界看见的那座战地医院的护士,也是临别前不舍流泪的姐姐。
这个时候谢苗才低头喝了一口奶,放下警惕乖乖点头:“瓦列娜姐姐,你怎么就在这里啊?”
“医疗兵就是哪里需要去哪里,这里有伤员,所以我们就来了。”瓦列娜没说的是她对卓娅上尉死于深渊之口耿耿于怀,这些年来一直主动申请深入前线救治。没想到卓娅上尉的孩子居然也被派到这边执行任务……天杀的壁炉之家!这样小的孩子!
但是前线显然不是适合怀旧或者互诉衷肠的场所,瓦列娜还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吐出一口气,离开这里去指挥她带来的下属们。
“不要围在一起,散开!让空气流通!把场地空出来!”
谢苗还没喝完那杯补充体力的热奶,就被揪去帮忙。
“裂隙下的深渊二次暴动了,前线人手不够,快些跟上!”
啊,极端情况发生了。